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苹香

李苹香

李苹香貫籍徽州,真名叫黃碧漪。黃姓是徽州望族之一。到李苹香父輩時,家道已中落。“橐筆四方,遂舉家遷於浙之嘉興。光緒庚辰(1880年),苹香生於嘉興。”橐筆四方,本指文人的筆墨耕耘,這裡大意是指李苹香的父親在外以筆墨之事謀生,很可能是做書吏之類的活。

基本信息

人生生平

李苹香 李苹香

李苹香的真名叫黃碧漪,入樂籍後曾先後化名李金蓮、李苹香、謝文漪等。李苹香是著名的才女,寫得一手好詩詞。這樣,她的品位和身價就不一樣了,起碼她在文人圈子裡就很有市場和影響。李的居室名叫“天韻閣”,她的好幾部詩文集就是以居室名命名出版的,如《天韻閣詩選》、《天韻閣尺牘選》等。李苹香自幼聰穎,愛好學習,她小時就整日手持詩書吟詠不止,並且顯示出了非凡的詩才。她八歲時就開始作詩,據說,當地一位名宿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看到她的詩作,讀後拍案叫絕地說:“此種警艷,當於古人遇之,至於今人,百年來無此手筆!”用這樣的話來評價一個八歲孩子的詩作,顯然有些誇張了,但李苹香幼時的聰明可見一斑。到了李苹香及笄之年,上門說親者踏破了門檻,但都遭到了黃家的拒絕。她的父母見女兒滿腹詩書,心想這個女婿的標準可不能低了,想好好地物色物色。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誰能想得到呢,就是這樣一位天才少女,卻因為偶然的一次受騙,被徹底改變了命運,身陷泥沼,被迫做起妓女,真令人扼腕長嘆蒼天誤人。

章士釗的《李苹香》一書,詳細記述了李苹香不幸陷身為妓的前後經過。

1897年,李苹香十八歲時,上海的洋商舉行賽馬會,也不知是誰的提議,反正,李苹香與母親以及異母兄弟三人,一道出了門,到上海去看賽馬會。結果,這次出行就成了李苹香命運的轉折點。享受繁華也是要付出代價的,母子三人可能是第一次來上海,不免貪玩了幾天,大概也沒在意大上海的物價這么高,幾天一過,不知不覺就一下子用光了盤纏。

京城 李苹香 (右) 京城 李苹香 (右)

等到發現囊空如洗時,母子三人嚇了一跳,旅館費還沒算清呢,還有回家的路費,這大上海人地生疏的,怎么辦呢?估計李苹香的母親是一個沒什麼主見的鄉村婦女,以致越錯越離譜。當時,他們隔壁正好住著一位潘姓客人,三十來歲,長得醜陋,自稱是嘉善縣人,與李苹香老家嘉興是鄰縣。當他發現李苹香一家三口困於旅館無法歸家時,就熱情地以老鄉的名義,表示願意資助。實際上,潘某看上了青春貌美的李苹香,他正愁著找不著機會。有了這層陰謀,可以想見,潘某是如何大獻殷勤的了。他讓李苹香母女在上海繼續玩幾天,玩個盡興,一切費用由他支付。幾天一過,看看火候差不多了,錢也花得差不多了,潘某提出要娶李苹香為妻。可憐母女三人一下子傻了眼,真叫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奈,李苹香只好委屈地聽從了母兄之命,跟這個潘某住到了一起。

關於李苹香的這次遭遇,仔細想來,還有很多疑點。第一,李苹香母女來到上海遊玩,如果沒遇到什麼意外的話,難道連回家的路費都不會預留出來嗎?第二,就算欠了潘某的錢,也不至於一定就要把女兒嫁給這個絲毫不知底細的人吧?章士釗《李苹香》傳記的主要內容,特別是李苹香受騙誤入火坑的這一部分,肯定來自於李苹香的口述,她也許隱瞞了其中什麼內容,也是完全可能的。反正,不管怎么說,李苹香是糊裡糊塗地嫁給這個潘某了。

