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鳩

獻鳩

獻鳩選自《列子·說符》 列子,戰國前期思想家,是老子和莊子之外的又一位道家思想代表人物,與鄭繆公同時。其學本於黃帝老子,主張清靜無為。後漢班固《藝文志》“道家”部分錄有《列子》八卷。《列子》又名《沖虛經》,(於前450至前375年所撰)是早期黃老道家重要典籍。 現在流傳的《列子》一書,在先秦曾有人研習過,經過秦火,劉向整理《列子》時存者僅為八篇,西晉遭永嘉之亂,渡江後始殘缺。其後經由張湛搜羅整理加以補全。

簡介

■ 獻鳩(xiàn jiū)

原文

邯鄲之民,以正月之旦獻鳩於簡子,簡子大悅,厚賞之。客問其故。簡子曰:“正旦放生,示有恩也。” 客曰:“民知君之欲放之,競而捕之,死者眾矣。君如欲生之,不若禁民勿捕;捕而放之,恩過不相補矣。”簡子曰:“然。”

注釋

★ 鳩:即斑鳩,一種鳥

1. 邯鄲:地名,春秋時代趙國的都城。

2. 元旦:指正月初一。

3. 簡子:人名,又名趙鞅,春秋時趙國的締造者。

4.放生:把捉到得動物釋放。

5.過:過失,過錯。

6.補:彌補,補償。

7.故:原因。

8.生:存活。

9.示:表示,顯示。

10.厚:豐厚

11.悅:高興

譯文

邯鄲的百姓,在正月初一那天捉大批斑鳩去獻給國君簡子。簡子很高興,就重重加以賞賜。

有位門客問他這樣做的原因。

簡子說:“正月初一放生,表示我的恩典呀!”

門客說:“百姓們知道您要拿斑鳩放生,就都爭著搶著去捕捉,這樣打死的斑鳩就多得很了。您如果真心要它們好好活著,不如禁止百姓們捕捉;捕了來又把它們放走,這恩典是償補不了這過失的呀!”

簡子說:“很對。”

寓意

這篇寓言揭露了某些人只講形式,不講效果,沽名釣譽,假仁假義的偽善行為。不能只顧自己的利益,要為別人著想。

這很明顯地戳穿了封建統治者的虛偽性,放生建築在殺生的基礎上,而在邏輯上面又不得不低頭承認。

獻鳩文化背景

中國漢地的放生活動古已有之。狹義單指人命;廣義則指一切人命與禽獸。《列子·說符篇》載:“正旦放生,示有恩也。”“客曰:‘民知君之欲放之,競而捕之,死者眾矣君如欲生之,不若禁民勿捕,捕而放之,恩過不相補矣。’簡子曰:‘善!’”可見,早在春秋戰國時代,中國漢地即有在特殊日子放生的說法,甚至已出現了專門捕魚鳥以供放生的情況。

不忍是很多人的常情, 放生作為零星的事件, 在古代各大文明區應該都有。略略讀查幾本經典, 就發現 “放生” 於先秦中土, 並非僅是罕見個例, 而是一種影響很大的文化, “放生” 高級動物則是一種亞文化、 仁道式理想文化; 《呂氏春秋》 那種純屬實用目的、 不非時殺的不殺幼鳥, 並非仁者提倡的行為。

1、 西周祭神以陶俑代替活人, 相對於商代的習慣, 就是對一批人犧的制度性放生。 西周時代人文精神的勃興是東周時期人文精神發展和仁及 (高級 ) 生命論的重要前提。

2、 《論語》 里孔子云 “始作俑者, 其無後乎!” , 相對於陶俑制, 推進了不忍和推愛。

3、 《孔子家語》 “五帝德” 章雲 “仁厚及於鳥獸昆蟲” , “困誓”章雲鳥獸避不義之人。清儒多以此書為偽作。 但偽作論只是猜測, 沒有實據, 故難成立。而且, 1973 年河北八角廊西漢墓所出 《儒家者言》 , 與 《孔子家語》 大致相同, 可謂其不同版本, 今人多信 《家語》 不偽。

4、 春秋時期, 晏子認為, 大仁愛應該推及 (部分 ) 禽獸。

《晏子春秋》 雜上第九章云: “景公探雀鷇, 鷇弱, 反之。 晏子聞之, 不待時而入見景公…再拜而賀曰… ‘君探雀鷇, 鷇弱反之, 是長幼也。 吾君仁愛, 曾禽獸之加焉, 而況於人乎! 此聖王之道也。’ ” 西漢劉向的 《說苑》 也有這個故事。鷇為初生之小鳥。

