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語解釋
《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一○三回:“那炕前又是夜壺,又是馬子,又是痰盂,他並不厭煩。”
茅盾《陀螺》一:“五小姐把手裡的半塊餅乾丟在痰盂里,隨即又燃起了一支香菸。”
美人盂
明朝的宦官閹黨無休無止地搜刮民財,由於這些人都是沒有子孫的絕戶,所以揮霍受用起來變本加厲,格外喪心病狂,為了滿足他們畸形病態的精神需求,發明出了許多窮奢極欲的享樂方式,“美人盂”便是其中之一。
何為“美人盂”?顧名思義,這是一件用活人做的“痰盂”。從使錢買來的奴卑中,選那年輕貌美的,令她終日跪在房中伺候,什麼時候聽主子一咳嗽,美人立刻張開櫻桃小口,接住從主子嘴裡吐出去的濃痰,強忍著噁心咽進肚裡,這就叫“美人盂”。
當時的豪族富戶對此舉爭相效仿,誰家權勢熏天財大氣粗,誰家就要擺個活生生的美人做“盂”,那“美人盂”越是光鮮漂亮,越能顯得主人身份顯赫,這種風氣一直延續到閹黨失勢,才逐漸廢除。
文學作品
痰盂
作者:梁實秋
有許多從前常見的東西,現在難得一見,痰盂即是其中之一。也許是我所見不廣,似乎別國現在已無此種器皿。這一項我國固有文物,於今也式微了。
記得小時候,家裡每間房屋至少要有痰盂一具。尤其是,兩把太師椅中間夾著一個小茶几,幾前必有一個痰盂。其形狀大抵頗似故宮博物院所藏宋瓷汝窯青奉華尊。分三個階段,上段是敞開的撇口,中段是容痰的腹部,圓圓凸凸的,下段是支座。大小不一,頂大的痰盂高達二尺,腹部直徑在一尺開外,小一點的西瓜都可以放進去。也有兩層的,腹部著地,沒有支座。更簡陋的是淺淺的一個盆子就地擦,上面加一個中間陷帶孔的蓋子。瓷的當然最好,一般用的是搪瓷貨。每天早晨清理房屋,倒痰盂是第一樁事。因為其中不僅有痰,舉凡菸蒂、茶根、漱口水、果皮、瓜子皮、紙屑,都兼容並蓄,甚至有時也權充老幼鹹宜的衛生設備。痰盂是比較小型的垃圾桶,每屋一具,多方便!有人還嫌不夠方便,另備一種可以捧的小型痰盂,考究的是景泰藍制的,普及的是錫制的,圓腹平底而細頸撇口,放在枕邊座右,無傾覆之虞,‘有隨侍之效。
我們中國人的體格好像是異于洋人,痰特多。洋人不是不吐痰,因為洋人也有氣管與支氣管,其中黏膜也難免有分泌物,其名亦為痰,他們有了痰之後也會吐了出來,難道都咳到了口中再從食管里咽下去?不過他們沒有普設的痰盂,痰無處吐。他們覺得明目張胆的吐在地上不太妥當,於是大都利用手帕,大概是誰也不願洗那樣的手帕,於是又改換用了就丟的紙巾,那紙巾用過之後又如何處理,是塞進菸灰缸里還是放進衣袋歸遺細君,那就各隨各便了。
記得老舍有一短篇小說《火車》,好像是提到坐頭等車的客人往往有一種驚人的態勢,進得頭等車廂就能“吭”的一聲把一口黏痰從氣管里咳到喉頭,然後“咔”的一聲把那口痰送到嘴裡,再“啐”的一聲把那口痰直吐在地毯上。“吭咔啐”這一筆確是寫實,憑想像是不容易編造出來的。地毯上不是沒有痰盂,但要視若無睹,才顯出氣派。我曾親眼看見過一對夫婦赴宴,飯後在客廳落座,這位先生大概是濕熱風寒不得其正,一口大痰湧上喉來,咔的一聲含在嘴裡,左顧右盼,想要找一個痰盂而不可得,儼然是一副內急的樣子,又缺乏老舍所描寫的頭等火車客人那樣的灑脫,真是狼狽之極。忽的他福至心靈,走到他夫人面前,取過她的圓罐形的小提包,打開之後,啐的一聲把一口濃痰不偏不倚的吐在小提包里,然後把皮包照舊關好,揚長而去。這件事以後有無下文,不得而知。當時在座的人都面面相覷,他夫人臉上則一塊紅一塊紫。其實這件事也還不算太不衛生。我記不得是哪一部筆記,記載著一位最會歌功頌德而且善體人意的宦官內侍,聽得聖上一聲咳嗽,趕快一個箭步竄到御前,跪下來仰頭張嘴,恭候聖上御痰啐在他的口裡,時人稱為肉痰盂。
