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人物
辛棄疾(1140年~1207年),字幼安,號稼軒,山東濟南人。斯時,金兵南侵,中原淪陷,宋室卻偏安江南。辛棄疾出生時,他的家鄉已被金人統治十二年了。但他秉奉祖訓,志切國讎,甫成年即起義抗金,率眾南歸。辛棄疾有文武之才,平素以氣節自負,功業自許,立志收復中原,統一祖國。但南宋政府並沒有用以展其才,而只是使他迴旋於地方守令和監司、帥臣等職務。就這樣也是“讒擯銷沮,南歸四十餘年間,強半不為時用,用也不得盡其才,遂乃自詭放浪林泉,藉歌詞為陶寫之具。”他作詞悲壯激烈,異軍特起,唱出了那一時代人民反抗民族壓迫的心聲,而且藝術風格豐富多樣,是中國歷史上為數不多的傑出的愛國詞人和民族英雄。
辛棄疾南歸後,初寓京口(今江蘇鎮江市),後築室上饒帶湖,最後定居鉛山縣期思市瓜山下(今江西省鉛山縣稼軒鄉蔣家峒村)。
發現過程
1957年冬,江西省人委會公布辛棄疾墓為省文物保護單位。為了考定辛墓及墓碑,筆者走訪了辛棄疾期思故居南5公里的西山辛姓族,得睹其珍藏於香火堂上,盛在樟木箱內的《鵝南辛氏宗譜》和《稼軒公畫像》。但展開畫像卷,見詩塘上落款:“嘉慶壬申旦月上浣日裔孫光越盥手敬述”,便草率地認為該畫像為清代想像的作品,而未加注重。
1982年第二次全縣文物普查,筆者重睹《稼軒公畫像》,始察覺《畫像》筆法流暢、人物表現不同於清代刻板的真容畫法。唯因當時任務重、工作繁忙而無餘力深究,後又長期疾病纏身,以致一晃又是十多年過去,始對《稼軒公畫像》作深一步探討後,認為此畫像就是南宋愛國思想家陳亮為之作《像贊》的辛棄疾生前寫真像的臨摹本。
《稼軒公畫像》,紙質,中堂式裝裱。畫心為工筆重彩的辛棄疾全身立像,畫面130公分×60公分,畫中辛棄疾體碩微髭,身穿大紅繡花朝服,全身躬立、雙手捧笏、目光炯炯,肅然其容:“若開宋主而陳九議也”。在畫心上部詩塘中的文字,右起為《像贊》;《像贊》後題曰:“宋淳熙贈兵部尚書稼軒公像”;題後落款,上書“嘉慶壬申(十七年)旦月上浣日”,下為“裔孫光越盥手敬述”。《像贊》文曰:
勃然其氣,若縛張、邵而奮英勇也;肅然其容,若開宋主而陳《九議》也;毅然其色,若平江寇而深謀決策;惻然其意,苦江西救荒而立法通變也。是皆一節所施而所不得施者,歷四十年而不至大用為可恨也!贊曰:朱綬貂蟬,冰玉其顏;凜然英氣,見者膽寒;胡不將相,卒老於閒。期思之居,山橫水環;退而畎畝,有稼是軒;笑歌詞章,清風莫攀。(標點為筆者所加)
此《像贊》已收入明萬曆《鉛書》及歷屆《鉛山縣誌》,作者署名浦源。
《稼軒公畫像》紙色陳舊發黃,損跡累累,明顯地已經過數次裝裱,根據落款“嘉慶壬申”和“裔孫光越盥手敬述”,最後一次裝裱,當在清嘉慶十七年(1812年),為辛光越經手。從“敬述”二字及《像贊》、像題字跡與落款字跡相同,詩塘中的全部文字當為辛光越按畫像原件重錄書寫的。像題《宋淳熙贈兵部尚書稼軒公像》,說明此畫像寫真於南宋淳熙間(1174年—1189年)辛棄疾的生前。“贈兵部尚書”根據《宋史·辛棄疾傳》有卒後“特贈四官”,擬為“四官”之一。《稼軒公畫像》是否就是南宋淳熙間辛棄疾生前寫真的原件?這還有待考證,但筆者認為這是一幅按原件臨摹的複製品,有可能是明代初年畫家、詩人浦源的手摹本。