災難還遠沒有結束。沒想到,這個潘某根本就是個無賴,他的家中早有妻子兒女。原配妻子見他另結新歡,根本不許他進門。於是,潘某隻好帶著李苹香來到了蘇州。這生計問題怎么辦呢?潘某本就是個遊手好閒的人,他不過略施小計,就騙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在困頓之下,竟然要李苹香去做妓女,他自己當起了掮客,專門拉生意。可憐李苹香一個弱女子,根本無力反抗,只好任潘某擺布了。不久,潘某帶著李苹香來到了燈紅酒綠的大上海。我懷疑潘某根本就是個專門將女孩子拉入火坑的騙子,他就是想通過這個途徑發財。上海的妓書是分等級的。來到上海後,由於李苹香才藝出眾,很快成為一名高等妓女。她本來就擅寫詩詞,出口成句,很快被文人們授以“詩妓”之譽,成為海上名花,聲名日盛。

人物生活

李叔同自畫像 李叔同自畫像

李叔同與李苹香相識於1901年,兩人一見傾心,均有相見恨晚之感,互相引為知己。

1901年夏,李叔同與母親、妻子由天津遷往上海。那時,他因贊同康有為、梁啓超變法而成了當局眼中的敵人,無奈避禍滬上。李叔同在上海的那幾年,應該說是他人生中的低谷和消沉時期,也是思想的脫變期。他同一班公子哥們,經常出入於聲色場所,與上海灘的名伶名妓們打得火熱,他與滬上名妓朱慧百、李苹香和謝秋雲等都是好友。但是,李淑同與李苹香的感情,遠遠超過了一般的交往。

李叔同第一次來到李苹香的天韻閣,就以“惜霜仙史”之名贈李苹香七絕三首:

滄海狂瀾聒地流,新聲怕聽四弦秋。

如何十里章台路,只有花枝不解愁。

最高樓上月初斜,慘綠愁紅掩映遮。

我欲當筵拼一哭,那堪重聽《後庭花》。

殘山剩水說南朝,黃浦東風夜卷潮。

《河滿》一聲驚掩面,可憐腸斷玉人簫。

這幾首詩,以抒發愁緒為主,表面上說是寫給李苹香的,實際上,李叔同在詩中描寫的主要還是自己當時的心跡。那時,國事日非,神州昏晦,李叔同空有一腔熱血卻報國無門。不知初識李叔同的李苹香當時是否讀懂了他複雜的心跡。應該說,作為贈詩,尤其是贈給一位剛剛相識的名妓,一般會在詩中將對方的才藝美貌歌頌一番,相比之於這一類詩詞,作為贈詩,李叔同這三首袒露心跡的詩似乎並不是很合適。但是,也正是因為剛剛相識就向對方吐露心聲,也可看出李叔同對李苹香的信任,他把她是看成知音的。

後來,李叔同進入南洋公學學習,他與李苹香的交往更加頻繁了。除了上課,他的空餘時間幾乎都是和李苹香待在一起。才子佳人,詩酒唱和,風花雪月,情深意長。

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數年之後,李叔同由於母親病故,深受刺激,決意告別詩酒風流的上海洋場,遠赴日本留學。李叔同與李苹香以詩相識,當然仍是以詩告別,他又寫下《和補園居士韻,又贈苹香》七絕四首。這四首詩充滿了離愁別意,估計就是作於離別前夕的:

慢將別恨怨離居,一幅新愁和淚書。

夢醒揚州狂杜牧,風塵辜負女相如。

馬纓一樹個儂家,窗外珠簾映碧紗。

解道傷心有司馬,不將幽怨訴琵琶。

伊誰情種說神仙,恨海茫茫本孽緣。

笑我風懷半消卻,年來參透斷腸禪。

閒愁檢點付新詩,歲月驚心鬢已絲。

取次花叢懶回顧,休將薄倖怨微之。

“夢醒揚州狂杜牧,風塵辜負女相如”,李叔同是在說杜枚,實際上是在借杜說自己,他要告別了,不得不辜負紅粉佳人了。“一幅新愁和淚書”,他是付出了真感情的。

李苹香也寫了不少詩回贈李叔同,但能見到只有以下三首,借詠落花感懷命運:

潮落江村客棹稀,紅桃吹滿釣魚磯。

不知青帝心何忍,任爾飄零到處飛!