明朝醫學家張介賓作《景岳全書》,對於痰頗有妙論。“痰,即人之津液,無非水谷之所化。此痰亦既化之物,而非不化之屬也。但化得其正,則形體強榮衛充。而痰涎本皆血氣,若化失其正,則臟腑病,津液散,而血氣即成痰涎,此亦猶亂世之盜賊,何孰非治世之良民?但盜賊之興,必由國運之病,而痰涎之作,必由元氣之病。……蓋痰涎之化,本因水谷,使果脾強胃健如少壯者流,則隨食隨化,皆成血氣,焉得留而為痰?惟其不能盡化,而十留一二,則一二為痰矣,十留三四,則三四為痰矣,甚至留其七八,則但見血氣日消,而痰涎日多矣。”這一段話說得很動聽,只是“血氣”、“元氣”等語稍為玄妙一些。國人多痰,原來是元氣不足。
昔人詠雪有句:“一夜北風寒,天公大吐痰,旭日東方起,一服化痰丸。”這位詩人可謂能究天人之際了。化痰丸有無功效,吾不得而知,惟隨地吐痰罰金六百之禁令迄未生效,則是盡人皆知之事。多少人多少人好像是仍患有痰迷心竅之症。在緬懷痰盂時代已成過去之際,前幾年忽然看到一張照片,眼睛為之一亮。那是美國總統尼克遜訪問大陸那一年在居仁堂被召見時的一張官式留影,主客二人,一個腆著肚子半僵挺半癱瘓在沙發上,一個脅肩縮頸坐在沙發的邊沿,二人中間赫然矗立著一具相當壯觀的痰盂!
痰盂未被列入舊物之列而被破除,真可說是異數了。
一個痰盂的故事
作者:梁詩詩
要搬家了無聊中,晚上和哥們吹牛,說到這個,我說什麼年代了哪還有人用這個,哥們給我說這是他去一老家的親戚吃喜酒的時候知道的,聽完心裡有些感觸。且不論哪朝哪代了。MM都說你怎么只發色的,也發個別的。中國的建設當中,現今多了一支隊伍,被人稱做農民工。
故事的主人公我用;“老甲”來代替。山區的農民老甲,跟隨著一支包工隊到首都去施工。在上街購買吃飯的傢伙時,他挑挑撿撿,最終選定了一個帶蓋的搪瓷小桶―――這傢伙比一般的飯盆要深,就算多裝一些飯菜也看不出來――(這個算是農民式的精明吧)。於是,每當老甲用這個搪瓷桶打飯的時候,負責炊事的人員總會下意識多給他盛半勺。肚子裡有了飯,就不怕活累了,這樣就可以多掙些錢。所以老甲在京城裡的日子過得挺好。
回到家鄉以後。老甲依然用它去盛飯菜。尤其農忙季節在地里幹活的時候,他一定讓老婆用這個給他盛飯菜--估計是有蓋子,飯菜保溫。更主要的是,他感覺著。這個是從京城裡買回來的傢伙,鄉下的盆盆罐罐自然不能與之相提並論。所以,用它裝過的飯菜,有一種特別的味道,究竟什麼味道?老甲沒有去細想過,反正心裡頭舒坦就是了。
那年春節,老甲在京城大機關當司機的外甥回鄉探親,正月初三,外甥來給舅舅拜年。貴客來臨,老甲請來了村裡有頭有臉的,見過世面的人物作陪。自然免不了滿桌的大魚大肉,外甥說大魚大肉到不是很希罕,說是還是家裡的大鍋菜好吃。老甲馬上讓老婆燉了一鍋,廚房裡老甲還特意交待老婆用那個京城帶來的深深的搪瓷桶盛上來――這是農民的實在。
然而外甥不動筷子。追問再三,山裡的孩子都直,不顧當著這么多的人的面前,外甥就說:“那個裝大鍋菜的桶是個痰盂,裡面的菜怎么吃啊?”“我明明買的就是一個飯桶,它怎么就是痰盂了那?”老甲滿帶不解和困惑,面色稍慍。外甥反駁認真的道:“它本來就是個痰盂啊.”在座的大家聽到,本來看到全不注意的這個東西的,頓時心裡十分彆扭,尤其是那幾個吃過大鍋菜的人,幾乎是強忍著才沒有當場嘔吐。