古畫存疑
《稼軒公畫像》是否為辛棄疾生前寫真
欲探討此幅《稼軒公畫像》是否為真像,首先還必須弄清辛棄疾在淳熙間是否畫像?辛棄疾有《西江月·題阿卿影像》:“人道偏宜歌舞,天教只入丹青。……有時醉里喚卿卿,卻被傍人笑問。”阿卿是辛的侍女,辛卻請人給她畫像。而辛棄疾自己畫像事,卻不見《宋史》其本傳及詞詩文稿中,但他的摯友陳亮《龍川文集》卷十有《辛稼軒畫像贊》。全文是:“眼光有稄,足以照映一世之豪,背胛有負,足以荷載四國之重。出其毫末,翻然震動。不知須鬢之既班,庶幾膽力之無恐。呼而來,麾而去,無所逃天地之間;撓弗濁,澄弗清,豈自為將相之種。故曰:真鼠狂用,真虎可以不用,而用也者所以為天寵也。”
這就說明了辛棄疾生前確有畫像事,而且給侍女也畫了像,並且陳亮與辛棄疾相處時看到畫像而作了《像贊》。但陳亮在什麼時間和地點同辛相處而看到畫像?陳亮乃永康(今屬浙江省)人,是南宋著名的主張“義利雙行,王霸並用”的愛國的功利主義思想家,是辛棄疾的摯友,由於辛棄疾宦遊各地,平日只以書信相通,而與辛棄疾相處卻只三次:第一次在南宋都城臨安(今浙江杭州市),時在乾道六至七年(1170年—1171年),辛棄疾由建康府通判任上被孝宗召對延和殿後,遷司農寺主簿。通過呂伯恭、張栻的關係,結識了時為大學生的陳亮,他們一見如故,竟成知己。但乾道八年(1172年)辛棄疾出知滁州與陳分別後,據陳亮《龍川文集》卷十一〈與辛幼安殿撰書〉云:“每念臨安相聚之適,而一別遽如許!雲泥異路又如許!……”。此書寫於淳熙十年(1183年),可見辛、陳自臨安相識分別後至淳熙十年已十二年沒有會晤。初識時,辛只是從八品的司農寺主簿,而今已是一路的行政長官按撫使,而陳亮斯時為大學生,如釋褐為官亦可得八、九品的小官,與辛官階相似,而今累試不中仍為布衣。故信中“雲泥異路”即指此而言。不久,陳亮又因累入獄,兩人竟無緣晤面達十七年之久;第二次晤面在鉛山縣期思村。時在淳熙十五年(1188年),陳亮從東陽(今屬浙江省)專程來訪。這時辛棄疾已退居上饒帶湖,卻在鉛山縣期思村瓢泉別墅接見了陳亮;第三次會晤在福建建陽,時在紹熙四年(1193年)正月,這時,辛棄疾五十四歲,任福州路提典刑獄攝閩帥,被召赴行在,途中訪朱熹於建陽,適陳亮亦來建陽訪朱熹(注)因而相會。這是辛、陳最後會晤,分別後,陳亮考中狀元,次年即逝世。【註:據韓淲《澗泉集》卷十二《送陳同甫丈赴省》詩而定的。詩云:“平生四海幾過從,晚向閩山訪晦翁。又見稼軒趨召節,卻隨舉子赴南宮。”詩題下原注“癸丑(紹熙四年)正月十六日”。韓淲為韓元吉之子,居上饒南澗,送陳亮赴省應在上饒。時間是在紹熙四年正月十六日。從“晚向閩山訪晦翁。又見稼軒趨召節,”說明了陳亮到上饒之前,是在福建訪朱熹,並見到了被召赴行在的辛棄疾。彼時,朱熹已自崇安遷居建陽,故陳亮見到辛棄疾應在建陽。會晤後,陳亮沿著閩浙驛道返浙,從建陽至崇安,越分水關,經鉛山途次上饒(共370里)訪韓淲。正月十六日陳亮離開上饒赴臨安(今杭州市)京考,韓淲作詩送行。故鄧廣銘〈稼軒年譜〉:“晤陳同甫於浙東”有誤。應為辛棄疾“晤陳同甫於建陽”。 】
