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浣溪沙
馬上凝情憶舊遊,照花淹竹小溪流,鈿箏羅幕玉搔頭。
早是出門長帶月,可堪分袂又經秋,晚風斜日不勝愁。
作品鑑賞
張泌也是花間派詞人,但其詞風卻與溫、韋、薛等人有異,常能於婉麗香艷中參以清俊明秀,為北宋疏宕一派開了先河。
這首詞的題旨已在首句點明了,是“憶舊遊”的,且冠以“凝情”於其上,可見“舊遊”彌是珍貴,而“憶”得又是何等專注。一個“凝”字,體現了力度與深度,起筆便不同凡響。第二、三句追想舊遊之地與舊遊之人,地則花竹掩映,小溪緩流,人則懷抱鈿箏(“玉搔頭”即玉簪。《西京雜記》載:“武帝過李夫人取玉簪搔頭,自此後宮人搔頭皆用玉,玉價倍貴焉。”玉簪名“玉搔頭”本此)。原來舊遊之人是這么一位既才且美的妙齡女郎,難怪作者(或抒情主人公)要“凝情”追憶,竟至忘記鞍馬顛躓了。
下片的“早晨”句直承上片“馬上”而來,是對分別後自己到處漂泊的追述,與上片恰好相對。“早”是“長久”、“經常”的意思。“帶”即“戴”。原來他們分別之後,他經常戴月出門,寄旅行役,形單影隻,就更顯得舊遊的可貴與可憶。況且分別(袂,原指衣袖。“分袂”即“分別”)又經過了一個冬天,時日之長,不堪忍受。最後一句用“晚風”、“斜日”來渲染淒楚之境,也點明了“馬上凝情憶舊遊”的時間,再加上“不勝愁”三字,其愁的沉重就簡直無法掂量了。
這首詞上片三平韻,下片兩平韻,為《浣溪沙》之正體。全詞用“憶舊遊”領起,而舊遊之事卻一句未定寫,只是用舊遊之地與舊遊之人加以點化,事也就在其中,是不寫之寫。即便對舊遊之地與舊遊之人,也不是工筆勾勒,而是用寫意筆法。如寫舊遊之地只寫了花、竹、溪,並用照、淹、流三動詞來刻劃,就使景色靜中含動。寫人更為洗鍊,只將“鈿箏”、“羅幕”、“玉搔頭”三個名詞並列起來,一個動詞和形容詞也沒有用。這種避實就虛的寫法,將藝術想像的空間留給了讀者,耐讀耐吟。
這首詞按其內容來說,是典型的香艷詞了。但作者卻將男歡女愛、卿卿我我這樣的情事有意淡化,而著重寫兩顆心靈的追憶與呼喚。這就使香艷詞脫離了脂粉氣,男歡女愛的感情也得到了升華與淨化,風格也顯得清俊明秀,空靈透脫,疏中有密,跌宕多姿。與那種甜得發膩,膩得化不開的詞相較,又別是一番風味。
作者簡介
張泌,唐末五代詩人、詞人。字子澄,淮南人。生卒年不詳。初官句容尉上書陳治道,南唐後主征為監察御史,累官至內史舍人。隨後主歸宋,仍入史館,遷虞部郎中。後歸家毗陵(今江蘇常州)。現存詞二十七首。其作大多為艷情詞,風格介乎溫庭筠、韋莊之間而稍傾近於韋莊。用字工煉,章法巧妙,描繪細膩,用語流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