人常常說:“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好好的酒席擺了一個痰盂,你說有多敗興!老甲的酒席自然也就不歡而散了……後話老甲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得用它吃飯了。故事我加工了一下,畢竟聊天得時候是口語,十句話就能說完,只是聽完笑完,心裡不能平靜,(我沒有任何看不起山里人貶低農民得意思,只是就事論事說下自己得想法)一個搪瓷得痰盂,在我以為從形狀到製作材料,都與其它盛裝食品得器皿差不多吧,如果它是全新的,從未裝過什麼污穢物,那它一定就叫痰盂?用它盛食物怎么了?這一切不過是人的分別心在作怪罷了。
有一天,你在鄉間路上摔了一腳,手上滿是狗屎。你大罵“SHIT“。後面就是你清洗一番以後,一定就以為是乾淨了,依舊會用這隻手拿東西來吃。但是如果你的飯盒掉在了狗屎里,無論怎樣清洗,你心裡總是覺得它是不乾淨得,你還會再用它吃飯嗎?丟掉算了!(我肯定丟掉)可是我忽然想到,你想過把自己得手扔掉嗎?
牛老爺
作者:老舍
牛博士,老爺,大人,什麼什麼委員,這個長那個長,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少年中過秀才,二十八歲在美得過博士,三十歲以後做過各樣的高官,四十以後有五位姨太太,大量的吸食鴉片,至今還沒死,還挺有造化。
牛博士的學問不深,可是博,博得很。因為博學,所以對物物留神,事事細心;雖做著高官尚心細如髮,細巨不遺;躺在床上吸鴉片的時候還想這家事國事天下事。這樣的官兒是幹才,所以不好伺候。牛博士到哪裡為官,都發著最大的脾氣,而使手下人戰戰兢兢,在穿著夏布大衫的天氣還要發抖。大家越發抖,牛老爺越威風,他曉得自己是了不得的人物,而大家是庸才。大家無論怎樣的殷勤巴結,總是討不出好來的,因為牛大人的思想是那么高明複雜,平常人無論如何是猜不到好處的。平常人,懂得老事兒的,不懂得新事兒;懂得新事兒的,又不懂得老事兒;而牛老爺是博通今古,學貫中西,每一個主意都出經入史,官私兩便,還要合於物理化學與社會經濟!
牛老爺在做稅關監督的時候,曾經親手打過庶務科科長兩個很響的嘴巴,不但科長到醫院去檢查牙齒,牛監督也到醫院去打強心針——他是用了全力打的那兩個嘴巴,要不然也不會那么響!雖然打了強心針此岸性與彼岸性德文Diesseitigkeit和Jenesitigkeit的意,牛老爺可是很快活,因為這次的嘴巴實在是打破了紀錄。況且醫院的藥單是照例送到庶務科去,牛老爺並不因為看病而損失一點什麼。打嘴巴的原因是由於買汽車。庶務科科長是個摩登人物,很曉得汽車的式樣,構造,舒適,速度,與怎樣拿扣頭。這回,可碰了釘子。車,設若完全由一般的摩登人物來看,真是輛好車,式樣新,座位舒服,走得穩而快。可是他不象監督那樣博古通今;他只顧了摩登,而忘卻了監督少年曾中過秀才。
科長押著新車,很得意的開到監督門外。監督正在書房裡看書。所謂看書,就是在床上躺著吸菸,而枕旁放著一本書;這本書是中國書而西式裝訂起來的,遇到客人來,監督便吸一氣煙,翻一翻書,正和常人一邊吸菸卷一邊看書那樣。客人要是老派的呢,他便談洋書;反之,客人要是摩登的呢,他便談舊學問;他這本西裝的中書,幾乎是本天書,包羅萬象,而隨時變化。
科長進了書房,監督可是並沒去翻那本天書。科長不是客人,監督用不著客氣。連連吸了好幾氣煙,監督發了話:“你知道我幹嗎買這輛車?”