以上三次會晤:第一次相處,辛棄疾不過三十一至三十二歲,不可能有如陳亮《像贊》中的“不知須鬢之既班”,亦沒有“呼而來,摩而去”的宦歷;第三次會晤在建陽,辛棄疾不可能把畫像帶在旅途中,而且彼時辛棄疾正攝閩帥而被皇帝召見,通常是要重用的徵象,陳亮作《像贊》亦不會為辛棄疾被棄置田野而憤憤不平的。只有第二次,即淳熙十五年(1188)“鵝湖之會”,辛棄疾時年四十九歲,在這以前,宦遊各地,政績卓著。由於他的志節和事功方面的表現,時人已把他比作古之周瑜和謝安,希冀朝廷委以恢復中原大業的重擔。正當壯年有為之際,卻遭讒落職,退居帶湖已整整七年了。陳亮來訪,與辛棄疾相處十天。在鉛山,他們“憩鵝湖之清陰,酌瓢泉而共飲,長歌相答,極論世事”(辛棄疾祭陳亮文)。在瓢泉別墅,陳亮看到辛棄疾畫像,不禁提筆作《像贊》。這位與辛棄疾志同道合的高度愛國主義者,深為一個具有將相之才,“以氣節自負、以功業自許”,力主抗金以統一祖國的辛棄疾,不被朝廷用以展其才,反而被棄置於田野的現實而憤憤不平,在《像贊》中向當政發出“真鼠狂用,真虎可以不用”的抗議聲。
由此,可見陳亮看到的辛棄疾畫像的作年應在淳熙十五年前的淳熙間(1174—1188年),即辛棄疾三十五至四十九歲時的寫真像,與《稼軒公畫像》明確標題曰:《宋淳熙贈兵部尚書稼軒公像》和畫中辛棄疾體碩面豐的壯年風貌相合。
元代袁桷《清容居士集》卷十七亦有《辛稼軒畫像贊》,文中有“帶湖維居”,辛棄疾退居帶湖正是淳熙八年(1181)冬,可見袁桷所見與陳亮所見是同一張稼軒公畫像。陳亮《像贊》中有“目光有稄”“背押有負”,袁桷《像贊》文中亦有“目光背胛,佩兮振振”句,與今存《稼軒公畫像》目光炯炯、眼光有稄、朝服玉佩的形象相吻合;而今《稼軒公畫像》明確標題為“宋淳熙”間畫像,浦源《像贊》所贊述的“若縛張、邵而奮英勇”“若開宋主而呈《九議》”“若平江寇而深謀決策”“若江西救荒而立法通變”等四事,亦皆為淳熙八年退居帶湖以前之事。由此可見浦源為之作《像贊》的今存《稼軒公畫像》,就是陳亮、袁桷所見而為之作《像贊》的辛棄疾在淳熙間寫真像。
辛棄疾逝後是否“贈兵部尚書”
或有據辛棄疾史傳、年譜中稼軒的宦歷,只有兵部侍郎,而對《稼軒公畫像》題“贈兵部尚書”持疑。筆者認為《宋史·辛棄疾傳》有“……未受命而卒,贈對衣金帶,守龍圖閣侍制,特贈四官”。雖然沒有說明四官之名,而《稼軒公畫像》明確題曰:“贈兵部尚書”,不正是所贈四官之一嗎。金人劉祁《歸潛志》記事一則亦有“黨承旨懷英,辛尚書棄疾俱山東人……”。稱辛棄疾為尚書,亦足可證明辛棄疾確有“贈兵部尚書”事。像題為辛的後裔所加,自然了解先祖當時的封贈而題的。這樣,更加說明《稼軒公畫像》之可信。
畫中的題贊
或有說:《稼軒公畫像》既畫於南宋淳熙間,畫上為何不見宋代陳亮與元代袁桷所作《像贊》?筆者認為,書畫裝裱有“詩塘”以備題詠,始自元代。宋代時,既無“詩塘”,元代前期尚未普及,陳、袁作《像贊》自然不會題寫在畫像中的;而浦源為元末明初人,彼時字畫裝裱盛行“詩塘”,浦源作《像贊》自然是題於《稼軒公畫像》卷“詩塘”中而保留至今。浦源無錫人,工詩善畫,明初游閩中,與林鴻輩號十才子。辛棄疾故居期思村接近閩省,距浙閩驛道2.5公里。