景公是性情中人, 因鷇弱而非鷇小而返之, 是出於不忍之心而非出於實用目的。晏子的順勢引導, 也表現了春秋時期賢人的看法: 聖王之道的仁愛, 應該推及 (部分 ) 禽獸。

而景公的整體為政如何呢?酷刑廣泛、 酷稅禍民、 暴虐人民。 孔子所謂 “苛政猛於虎” 講的就是齊景公。 雖有晏子的緩和,但沒有完全改變其暴政性, 以致景公死後不幾年, 姜齊就亡于田氏。 周革殷命後, 最大的變國事件就是田氏革姜。 齊景公為政接近於桀紂, 實乃亡國之君。

可見, “放生” 來自佛教論, 把先秦中土人們的道德水平整體地降低到桀紂層次, 完全違反中華文明的實際情況。

5、 齊宣王對牛的放生事例

據 《孟子 · 梁惠王上》 第七章: 王坐於堂上, 有牽牛而過堂下者, 王見之, 曰: “牛何之?” 對曰: “將以釁鐘。” 王曰: “舍之。吾不忍其觳觫, 若無罪而就死地。 ” 對曰: “然則廢釁鐘與? ” 曰: “何可廢也?以羊易之。” 觳觫即驚恐發抖。

這裡, 齊宣王對牛, 就是放生。 他後來解釋道, 不是愛財, 是出於不忍。 站在齊國這個大國的君主的位置看, 單論財力, 王室的宗教活動可以不在乎幾頭牛: 故宣王之釋可信。

或曰: 齊宣王以羊易牛, 博愛不夠。 不錯。 因此, 孟子在肯定宣王仁心的同時, 也委婉地批評了他以小易大。

其實,先秦仁愛一般都是推愛、 等差之愛 (墨家的博愛也非泛愛眾生) : 由親人推及無辜旁人; 由活人推及死人和俑人; 並把生命分出貴賤, 由最貴之人推及某些靈長類生命。這符合人的情感之邊際遞減性, 現代很多人同情螞蟻, 但一般不同情蚊子。 齊宣王以羊易牛, 因為在貴賤台階上, 牛貴於羊; 論推愛, 貴者優先。

6、 孟子的 “君子遠庖廚” 論

《梁惠王上》 孟子對齊宣王曰: “君子之於禽獸也, 見其牛,不忍見其死; 聞其聲, 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 並雲“恩足以及禽獸” 、 “推恩足以保四海” 。

7、 “大德曰生” 是先秦的流行思想

大德曰生, 論完整關係, 不僅有天地對萬物的生育, 還有人對人、 人對其它生命的生育和保護。

可見, 在先秦, 放生, 在齊景公 (消極放生 ) 、 齊宣王 (半積極放生 ) 那裡都有個例; 而且, 是出於純粹德心而非功利; 而且, 行為是被讚頌的, 旁邊有一種影響很大的文化。 孟子的 “君子遠庖廚” 論, 幾乎接近佛教的泛愛眾生, 只能作為小眾的自律理想。

佛家的博愛廣度, 儒墨不及; 但儒墨 (晏子可謂墨家之祖)的道德深度, 佛家不及: 佛家的博愛, 似為道德之極, 但佛教倡不殺生多是為免惡報、 積善多是為得償, 有功利性; 捨身伺虎只是難以複製的傳說或誤傳; 佛家還是有我的, 人的需要之本性決定了佛家博愛的上限, 沒有看到以辛勤勞動來飼養眾生的佛說及 “墨佛” 流派, 相反是靠施捨養己, 以他人為工具, 也有自私: 大眾化宗教的後面是功利。 另外, 至少中土佛教的放生是兼顧功利和靈長, 如放生對象是自然生長的龜、 蛇、 魚, 而非家養的豬、 鴨。儒墨作為入世學派, 異於佛家的出世性, 不可能實行廣泛的放生, 那樣一來, 生產難繼、 且需安置遊牧人群, 人群必惡 (生存壓力內卷化 ) ; 但放生據次位時, 有補益, 故讚頌。可見, 中土的放生有不同類型; 若論文化倡導, 道德層次高於天竺的放生。

《列子》 所載趙簡子對鳩的放生, 正符合正常的推愛範圍。據《周禮》 卷三十, “獻鳩以養國老” , 當時的鳩乃貴重動物, 且靈性高, 故屬於放生範圍, 異於雞鴨螞蟻。而且他的放生是為示恩,乃功利, 低於孔、 晏所倡, 低於景、 宣所行, 實屬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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