“衙門的那輛太舊了,”科長試著步兒說,“那還是——”他要說,“那還是去年買的呢,”可是覺出“去年”與那“還”字間的文氣不甚順溜。
監督搖了頭:“一點也不對!我為是看看你辦事的能力怎樣。老實不客氣的對你講,我的那一片履歷是我的精明給我掙來的。到處,我辦事是非常認真的!真金不怕火煉,我的屬員得經得住我的試煉。第一件我要問你的,你知道我的房子是新賃的,而沒有車棚,同時你又曉得我得坐汽車,為什麼不先派人來先造車棚子呢?”
“馬上我就派人來修!馬上——”科長的嘴忽然有點結巴。“馬上?你早乾什麼來著?先看看車去!”
科長急忙往外走,心裡輕鬆了一點,以為一看見車,監督必能轉怒為笑的。
看了車裡邊一眼,監督給了科長兩個嘴巴。牛監督從中外的學問里研究出來的:做大官的必不許帶官僚氣,而對於屬員應有鐵般的紀律。
“我問你,”監督用熱辣辣的手指,指著科長熱辣辣的臉蛋:“你曉得不曉得我這老一點的人有時候是要吐痰的?痰要是吐在車裡是否合於衛生?那么,為什麼不在車裡安個痰盂?”“馬上就去安一個!”科長遮著臉說。
“安什麼樣子的?怎么個安法?我問你!”監督的綠臉上滿跳起更綠的筋,象一張不甚體面的倭瓜葉似的。“買一隻小白銅的,大概——”
“買一隻,還大概?你這個東西永遠不會發達了,你根本不拿事當事做!你進來!”
科長隨著監督又進了書房,房中坐著位年輕的女子,監督的三姨太太。見姨太太在屋中,監督的神氣柔和了許多,仿佛是表示給科長,他是很尊重婦女的。
“我告訴過你了,叫你辦這點事是為看看你的辦事能力怎樣。”監督又躺在床上,可是沒有顧得吸菸。“你要知道,中國的衰敗,都是因為你們這些後生不肯吃苦做事,不肯用腦子想事,你們只管拿薪水,鬧戀愛,胡扯八光!”
科長遮著臉,看了姨太太一眼,心中平靜了一些。
監督很想把姨太太支出去,以便盡興的發揮,終於被尊重女子的精神給阻止住。喝了口釅茶,喘了口氣,繼續訓話:“就拿安一隻痰盂說,這裡有多少學問與思想!買一隻,還大概?哼!以科學的態度來講,凡事不準說大概!告訴你,先以藝術的觀點來說,這隻痰盂必須做得極美,必定不能隨便買一隻。它的質,它的形,都須研究一番。據我看,銅的太亮,鐵的太蠢,鍍銀的太俗,頂好是玉的。中國制玉是天下馳名的,你也許曉得?至於形,有仿古與新創兩種。若是仿古呢,不妨仿製古代的壺或卣,上面刻上鐘鼎文,若是新創呢,就應當先繪圖,看了圖再決定上面雕刻什麼。不過,質與形之外,還要顧到衛生的條件。它下面必須有一條不礙事的皮管或鋼管,通到車外,使痰滑到車外,落在街上,而不能長久的積在盂中。這需要機械學的知識。與此相關的,還要研究痰盂的位置與安法;位置,不用說,必須極方便;安法,不用說必須利用機械學的知識,蓋兒自動的起落,盂的本身也能轉動,以備車裡有二人以上的時候都不費事而能吐痰,我這不過是指示個大概,可已經包括好幾種學問在內;要是安心去細想,問題還多的很呢!你呀,年輕的人,就是吃虧在不會用這個,”監督指了指腦袋。
姨太太自動的出去了。科長仿佛沒有聽見監督說了些什麼,而“嗯”了一聲。
“嗯什麼?”監督見姨太太出去,又強硬起來:“我說你沒有腦子!”