《鉛山縣誌·文徵》載有鹹淳七年(1271年)謝枋得《謁辛稼軒先生祠記》:“升公之堂,瞻公之像,見公之曾孫多英傑不凡……”。可知辛棄疾逝後,其畫像保存在鉛山縣期思村其後裔處而藏於祠堂。其後裔據(清)辛啟泰《稼軒先生年譜》:辛棄疾第三子辛稏世居鉛山。辛稏官朝請大夫、潼州提刑,徐元傑《楳野集》卷十二《挽辛憲若詩五首》,其中第五首有“觀音山路黯,飛些重欷歔”,觀音山在鉛山縣今紫溪鄉坑口村後,北距期思村約五公里,由此可見辛稏和他的後裔居在期思村或附近,辛稏逝後,才會安葬在紫溪坑口觀音山之事;又據明萬曆《鉛書·群賢堂》云:“監察御史辛公名佑,祖自棄疾,家期思渡”,辛佑為辛棄疾第四子辛穮的六世孫,明永樂四年(1406年)進士,可見辛穮及其後裔亦世居鉛山縣期思村傍的期思渡。這樣,長游閩中的浦源,自然有機會在臨近閩浙驛道的期思村辛棄疾後裔處,看到《稼軒公畫像》而作了《像贊》;或者因《稼軒公畫像》年久破損,其後裔特請名重一時的詩人兼畫家浦源按照原畫臨摹複製時,浦源作了《像贊》,題寫於重裱後的《稼軒公畫像》卷的詩塘中。因此,到清嘉慶十四年辛光越再次重裱時,便“盥手敬述”照錄在今存《稼軒公畫像》中。正由於這樣,自宋以來一直藏在鉛山期思辛棄疾後裔處的《稼軒公畫像》,畫中的(明)浦源《像贊》,便被明代以來歷屆《鉛山縣誌》收入藝文內。而比它更早、更著名的宋代陳亮、元代袁桷所作《像贊》則不與也。
既非稼軒後裔為何會有稼軒生前寫真像
據《鵝南辛氏宗譜》,西山辛氏是與辛棄疾的濟南辛氏同源而不共支的福州辛氏的分支。他們的始遷祖為北宋熙寧四年(1071年)任福州路泉州府安溪縣令辛范,辛范定居安溪,子孫蕃衍。清順治十一年(1654),辛范的後裔中有調美兄弟四人,因“冠亂”而自安溪遷鉛山縣西山開族。西山辛氏與辛光越既不是辛棄疾的後裔,怎么會有辛棄疾生前畫像?並尊稱為“吾祖”,自稱為“裔孫”?
這要追溯到南宋慶元六年(1200年)初春,辛棄疾手纂《濟南辛氏宗圖》,請朱熹作序,朱在序中說:他與辛棄疾同游武夷,山中舟行,論水探源而談到人之“世久傳泯,則有莫知所出”時,辛棄疾“乃感激云:‘吾亦嘗為此懼,竊制《宗圖》以詔誥從人,使其知由百世之下而知百世之上。觀系統,同異有辯,疎戚有考,承傳久遠以敘尊卑,則庶乎宗支不淆,仰或可以言敦睦之義,且令其居相隔絕,必相念慕者有所持循,得以朔流尋源而無迷謬也’。熹因問,而知其有密州、京師、福州……之多族……其實一本也”(見《鵝南辛氏宗譜》卷首朱熹《濟南辛氏宗圖序》)。又明萬曆二年(1574年)辛棄疾次子辛秬的後裔辛鼎梅《重修古墩辛氏宗譜後序》云:“至於密州、京師、鄭州、福州……同譜合載,祖宗源流,姑仍襲錄,以俟後人,庶祖宗一脈流衍,按之井井,而其在天之靈亦可少慰云爾”。以上二記,可見辛棄疾手纂《濟南辛氏宗圖》時,已把福州路泉州府安溪縣辛范的後裔同譜共修了,直至明·萬曆二年辛棄疾的後裔重修宗譜時,仍舊襲錄而同譜合載。而福范的後裔辛調美兄弟四人自清初遷鉛山西山後,子孫蕃衍成族,至嘉慶五年(1800)始修宗譜,主編辛起魁在《譜序》中說:“因金人入寇,宋室南遷,諸公散於四方者不可勝記,遠而追之,約而記之……且而生濟南遷寓於鉛邑、仕袁州建宅於萬載者疾公(辛棄疾)與甫公是也;……子孫森林,瓜瓞綿綿,自是江南之後裔也。”