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祖國啊,我要燃燒》
當我還是一株青松的幼苗,
大地就賦予我高尚的情操!
我立志作棟樑,獻身於人類,
一枝一葉,全不畏雪劍冰刀!
不幸,我是植根在深深的峽谷,
長啊,長啊,卻怎么也高不過峰頭的小草。
我拚命吸吮母親乾癟的乳房,
一心要把理想舉上萬重碧霄!
我實在太不自量力了:幼稚!可笑!
蒙昧使我看不見自己卑賤的細胞。
於是我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迎面撲來曠世的風暴!
啊,天翻地覆……
啊,山呼海嘯……
偉大的造山運動,
把我埋進深深的地層,
——我死了,那時我正青春年少。
我死了!年輕的軀幹在地底痙攣,
我死了!不死的精靈卻還在拼搏呼號: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我要出去啊——我的理想不是蹲這黑暗的囚牢!”
漫長的歲月,
我吞忍了多少難忍的煎熬,
但理想之光,依然在心中灼灼閃耀。
我變成了一塊煤,還悲憤的捶打地獄的門環:
“祖國啊,祖國啊,我要燃燒!”
地殼是多么的厚啊,希望是何等的縹緲!
我渴望:渴望面前閃出一千條向陽坑道!
我要出去,投身於熔爐,化作熊熊烈火:
“祖國啊,祖國啊,我要燃燒——”
1979.4.16於北京
——痛極之思
作者
葉文福
葉文福(1944-- ),出生於湖北蒲圻(現赤壁),師範畢業後當過國小教師,1964年入伍,1966年開始詩歌創作。出版詩集《山戀》(1978)、《天鵝之死》(1986)、《雄性的太陽》(1986)、《牛號》(1992)等。葉文福早期詩作,習慣以明快的筆調反映工程兵戰士沸騰的生活和美好的靈魂,走的是五六十年代部隊詩人的基本路子。葉文福的詩歌在70年代的最後一年發生了風格的突變,形成了自己鮮明的個性和風格特徵。
這時期他的詩是生命激情的直接流瀉,是內心深處奔突的岩漿的噴發。這種激情往往表現為對醜惡的無情抨擊和對光明的執著追求,這激情顯示的是一種人格。從詩歌的審美風格看,它給詩壇帶來的是一種陽剛之氣,一種壯骨雄風。如《飛瀑》、《渴望》等。他不過分追求詩的含蓄,不願意採取曲折隱晦的表達方式,而是袒露自己的情懷,一任感情流瀉,汪洋恣肆。他常常表現出一種戰士的獻身精神,歌唱槍靶,歌唱避雷針,歌唱飛蛾……這些形象在他的詩中都是以“我”出現的。
葉文福的詩影響最大的是發表於1979年的《將軍,不能這樣做》。這首詩首先引起讀者關注的是詩的題目以及那段簡潔的序文。詩的內容也涉及到部隊高級幹部,它在詩壇乃至整個社會引起的強烈反響——褒貶的嚴重對立。全詩給予讀者最深刻印象的是抒情的真誠。這是一首維護革命神聖性的詩,作者對將軍的指責出於革命,對將軍的期望也是出於革命。在該詩發表的時候,反腐倡廉問題尚未提出,更未引起全社會的關注,這表明詩人思想的敏銳性。《將軍,不能這樣做》作為中國當代文學中最有爭議的作品之一,自有其文學史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