春歸花落渺難尋,萬樹陰濃對月吟。

堪嘆浮生如一夢,典衣沽酒臥深林!

凌波微步綠楊堤,淺碧沙明路欲迷。

吟遍美人芳草句,歸來採取伴香閨。

這三首絕句,足以看出李苹香的詩才。詩的內容儘管不脫閨怨一路,但寫得淒涼無奈,自己人生的種種不幸隱跡其中:命若落花,四處飄零,浮生如夢,只求一醉。

紅顏花落,所有的血都流盡了。人生,已經像紙一樣蒼白。

李叔同在為《李苹香》一書所作的序言中,並沒有說及自己與李苹香的關係,而是顧左右而言他。序言並不長,不足千字,通篇大談樂籍進步與文明的關係。在李叔同看來,樂籍不但是近代文明發達的表現,而且是其動因之一:“樂籍之進步與文明之發達,關係綦切,故考其文明之程度,觀于樂籍可知也。”又說樂籍之功用,“游其間者,精神豁爽,體務活潑,開思想之靈竅,辟腦絲之智府。”下面,又說到巴黎樂籍之盛云云。大致上,主要意思為樂籍說好話,實際上也就是為李苹香說好話。這也反映了李叔同對樂籍的觀點。客觀地說,樂籍與文明,似乎並無明顯的因果聯繫,“飽暖思淫慾”,樂籍是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後出現的負面現象。李叔同當時與海上諸多名妓詩酒唱和,關係密切,他的這種觀點與他當時的生活方式和態度是一致的,他斷然不會扇自己的耳光。

李苹香與小鳳仙 李苹香與小鳳仙

從照片上看,李苹香的穿著很普通,與賽金花的珠光寶氣差遠了。儘管都是名妓,但在財富的擁有上,李苹香與賽金花肯定還有一段距離的。李畢竟是文人圈子的“名妓”,而文人,大多都是沒什麼錢的。照片中的李苹香體態微胖,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臉上毫無表情,目光中充滿了憂鬱,流露出無盡的憂傷。從年齡上看,她似乎也不再年輕了。在她的身邊,站著一位小女孩,可能是她的養女。妓女從業到了一定年齡後,都會收養一個小女孩作為養女,用來養老。要真是這樣,說明她的青春快要走到盡頭了,等待她的將是人老珠黃。

李叔同從日本留學回來後,仍然留在上海。不過,那時,他已忙於教學,參與南社的各種活動,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流連在風月場所中的風流公子了,他與李苹香可能再也沒有見過面。1918年,李叔同將自己的存書、書畫作品以及印章全部捐贈了出去,其中將名妓朱惠百、李苹香所贈詩畫送給了好友夏丏尊。從此,他斬斷塵緣,正式出家,隱居叢林,雲遊各地。

一段才子與詩妓的情緣,從此風流雲散。

在那些青燈古佛的日子裡,李叔同還會想起昔日那位有著聰穎美麗的詩妓李苹香嗎?誰也無法再揣想大師的心理了。李叔同出家不久,他的一中一外兩位妻子在寺門口長跪不起,請求他還俗,可大師已心如止水。他的胸中,已經沒有了俗世的情愛了。他已屬於佛,屬於眾生。

多年後,李叔同去世的時候,身邊只有一位叫作妙蓮的侍者。看這名字,應該是一位女尼了。李叔同在去世前三天,曾手書“悲欣交集”四字贈給妙蓮,這是大師的絕筆。我曾經在網上看到過一部話劇劇本。劇中說,李叔同出家後,李苹香也出家了。李叔同去世時身邊的侍者妙蓮,就是出家後的李苹香。

