蘭陵王·春恨

蘭陵王·春恨

張元乾1091—1170)字仲宗,號蘆川居士、隱山人,永福(今福建永泰--時至今日,在福建永泰縣嵩口鎮鎮上還有保存完好的“張元乾紀念館”!)人。政和初,為太學上捨生。宣和七年(1125),任陳留縣丞。靖康元年(1126),金兵圍汴,入李綱行營使幕府,李綱罷,亦遭貶逐。

簡介

【年代】:

【作者】:張元乾—— 《蘭陵王·春恨》

內容

卷珠箔。

朝雨輕陰乍閣

闌乾外、煙柳弄晴,芳草侵階映紅藥。

東風妒花惡。

吹落梢頭嫩萼。

屏山掩、沉水倦熏,中酒心情怕杯勺。

尋思舊京洛。

正年少疏狂,歌笑迷著。

障泥油壁催梳掠

曾馳道同載,上林攜手,燈夜初過早共約。

又爭信飄泊?

寂寞。

念行樂。

甚粉淡衣襟,音斷弦索。

瓊枝璧月春如昨。

悵別後華表,那回雙鶴。

相思除是,向醉里、暫忘卻。

鑑賞

詞題“春恨”,在宋黃昇 《花菴詞選》中為“春遊”,實際上是作者親身經歷喪亂之痛,藉以寄託對國事的憂愁與痛苦。全詞分為三片,意脈貫通。明吳從先《草堂詩餘雋》引李攀龍云:“上是酒後見春光,中是約後誤佳期,下是相思如夢中。”從整篇詞的結構而言,這樣理解是可以的,但還只是表面的理解。如果透過含蓄曲折的筆墨,從表面深入到內部,就會發現詞人在南渡以後所渡過的黍離之悲,所以不能僅僅拘泥於“春恨”。

詞的開頭“卷珠箔”二句,點出了環境。“乍閣”,即初停。這是化用王維 《書事》 “輕陰閣小雨”句意。一個春日的清晨,詞人登樓捲起了珠簾,窗外看去綿綿的陰雨剛剛停止,和煦的陽光已照樓台。外面一片溫暖全詞的情與景由此生髮鋪展。“闌乾外”以下寫從樓上眺望的種種景象:如煙的柳條,在晴光中搖曳;階下綠油油的青草,映襯著芍藥,呈現出一派生機盎然的春意。好一派詩情畫意“煙柳弄晴”,並非專門詠柳,目的是挑起詞人的情思。折柳送別,在漢唐以來已形成了一種社會風俗。周邦彥的著名詞篇《蘭陵王》 :“柳陰直,煙里絲絲弄碧”,就是借詠柳而抒別情。眼前的柳絲依依有情,似乎又矣筆俱有送別之態。緊接“東風”二句陡轉,出現另一種物景。強勁的東風把剛長出來的花吹落了,烘托出一種悽然傷神的氣氛。“屏山掩”三句,與上文的所見相回應,由景生情,實寫詞人當時的心境。“屏山”即屏風。“沉水”,即沉香。“中酒”即著酒。這裡寫出詞人怕飲酒的心理狀態,蘊含著複雜的思想感情。

第二片追憶過去遊樂的情景。換頭“尋思舊京洛”,承上轉下,從現在的傷春傷別,很自然地回想起過去在汴京的遊樂情景。“京洛”,洛陽,東周、後漢兩朝皆建都洛陽,故稱“京洛”,這裡地是指京師即國都,借指汴京。作者在《次友人寒食書懷韻二首》中寫過:“往昔昇平客大梁,新煙燃燭九衢香。車聲馳道內家出,春色禁溝宮柳黃。陵邑只今稱虜地,衣冠誰復問唐裝。傷心寒食當時事,夢想流鶯下苑牆。”詩中所寫思念故國的悲傷心情,與詞作者主旨是一致的。不過詞的寫法較詩而言比較含蓄婉轉。一個“舊”字,蘊含著多么深刻的時代意念。宋翔鳳在《樂府餘論》中說:“南宋詞人繫心舊京,凡言歸路,言家山,言故國,皆恨中原隔絕。”這裡思念“舊京洛”,正是中原被占的遺恨中引起下文“往昔昇平客大梁”的游東情景,更增添離別之悲。“正年少疏狂”三句,詞人想起當年在汴京放蕩不羈的生活。白居易詩:“疏狂屬年少。”少年時征歌選色,外出遊春的車馬已準備好,只是催促著好趕快梳妝打扮。油壁車,女子所乘:“催梳掠”,其中有女子同行。“曾馳道同載”三句,專寫游賞,但不專注一時一事。馳道,即御道,皇帝車馬所經過的道路。上林,秦漢時期為皇帝的花園,這裡借指汴京的園林。“收燈畢,都人爭先出城探春”(《東京夢華錄》卷六),這是“燈夜初過早共約”的註腳。同載、攜手、共約,情事如見,都是“年少疏狂”的事。至此,一筆寫來,都是熱鬧歡快的氣氛。可是,緊接著“又爭信飄泊”!突然結束了上面的回憶,似斷又續,極盡頓挫之妙。這使人仿佛從夢幻意識中回到清醒的現實,感情起伏,跌宕之中透露了作者的真情。“爭”同“怎”。詞人怎么能料想到昔日歌舞昇平商業繁華的汴京,如今已落到金兵的手中,而自己又過著逃難的飄泊生活。這種悲哀從上面的歡快和暢的景象中顯露出來,以歡愉的情調映襯離別後的孤寂,更顯得淒楚難忍。

第三片從回憶轉寫別後思念之情,主要抒寫離恨之情。“寂寞,念行樂”以下,緊承上文的“疏狂”到“飄泊”而來,注入了對舊人的深切懷念之情。“甚粉淡衣襟”三句,是想像她已擺脫了歌女生涯,而美貌依然。“瓊枝璧月春如昨”一句,本是南朝陳宮中狎客為讚美張麗華、孔貴嬪等容貌而寫的詩句“璧月夜夜滿,瓊樹朝朝新”,見 《陳書·張貴妃傳》。這三句,懷念舊人,同時也是懷念故都,寫得迷離惝恍,而寓意於其中也可尋得。以下轉入別恨與相思。“悵別後華表”二句,借用典故,抒發人間淪桑之變,好景不長的深慨。傳為陶淵明潛作的《搜神後記》載,遼東人丁令威,學道於靈虛山,後化鶴歸遼,落於城門華表柱上,言曰:“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歸;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學仙冢累累?”此二句用“悵”字領起,寄意深刻,語更明了而又委婉含蓄。

結末“相思除是”二句,用口語寫情,感情委婉真摯。“除是”,除非是的省略。這裡詞人把多少不敢直接說出的別恨,統統傾注在酒杯里,痛飲盡醉忘去那些恩恩怨怨。“向醉里、暫忘卻”,猶如眾流歸海,不僅感情深厚,而且“辭盡意不盡”,言外之意含有眷念故國的無窮隱痛。這與李清照《菩薩蠻》“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的情意相近,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首抒發愛國思想的詞作,寫得情韻兼勝,委婉真切,代表了作者的另一種風格——即婉約的風貌。在藝術技巧上充分顯示出組織結構的嚴謹。全詞上、中、下三片,從眼前傷春到追憶往昔,再轉入現實相思,有鋪排,有轉折,環環相扣,逐層深入,並用“別恨”一氣貫串。尤其是過片處意脈連貫,情致婉轉曲折。其次是寓別恨之情於清曠的境界之中,使整首詞的詞境顯得既沉鬱又婉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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