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葛召棠,字希棟,1908年出生在繁昌縣城南一個儒醫世家。中學畢業後,葛召棠選擇了上海法政大學專修法律,校長鄭毓秀是法國留學生、法學女博士。在沈均儒、史良、李達等名師薰染下,葛召棠才能日漸顯露。1930年葛召棠畢業於上海法政大學獲學士學位,不久拿到國民政府法務部頒發的律師證。5年後,他應邀赴南京女子法政講習所任教,併兼任重輝商業專科學校法律教授。抗戰前後,他返鄉回皖,先後在太和、六安、霍丘、臨泉等地任司法處審判官。因他一身正氣、秉公執法,深得民眾尊敬,當地百姓多次向他敬獻“萬民傘”。抗戰勝利時,南京成立首都高等法院,院長趙琛是葛召棠的老師,因愛惜他的才華。將其調任首都高等法院推事兼書記官。在此期間,葛召棠主持和參與了對大漢*王蔭泰、殷汝耕、梅思平等人的主審,並在公審大漢*周佛海時任總指揮。1946年2月15日調任國防部審判戰犯軍事法庭上校審判官,是南京大屠殺劊子手谷壽夫五大主審法官之一,隨後,他還參與了對日軍中將戰犯磯谷廉介等人的審判……
據葛召棠幼子葛文德回憶,後來從父親那裡得知,審判谷壽夫一案原來如此艱難。除了收集大量的人證、物證以外,東京審判戰犯條例規定,每個被告可以聘請兩名辯護律師,其中一名為倭族人,另一名可以在國際法庭聘請。因被告戰犯知道東京審判大權操縱在美國手裡,故他們全聘請美國律師。國際法庭規定每個有戰犯引渡任務的國家,各由最高總司令部派一名軍官,由國際法庭派兩名法官為監審官。派來中國的監審官是美軍少校赫伯、美國駐國際法庭的法官阿爾達克和霍西,中國的兩名法官即被派往泰國任監審官。當然,這是無視中國在抗日戰爭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不僅如此,美國辯護律師還同三名美國監審官狼狽為*,竭力為谷壽夫開脫罪責,霍西說:“日軍進攻南京時,松井石根是指揮九個師團的總司令,作為甲級戰犯已被判處死刑,谷壽夫只是個師團長,南京大屠殺的主犯應該是松井,而不是谷壽夫。因此,谷壽夫只能判三五年吧!”葛召棠等幾位法官氣憤地據理力爭:“南京大屠殺,松井石根和谷壽夫各有各的罪行。這次屠殺,谷壽夫是具體指揮官,而松井毫不制止,犯有縱容殺人罪。松井是首犯,谷壽夫是主犯。”
法庭設在中山路勵志社禮堂。懸掛在審判大廳上方的橫幅寫道:“公審南京大屠殺主犯谷壽夫。兩旁的柱子上貼著根據岳飛《滿江紅》里的名句改動的對聯: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倭寇血。台上第一排坐著石美瑜、宋書同、李元慶、葛召堂、葉在增等幾名身著黑色法衣的法官,第二排坐著出庭作證的中外人士和兩名辯護人,台下的中外記者和聽眾有1500多人。谷壽夫被四名法警押上法庭,庭長石美瑜神色肅穆地宣布開庭。公訴人陳光虞開始宣讀長達兩個時辰的起訴書:“被告谷壽夫,66歲,倭族東京都中野區人,陸軍中將,先後任倭族第六師團長和第五十九軍司令官……”之後,法庭如火山爆發,有揮拳喊打穀壽夫的,有憤怒、號啕痛哭之聲。中外證人歷陳了谷壽夫在南京大屠殺中所犯下的滔天血債,在被燒傷的證人、刀砍下來的頭顱和伊藤敏松拍攝下來倭族士兵強*中國婦女鏡頭面前,谷壽夫呆若木雞地在血淚交織的控訴聲中悚悚自危了。儘管谷壽夫早已預料會有這一天,但真的宣布他死期將至時,他兩腿一軟面無人色癱下,最後由兩名法警連拖帶拽將他押出法庭。
葛召棠等幾名法官收集草擬的鐵證如山,讓不可一世的谷壽夫不得不低頭認罪,全場聽眾的熱淚和掌聲令葛召棠心動不已,他感到自己和同事們的心血沒有白費,更沒有辜負30多萬死難同胞家屬的期望。回到獄房數天后,谷壽夫一次從惡夢中驚醒後,要求見看守所所長文瑞華。見到文瑞華的谷壽華鞠躬哀求道:“懇望文所長給解除片刻手銬,我想寫首詩留給我的妻子清子女士;另外,縫製一個小布袋,裝上我的頭髮和指甲,留給我的家人。用頭髮和指甲作訣別物,是我們倭族人的傳統習俗。”在要求得到滿足後,谷壽夫用一塊硬紙板墊在膝蓋上,寫下以《贈清子》為題的四句詩:“櫻花開時我喪命,痛留妻室哭夫君。願獻此身化瘀積,中國不再恨倭族。”可能是印證了中國的古話:“人之將死,其言亦善。”這位南京大屠殺劊子手,似乎在臨死前也良心發現,希望以他的死來消除中國人民對倭族的仇恨。可是,事隔60多年的今天,倭族的一些右翼勢力仍想翻案妄圖抹掉和美化這段侵略歷史,這不得不引起人們的警覺!