科長摸不著頭腦,一手遮臉,一手抓頭。
監督嘆了口氣。“你回去吧,先派四名木匠,四名泥水匠,兩名漆匠,兩名機器匠來。我用不著你,我自己會告訴他們怎么辦。車棚,痰盂,地板,浴室,小孩的玩具,都得收拾與建造,全用不著你分心了,我自己會辦!回去,趕快把工人們先派來。這幾名工人都要常川的在這裡工作,好省你們的事!”監督決定不再說什麼,因為已經非常的疲倦。科長先把木匠們派來,而後到醫院去看牙。雖然挨了打,他倒並不懷恨著牛監督。反之,下半天他又到監督宅上看看還有甚么該辦的事沒有。第二天、第三天,幾乎是天天,他總到監督宅里去看一眼,仿佛他很喜歡牛監督似的。
在監督宅里,他遇見了會計科長。他一猜便猜著了,監督是要看看會計科科長辦事的能力如何。對會計科長他是相當的佩服,因為會計科科長不但沒挨嘴巴,並且連監督家中的廚子與男女僕的工錢也蒙監督允準由衙門裡代開;關於那十幾個匠人的工資自然更沒有問題。十幾個工人幾乎是晝夜不停的工作,連監督的小孩坐著玩的小板凳都由監督自出花樣,用紅木做面,精嵌蛤蚌的花兒。
他可是沒看見他們做那個藝術的科學的衛生的痰盂。後來才打聽出來,原來監督已決定到福建定作五十個閩漆嵌銀的,科長放了點心,他曉得這么辦可以省他許多的事,只須定活一到,他把貨呈上去而後把賬條交給會計科就行了。
閩漆的痰盂來到以後,牛監督——雖然那么大的脾氣——感到一點滿意;把痰盂留下五個,其餘的全送給了朋友們。於是全城裡有汽車的人都有了一個精美的痰盂,好看,好用,而且很光榮,因為是監督送給的。不久,由一城傳到另一城,汽車裡要是沒一個“監督痰盂”就差些氣派。由監督的秘書計算,在一個月里,監督接到五百多封信,其中有一百二十五封是懇切的請求監督賞個痰盂的。牛監督只好又定作了二百個,比頭一批又精巧了許多,價錢也貴了三分之一;科長也照樣把賬單送交了會計科。
痰盂而外,牛監督還有許多發明,都是藝術,科學,衛生的化合物,中西文化溝通的創作品。監督到哪裡做官,都會就地取材發明一些東西,並且拿這些東西的監製與上賬看看屬員們辦事的能力。
在這些發明之中,“監督痰盂”總得算個得意之作。不過,現今牛老爺可不許任何人再提這件事。這倒並不是由於他已不作監督,嫌“監督痰盂”已成為過去的名詞,而是因為在第二批痰盂來到,他正忙著分送朋友們的時節,三姨太太也不知怎么偷偷的跑出去了,始終沒有再回來。他因此不準人再提起這些痰盂,到處為官他也不再打庶務科長的嘴巴了,雖然脾氣還是很大。
奶奶的痰盂
作者:佚名
在爺爺去世後的第三年,奶奶也追隨而去。其實在爺爺去世後,我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因為從爺爺去世的那一刻開始,奶奶就有意識地開始遺忘許多事情,甚至是迴避現實。她的腦海里只剩下30年前的記憶。加上一次嚴重的摔傷,她的這種被稱為老年痴呆的症狀越來越嚴重。只有對一件事情,她依舊執著,那就是她的痰盂。