可見西山辛氏首次修譜時,即把辛棄疾列為先祖而同譜共載。直到民國三十七年西山辛氏第六次重修《鵝南辛氏宗譜》,主修辛理興在《譜序》中云:“……矧自我祖德澤綿延,相傳數代至棄疾公,號稼軒,該博淹貫當時……”。這就說明了福州辛范的後裔修譜時,也把辛棄疾列為同宗先祖。正由於辛棄疾及其後裔與福州辛氏及其西山分支有如此的淵源關係,《鵝南辛氏宗譜》不僅在卷首先祖遺像中列入辛棄疾木刻像,而且錄入了辛棄疾手纂的《濟南辛氏宗圖》和其後裔重修宗譜的譜序及《稼軒公曆仕始末》等珍貴資料。
至於《稼軒公畫像》為什麼落在西山辛氏族中?清人辛啟泰《稼軒年譜後記》云:“歲乙未(道光十五年,即1835)遊學白鹿書院,同舍詹君春芳,鉛山人也,從之問公(辛棄疾)後裔,則云:‘某少時,見辛氏一人持畫像求售而已’。詹時年四十許也。既辛紹業從鉛山得公手揖《濟南辛氏譜》及《鉛山辛氏譜》;且言‘公墓旁近地今為他姓侵逼,至為可傷。’”按詹春芳,鉛山縣八都詹家村(今稼軒鄉政府駐地)人。詹家村南去四公里即期思村(今蔣家峒),期思村又南去五公里即西山辛家村。道光十五年(1935)時年40許的詹春芳自云:“少時見辛氏一人持畫像求售”,事必不錯,古人以十六歲為少,其所見當在二十五年前的嘉慶十六年(1811)左右。同治《鉛山縣誌》卷卅“辛忠敏棄疾墓”按語云:“忠敏公宏才偉抱,忠義凜然,今其後裔式微,附墓上下左右,自應加意護持,毋容蹂越,用誌哀敬之忱然。”由此,可知在鉛山縣的辛棄疾的後裔,至清嘉慶時(1796—1811),已經式微得不僅先祖墓地被人侵越,甚至把始祖《稼軒公畫像》亦拿出來求售。今存《稼軒公畫像》卷詩塘落款:“嘉慶壬申(十七年)旦月上浣日,裔孫光越盥手敬述”,說明了此畫像重新裝裱在嘉慶十七年。這與詹春芳在嘉慶十六年左右的少時“見辛氏一人持畫像求售”的時間竟如此吻合,我們完全可聯想到:當年辛棄疾的後裔貧困得把先祖《稼軒公畫像》求售時,被鄰村的西山辛氏知道了,自然不忍自認為同宗共源的先祖遺像落於他姓之手而買了下來。像卷詩塘中落款署名為“裔孫”的辛光越,並不是辛棄疾的後裔,而是西山始遷祖辛調美的後裔,福州辛氏始祖辛范的二十四世裔孫。為邑庠生,嘉慶五年(1800)首修西山辛氏宗譜的發起人辛起烈的胞侄,亦是道光九年(1829)二修西山辛氏宗譜的董事,是西山辛氏族中有地位的人物。《稼軒公畫像》很可能是他的伯父辛起烈或自己的主持下購買過來,重加裝裱後,辛光越便把原畫像卷詩塘上的像贊、像題重新抄錄於今畫像卷的詩塘中,而後寫上“盥手敬述”,以表明系按原文照錄之意。就這樣,《稼軒公畫像》就自辛棄疾的後裔手中而轉移到西山辛氏族而珍藏至今。
綜合以上幾點,筆者認為今存鉛山縣西山辛氏族的《稼軒公畫像》,就是當年陳亮為之作《像贊》的南宋淳熙間辛棄疾生前寫真像。是否是原件,尚待進一步考證,但筆者卻認為,這是一件按照辛棄疾寫真像原件而臨摹的複製品,極可能是明代初年著名畫家兼詩人浦源的手摹本。名畫家的手筆是更加逼近原畫的,從而使得我們能夠重睹八百年前中國文學史上傑出的愛國詞人、南宋民族英雄辛棄疾的英姿雄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