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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西斯·培根(1561—1626),是英國16、17世紀之際的哲學家,經驗主義哲學的奠基人。他生活的那個時代,歐洲已經擺脫了中世紀的陰影,文藝復興最輝煌的時期雖已過去,但它的餘輝還沒有銷盡,社會生產力和科學技術都有了長足的進步。這樣一個歷史背景,給培根的哲學打上了深深的印記。培根出身於一個在宗教改革運動中發展起來的新貴族家庭,父親曾任國王的掌璽大臣。他12歲時就進入牛津大學,大學畢業後,開始從政,先後擔任過副檢察長、檢察長等要職,1617年為掌璽大臣,1618年任大法官,同年封維魯蘭(Verulam)男爵,1621年封聖·阿爾班(St.Albans)子爵。正在他官場得意的時候,突然被控受賄而去官,並被送入倫敦塔,但4天后便被國王下令釋放。他的主要著作有:《學術的進展》、《新工具》、《新大西島》等。
培根在哲學上最大的貢獻在於,提出了唯物主義經驗論的一系列原則;制定了系統的歸納邏輯,強調實驗對認識的作用。馬克思、恩格斯稱培根是“英國唯物主義的第一個創始人”;是“整個實驗科學的真正始祖”,這是對培根哲學特點的科學概括。培根認為,世界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存在,人的知識(認識)只有通過感性經驗從客觀外界獲得。他說:“人是自然界的僕役和解釋者,因此他所能做的和所能了解的,就是他在事實上和思想上,對於自然過程所見到的那么多”。他認為,認識的真實性和存在的真實性是一致的,“其間的差別不過是直接的光線和反射的光線而已”,這是一種相當徹底的唯物主義反映論。為什麼人的認識必須從經驗開始呢?因為在培根看來,客觀外界的事物只有通過人的感官,才能被人們所感知,用他的話來說,“個體(客觀外物)首先刺激感官,感官好像是理智的入口和門戶”。值得注意的是,培根雖然強調感性經驗對人的認識的重要性,但他沒有把這一點絕對化,他只是強調感官是人認識外界的一個必經的通道,而並沒有說通過感官獲得的知識都是正確的,更沒有說這種認識就是認識的全部。相反,他認為感官本身有局限性,比如感官對於那些並不是很顯露的、或過於微小、或空間距離過遠的物體,這未必能認識得很清楚,所以他說:“斷定感官為衡量萬物的尺度,是很大的錯誤”。這段話是針對古希臘哲學家普羅泰戈拉提出的“人是萬物的尺度”這個命題而說的。從這裡可以看出,培根的確是一位思想深邃的哲學家。過去我們往往有一種誤解,認為培根只強調感性認識,而對理性認識完全忽視,事實並非如此。我們可以通過他所使用的比喻,清楚地看到這一點。他說蜜蜂采蜜,原料來自花圃、田間的花叢,蜜蜂採集到花粉後,必須經過自己的加工製作,才能造出香甜可口的蜂蜜。人的認識也一樣,原料只能通過感官從外界獲得,但這還不等於已經獲得真正的知識,人還必須通過自己的大腦,把這些從外界獲得的材料,“加以改變和消化而保存在理智中”,這樣才能形成真正的知識。尤其值得稱道的是,培根十分重視科學實驗對認識的作用。這和培根不僅是一位哲學家,同時也是一位科學家有關。他認為,實驗和經驗不同,經驗是自然形成的,而實驗則是由人控制的。人通過科學實驗,往往能夠得到從經驗得不到的知識,“自然的奧秘在技術干預之下,比在自然活動時更容易表露出來”。從這裡可以看出,培根雖是一個經驗論者,但並不以通過感性經驗獲得的知識為滿足,而是強調必須通過科學實驗這種能夠充分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和創造性的活動,才能獲得更深刻的知識。培根雖然沒有提出也不可能提出社會實踐的概念,他的哲學總體上也沒有超出機械唯物主義的水平,但從他強調科學實驗的重要作用來看,他比起不少舊唯物主義的哲學家要高明。
培根的認識論還有一個特點,就是他認為要認識自然,就要破除人的心智方面的種種障礙,實現理智的解放。在他看來人的認識錯誤來源於兩個方面,即既來自感覺,也來自心智,心智方面的錯誤對人的認識影響更大。他說:“心智遠不能同一面清明光潔的鏡子的性質相比,在這鏡面上事物的光線能按其真實的入射角而反射;不,它毋寧是一面受到蠱惑的鏡子,如果不解除其魔障,恢復其原狀,則充滿迷信和欺詐。”來自心智方面的魔障,培根指出有四種即:種族幻象、洞穴幻象、市場幻象和劇場幻象。種族幻象是指人類共同易犯的錯誤;洞穴幻象是指有人把自己想像出來的理論到處亂套,強使客觀事物符合他的思想;市場幻象是指不恰當地運用概念、術語所導致的錯誤,特別是當客觀事物已經發生變化,而原來使用的概念、術語來不及作相應的變化,同它所要說明的事物之間發生了脫節,就更容易犯這種錯誤;劇場幻象是指因盲目信仰傳統的哲學所犯的錯誤,在這裡,培根把批判的矛頭指向在歐洲哲學史上有重大影響的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哲學。培根關於四種幻象的理論是從中世紀著名的唯名論哲學家羅吉爾·培根那裡繼承下來的,羅吉爾認為認識的障礙有四種:
1.沒有力量和長處的權威;
2.繼承性和習慣勢力;
3.不學無術者的偏見;
4.在聰明的假面具下掩蓋的無知。當然,弗蘭西斯·培根的觀點比起羅吉爾關於四種認識障礙的分析又進了一步,而且更加具體,更加細緻。
以上,我們對培根的經驗論作了一個簡述。從這裡可以看出,培根重視感性經驗,重視科學實驗,和中世紀神學以及經院哲學強調神啟,強調信仰正好相反,他的哲學本質上是反對神學,反對經院哲學的。這一點從他提出“知識就是力量”這個命題也可看出。長期以來,不少關於培根的著作和論文都提到了“知識就是力量”這個命題,但培根究竟是在哪部著作中提出這個命題的,卻一概付之闕如,久而久之,人們甚至懷疑培根到底有沒有提出過這個命題。不久前,我讀了美國學者威爾·杜蘭(Will Durant)的《世界文明史》才知道,在《學術的進展》、《新工具》、《新大西島》等培根的現存著作中確實沒有這個命題,但在他的《Meditations Sacrae》(《沉思錄》)的片斷中卻留下了這句話,它的拉丁文是:“Ipsa Scientia Potestas Est”(“知識就是力量”)。這個《沉思錄》沒有公開發表,所以,有的人只知道培根說過“知識就是力量”,至於在哪裡說的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