據說那隻鐵制的痰盂是奶奶和爺爺結婚時的嫁妝,已經陪伴奶奶幾十年了。爺爺在世時,他們單獨住一套房子,過他們自己的生活,我們常常去看望一下他們。奶奶是幾乎什麼都不做的,享受著被爺爺照顧的幸福。雖然常常有爭吵,可我覺得那是他們的甜蜜。在爺爺去世後,奶奶就輪流在她的兩個兒子家住,也就是我父親和我叔叔家裡。在我家裡還好些,因為母親和奶奶的關係一直很好,奶奶也喜歡和我聊天,所以,她一直不太願意去叔叔家。可是沒辦法,為了避免別人說閒話給叔叔帶來不好的影響,她還是去了。問題是我的嬸嬸比較不習慣和奶奶一起的生活,主要是嫌她髒,尤其是對奶奶的痰盂反感。她多次要求奶奶去衛生間上廁所,可奶奶說已經習慣了,而且堅持自己會清理,不需要嬸嬸操心。礙於叔叔的面子,嬸嬸只好順從了。但是,此後她就拒絕讓奶奶上飯桌吃飯,單獨給奶奶準備食物,而且分量很少。這些事情,奶奶從不計較,她一直對我說,自己老了,已經不能為我們做什麼,就這樣生活也很好了。作為小輩,我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只能有空就常常去看望奶奶,給她帶些好吃的,陪她聊聊天,因為她基本不出門了,一是腿腳不便,二是怕迷路。我說過了,她忘記了許多事情。
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大半年,直到奶奶的痰盂不見了。奶奶很歇斯底里,發瘋了似的找著,而且一口認定是嬸嬸丟掉的。她一直質問嬸嬸,用難得嚴厲的口氣。可是嬸嬸絲毫不示弱,一點也不承認,甚至當眾謾罵奶奶,說她有神經病。奶奶氣得發抖卻無可奈何,她走出叔叔的家門,冒雨在垃圾堆邊上,路旁尋找她的痰盂。沒有人同情她,都認為她小題大做。當我和家人聞訊趕到時,奶奶已經渾身濕透了。我打著傘把奶奶勸回房子裡,答應幫她找回痰盂。在其他家人的幫忙下,奶奶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只是失魂落魄的不搭理別人。當我告訴她實在是找不到的時候,奶奶傷心地哭了,哭的異常傷心,一如當初爺爺去世的時候。
隨後,奶奶堅持要住回原來她和爺爺住的老房子,也再不肯踏進叔叔家。無奈之下,我們只好給她送飯,幫她重新裝修了衛生間,讓她生活便利些。可是,奶奶似乎再次失去了生活重心,在爺爺去世之後。我們都勸導她看開些,可她依舊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偶爾,她會看著我,叫我的名字(那時候,她已經不大認得我這一輩的孩子了,只記得我們父母的名字),拉著我聊天。有一次,她終於說出了為什麼那么重視那個痰盂的原因。她說:“孩子啊,你們都覺得我是老糊塗了,守著個破痰盂有什麼用?你們不知道啊,你爺爺走了,什麼都沒有留下,(我們地方的傳統,人去世後要把他生前所用的東西都燒毀)只有這個痰盂了,它見證了我的一生,是我和老頭(我爺爺)唯一的共同回憶了呀。。。”說著,奶奶潸然淚下,泣不成聲。我很震驚,我從來不認為奶奶能說出這樣的話。她也終於肯面對爺爺的去世了.在爺爺去世後,她一直認為爺爺只是出遠門了,經常反覆問我們他幾時回來。每次都讓我很心酸.原來,她只是假裝遺忘,讓自己麻痹。對於老人家來說,除了喪子,還有什麼比喪失伴侶更難受的呢?
奶奶去世時我並沒有在她身邊,只是後來家人才婉轉告訴我的.我只有看著奶奶的遺照哭的份了。但是,一方面,我又為奶奶高興,她終於可以和爺爺團聚了。
其實,老人家特別脆弱,他們需要的只是關心和陪伴。在我們幸福生活的同時,讓我們都記得我們的前輩們,不要忘記隨時看望一下他們,給他們一點自己的時間。任何藉口都不能阻止他們給予的養育之恩吶。
希望奶奶在另一個世界可以很幸福的生活。想念您,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