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貢

蕭貢(1162--1223)是金代中後期與漢代蕭何、金初蔡並稱的顯要官員和著名文人,其文採風流,照映一時。

左丞董師中、右丞楊伯通薦其文學,除翰林修撰。上書論:“比年之弊,人才不以器識、操履,巧於案牘,不涉吏議者為工。用人不務因才授官,惟泥資敘。名器不務慎與,人多僥倖。守令不務才實,民罹其害。伏望擢真才以振澆俗,核功能以理職業,慎名器以抑僥倖,重守令以厚邦本。然後政化可行,百事可舉矣。”詔詞臣作《唐用董重質誅郭誼得失論》,貢為第一,賜重幣四端。貢論時政五弊,言路四難,詞意切至,改治書侍御史。丁父憂,起復,改右司員外郎,尋轉郎中,遷國子祭酒,兼太常少卿,與陳大任刊修《遼史》。改刑部侍郎,歷同知大興府事、德州防禦使,三遷河東北路按察轉運使。大安末,改彰德軍節度事。坐兵興不能守城,亡失百姓,降同知通遠軍節度使。未幾,改靜難軍節度使,歷河東北路、南京路轉運使、御史中丞,戶部尚書。南京戒嚴,坐乏軍儲,詔釋不問。興定元年,致仕。元光二年卒,諡文簡。貢好學,讀書至老不倦,有注《史記》一百卷。
 