1947年4月26日,雨後初霽,神州大地一派春色。上午11點,兩個法警將谷壽夫從看守所提出押往監刑室。監刑法官葛召棠對谷壽夫驗明正身後,宣讀了執行處決的命令。最後問:“戰犯谷壽夫,你若有話還可以作最後的陳述。”谷壽夫慘白的臉毫無表情說:“我左胸口袋裡有個小布袋,裡面裝有我的頭髮、指甲和一首詩。煩請法官先生寄往東京都中野區富町53號近藤清子女士收,讓我的指甲和頭髮回歸故里。拜託了!”
葛召棠向身旁一位法警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給谷壽夫解除手銬。谷壽夫兩手相互搓了幾下,從口袋中掏出那個小布袋,雙手捧著遞給葛召棠監刑法官。“我們一定負責將它寄給你的妻子。”葛召棠將布袋交給身邊的法警,用手指著桌上的執行死刑命令:“請在上面簽名。”也許雙手被銬得太久有些麻木,谷壽夫的簽名時顫微微如同鬼畫符。隨後兩名法警將谷壽夫五花大綁,在他背上插上“處決南京大屠殺主犯谷壽夫”的木質斬標,並押上一輛紅色刑車。刑車在前後50輛武裝汽車、機車護衛下,經中山路、中華門駛向雨花台處決刑場,沿途人山人海,人們歡聲雷動。臭名昭著的殺人惡魔谷壽夫的全身血,又怎能償還這30多萬滴無辜的血淚!
當年應葛召棠約請前往南京參加公審大屠殺主犯谷壽夫的葛叔棠(葛召棠四弟)回憶,主審南京大屠殺主犯谷壽夫,成為葛召棠生命中最光彩奪目的一頁。他每次回到家鄉繁昌,都要向鄉人講述這段不尋常的經歷。這段真實的故事也成了葛召棠的幾個孩子心頭永遠無法抹去的記憶。當然,最令葛文德他們幾個兄弟難忘的還有父親葛召棠一手漂亮的書法。新中國成立後,葛召棠攜眷回到蕪湖市環城西路22號定居。先後在皖南人民法院任民事審判員、皖南科學館館員、安徽省博物館編審。“安徽省博物館”館名匾額最早也是出自葛召棠的手筆。
葛召棠的書風像其做人一樣守正,剛健婀娜,處處中規入矩,筆下容不得儇薄浮躁。1947年其書法作品入選全國文化名流書畫展覽,與於佑任、郭沫若、徐悲鴻、齊白石等大師的作品同時展出,備受國人推崇。當時江蘇出版的《民國書法史》一書收錄了葛召棠先生的傳略,他還為南京靈谷寺書寫一幅嵌名楹聯:“靈氣所鍾,結為佛締;谷聲回響,遍布法音。”已故書法評論家王業霖在看到葛召棠的書法後著文稱:“四十年後我們再來看葛召棠先生的作品,依然能想見到葛先生那種澄懷定志,變化從心的臨池風采。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倘若天假遐年,葛召棠先生必將是吾八皖書壇上的一代大匠宗師。”(刊1996年第5期《書法之友》雜誌)50年代他率省考古隊考察論證柯沖宋瓷窯遺址,給省博物館鑑定一批彌足珍貴的古字畫,為國家文博事業作出一定貢獻。
遺憾的是,命運多舛的葛召棠成了當年極左路線的犧牲品,1958年有關方面以歷史、言論二端定罪,科以15年的重判。所幸的是沒有它就沒有新中國英明,實事求是有錯必糾。數年後,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終審判決———撤消原判,可那時53歲的葛召棠早已於1960年瘐斃獄中,連屍骨都難以尋覓了,連同他的一些書法作品也近乎毀於一旦。慶幸的是經其幼子書法篆刻家葛文德多年收集整理,一本《葛召棠葛文德書法篆刻集》今年內即將出版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