蕭貢少年得志,大定二十二年(1182),正值弱冠之齡,就考中進士,而且還有“名進士”(《歸潛志》卷四)之美譽。仕途更是一帆風順。在擔任鎮戎州判官、涇陽令、涇州觀察推官之後,被召入京城,任命為尚書省令史。按照慣例,先要試用兩月,然後根據情況再決定是否正式錄用。而蕭貢試用沒有幾天,就受到其上司的一致賞識和高度評價,便直接進入尚書省這個大衙門。上司發現他能力極強,不到四五個月時間,將他破格提拔為監察御史。不久,提刑司又上書表彰他在涇州觀察推官任上的突出政績,於是,他又升為北京轉運副使。他的春風得意還不止這些,在其傑出的吏治才能之外,左丞相董師中、右丞相楊伯通舉薦他的文學才華,因此,他又被任命為翰林學士,真是一順百順。
父親去世,他回家盡孝,一度離開官場,但這也未能中斷他如日中天的官運,很快又步步高升,再度輝煌,他被調任右司員外郎、右司郎中、國子祭酒兼太常少卿。金章宗泰和年間,他主持修撰《泰和律令》,體現出他在法律方面的過人天賦。他所撰的每條每款,都委曲周詳,特別切合金章宗的心意,贏得章宗的大力褒揚和讚嘆。金章宗曾得意地宣布:“漢有蕭相國,我有蕭貢,刑獄吾不憂矣”(《中州集》卷五)。出自皇帝之口,將他喻之為漢代名相蕭何,這是何等的榮耀!蕭貢還倡議建立法律辯護制度,對那些已經定罪的犯人,允許其親屬申辯,以減少冤假錯案,此舉得到朝廷的同意,深得人心。法律上的這些建樹,使得他很快又坐上刑部侍郎的交椅。在向皇帝謝恩時,他特意表態說:“臣願因是官廣陛下好生之德”,引得龍顏大悅。隨後,蕭貢果然平反了許多冤假錯案。因其政績卓著,連連高升,歷同知大興府事、德州防禦使、御史中丞等職,最終以戶部尚書的身份退休。一生雖有兩次小小的過失,但因為他的地位和成就,都被忽略不計,免予追咎
與其顯赫的官運一起引人注目的還有他那超乎尋常的博學多才。據說,他特別“好學,讀書至老不倦”(《金史·蕭貢傳》),著有《注史記》一百卷、《公論》二十卷、《五聲姓譜》五卷、《文集》十卷等多種著作。在大紅大紫的仕途中,在繁忙的公務之餘,能有這么多的著述,相當不容易,不僅體現出令人欽佩的學識毅力,而且還表明他不只是一個達官顯宦,還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很有學養和成就的大文人。正因為有此二者,幾十年後,元好問將他與蔡
、完顏
等人並列,曾深情地追憶他青年時期對他的景仰之情,說他的“名德雅望,朝臣無出其右”,說他是“敦龐一古儒,風采一名臣”(《蕭齋並引》)。這兩句很好地概括了他一生中中兩個重要方面,可以作為他的定評。但是,時間無情,與蕭貢的政績一樣,他的“古儒”形象已變得模糊不清了。那么多的著作,竟無一部傳世,其學問究竟如何,已不得而知了。劉祁說他數萬字的《公論》,“評古人成敗得失,甚有理”(《歸潛志》卷四),當非虛語。
在蕭貢的一生中,“古儒”、“名臣”的身份之外,作家或者詩人的頭銜,大概只能算是他的第三職業,不是他的主要成就所在。也許因為這一點,極為推崇他的元好問沒有正面評價其詩文。看來,他的文學家的牌子遠不如前兩者響亮。
他的文章現僅存一篇《京兆府涇陽縣重修北極宮碑》,寫於大定二十七年(1187)任涇陽縣令期間。該文先略考北極宮之由來,識見宏通可信,可見出他博學善辨的功夫。接著記敘道士李居實修繕之功及求記之請,趁機辯明金石碑傳之類不足恃,不足以傳之久遠。行文老練流暢,以見解取勝,不以文采見長,這也許是他文章的特點之一。
他的詩歌全賴元好問《中州集》,得以保存了三十二首。畢竟是有涵養的文人,蕭貢在現存的詩中從未流露官場輕狂得意之態。倒是不時表現在仕途奔波中的見聞及感慨。他作為上級長官,經常往返各地,督查部屬,途中寫出了“一年樂事能多少,強半光陰馬上消”(《按部道中》)的詩句,流露出時光流逝的惆悵。這一點在他的《中秋對月》詩中更為明顯:
去年中秋客神京,露坐舉杯邀明月。今年還對去年月,北風黃草遼西城。
年年月色長清好,只有悲秋人易老。兒童不解憶長安,歌舞團 繞翁媼。
人生宦遊真可憐,不知何處度明年。預愁老罷廢詩酒,負此冰玉秋嬋娟。
我生萬事隨緣耳,居亦無憂行亦喜。君不見杜子閨中只獨看, 州寂寞千山里。
這裡,詩人的著眼點實際上不是個人一己之榮辱得失,不是自己的思鄉懷人之情,而是著眼於人生的一般特徵,對人生所產生的思考。所以,他沒有像杜甫那樣具體描寫望月思人,而是抒發人生漂泊不定的感傷。由於他仕途順達,決定了他的這種感傷不會有什麼深重的內容。“我生萬事隨緣耳,居亦無憂行亦喜”的超然自得,與蘇軾等人歷盡窮通得失的感悟似是而非,它是建立在人生得意基礎之上的,有自我滿足的心理背景。
當然,蕭貢在宦遊途中也像其他詩人一樣,寫下一些寫景詩。如《靈石縣》寫當地(今山西靈石)風光,其中“澗近雲長潤,山高日易沉”兩句體現出作者細緻的觀察工夫和出色的表達能力。《日觀峰》描寫泰山日出,“半夜東風攪鄧林,三山銀闕杳沉沉。洪波萬里兼天涌,一點金烏出海心”,也是一篇佳作。
蕭貢還有一首戲作,題為《楊侯畫晉公臨江賞梅,樂天與鳥窠禪師泛舟談玄,不顧而去,戲為一絕,以代晉公招樂天同飲雲》,寫得較為風趣:
明妝冷蕊兩清新,面 浮光數爵頻。 拭風前寒鼻液,快來同醉雪中春。
首句寫梅花,次句寫對梅飲酒,第三句勸白居易,其情其景因不雅觀而前人很少入詩,可是一旦寫進詩歌,便顯得生動有趣,結句“同醉雪中春”,很美很有詩意,與第三句恰成對照,增加了這首詩的幽默感。
此外,蕭貢對金代文學的發展有過準確的概括,提出了“國朝文派”這一概念。他認為,金初宇文虛中、蔡松年吳激等自宋入金的文人雖然都是“豪傑之士”,卓有成就,但都是“宋儒,難以國朝文派論之”。國朝文派應該以蔡松年之子蔡
為“正傳之宗”,党懷英、趙秉文等人為代表(見《中州集》卷一)。此論強調的是金國文學不同於宋國的特徵,得到元好問等人的贊成,幾乎成了公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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