在劇本的創作緣由中,作者自己也承認了,這只是虛構。因為他想為這段美好的情緣劃上一個美滿的句號。可是,天地間,又有多少情緣都有美滿的結局呢。破了,就破了吧。

實際上,李苹香並沒有出家。她和著名才女、呂碧城的姐姐呂美蓀一直到晚年還經常保持聯繫。呂家有姐妹四人,呂碧城和她的姐姐呂惠如、呂美蓀都以詩文聞名於世,號“淮南三呂,天下知名”。出於同鄉情緣,呂美蓀在上海時,曾女扮男裝,同《大公報》的主編一起去妓院中拜訪過名噪一時的李苹香。由此,呂美蓀和李苹香相識,並成為詩友。當時,呂美蓀在得知李苹香的不幸身世後,並沒有因為她身在樂籍而瞧不起她。相反,她們將這份友誼一直保持到了老年。

要是劇中的妙蓮真的是李苹香,我想,那肯定是符合大多數人的願望的。大師在離去時,畢竟身邊還有一位早年的紅粉知己,聊可減少離去時的孤單。可惜,她不是。

李叔同雕塑 李叔同雕塑

關於李苹香的結局,已不得而知。看到一則資料上說,民國名媛、秋瑾的閨中密友、安徽樅陽籍才女吳芝瑛,曾變賣家中珍藏的董其昌手書《史記》全部真跡,得數千金,替李苹香贖身。吳芝瑛是一位具有俠義之氣,而且非常重視友情的女性,在秋瑾就義後,她曾冒著生命危險,與徐自華女士一道,將秋瑾安葬在西湖之畔。吳芝瑛為李苹香贖身的事是可信的,事情要是真的如願的話,李苹香的晚景應該不會很淒涼。

“堪嘆浮生如一夢,典衣沽酒臥深林”,這種貌似超脫只求一醉的生活態度,有一種人生的大悲哀在裡面。“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這樣的句子,真是冷到極點了。有一種人生,就叫冷。李叔同的是,李苹香的也是,幸而他們能寫詩,那些句子,料想,多少可以帶走一點人生的悲苦吧。

人物軼事

吳昭謙 王繡

2007年是辛亥革命先驅英烈秋瑾死難百年冥辰,在緬懷她的英魂時,自然地又聯想到她的生死盟姊吳芝瑛。吳芝瑛是安徽桐城(今樅陽縣)人,她與秋瑾在北京比鄰而居,結為金蘭姊妹,資助秋瑾留學日本鬧革命,秋瑾殉難後她冒死與徐自華收葬秋瑾遺體於西湖,舉世震驚。

俠肝義膽的吳芝瑛,在64年的風雨生涯中做出了很多大仁大義的善舉,在近代史上留下了光輝的篇章,他捐獻自家祖產在樅陽縣興辦學校,在上海與秋瑾共辦《中國女報》,他不顧與袁世凱兒女親家之情,上萬言書痛斥袁大頭稱帝,成為京滬聞名的巾幗豪俠。1904年,目睹清廷腐敗無藥可救,勸丈夫廉泉棄官來上海定居,為女權與革命做了不少旁人想不到更做不到的事。其中仗義贖救詩妓李苹革香的事跡尤為感人。這件事還鮮為人知,特鉤沉史海,使之浮出水面。

詩畫才女,失足淪落

20世紀初,在上海有一位極富聲名的妓女,不僅以姿色出眾,還以詩作驚人,可與唐之薛濤明之柳如是相提並論,那便是李苹香。

李苹香何許人也,何以淪落風塵,說起來話長。她本姓黃,名箴,又名黃碧漪,祖籍是安徽人。先祖黃鉞,字左君,一字左田,原籍安徽當塗縣人,後又移居蕪湖。他是乾隆進士,曾官至禮部尚書,工書善畫,有著作遺世。父親稟貢生,母親程淑儀,浙江嘉興人,大家閨秀,善詩。苹香得母教至深,在後來的哭母詩八首中第一首即有深情回憶:

記得兒時母獨憐,春風降帳訓長篇。

故園四首都成夢,偷渡餘生二十年。

苹香自幼美貌聰慧,她的一頭烏髮自然彎曲如波浪,明眸皓齒,很有魅力。八歲時即解聲律之學。母親曾笑撫女背說:“吾家又出一狀元矣!“在含苞未放時,常有求親者,都為父母所拒。

李苹香家世為望族,但到父親時已家道中落,移居嘉興母親家居住。一次父親遠遊在外,母親攜女兒到上海觀洋人賽與,順便也為女物色郎君,不意錢財用盡,困厄危難之時,同住旅店一潘姓男人主動解囊相助。不久苹香便與潘某同居,但這位蘇州潘某已有家室。後來他又揮霍無度,金錢散盡,便逼勸苹香入勾欄院了。對於她的逼良為娼,還有另一個版本,便說那位潘姓男人名青園,與苹香是鄰居,他求婚時父親不允母親默許,後即同居。成婚後潘青園不學無術,無以謀生,便將她賣出去了。

光緒二十七年(1901年)李氏到上海淪入平康。開始化名李苹香進入低等的么二妓院,後因有才藝才轉升入長三堂子。這從天掉下來的辛酸苦楚,便成了她人生坎坷的起點。

天韻閣車馬風流 章士釗老不忘情

花紅引來蜂蝶飛,詩妓風流盡名士。卻說李苹香因才藝出眾,能詩善畫,轉眼間成了青樓中一流人物。她雖是座上客常滿,卻已往來盡名流了。他不愛達官貴人,詩人雅士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一時江滬文壇藝苑中的佼佼者,如明末四公子之一的冒襄後裔冒鶴亭、清末四公子之一吳保初,苦吟詩人陳子言,集戲劇、音樂書畫才藝於一身的李叔同,國學大師章士釗等都成了她的座上嘉賓,閨房名媛如。安徽女詩人呂碧城姊妹也常與之雅集。

冒鶴亭是冒襄(1611-1693)的後人。冒襄是江蘇如皋人,字辟疆,號巢民,明亡後隱居不仕,著《巢民詩集·文集》。他與陳貞慧、方以智、侯朝宗又合稱“明末四公子”。清末的冒鶴亭是一位豐產的詩人,早與苹香母程淑儀有詩唱酬。據他的年譜記載,早在1901年12月,他曾三至李苹香的天韻閣,並在她的閤府大擺酒宴雅會群賢。他與苹香也自然少不了唱和。還為她介紹著名學者和詩人曹元君(字君直)為師。使得“名師出高徒”提高了苹香的身價。

陳詩,字子言,號鶴柴,安徽廬江縣人。有“苦詠詩人”之稱,出詩集多種。在《據梧集》中,他有一首長歌詳細描繪了冒鶴亭在天韻閣大擺詩會宴的盛況。他贊誦道:“綠苹小字擅詞翰,香君異代將毋同。拂弦清怨入流水,峰生竟有弧生桐。”結尾有“復社往事二百載,座中嘆少侯朝宗。”

這幾次雅集,當時章士釗未曾參加,後讀此詩時,他竟慨然自比侯生,而且因該詩歌中又有“峰山竟有弧生桐”之句,將自己的筆名秋桐改名孤桐。陳詩在這首長歌中又注筆:吳、陳、方、冒諸子均復社中人,且應有李香君,只少侯生耳。可知當年李苹香已是有人比擬為李香君了。

那么,李苹香的白馬王子——“侯生”又是誰呢?想不到竟是缺席的章士釗。章士釗名聲顯赫,近代著名的民主革命家、思想家。他一生無黨無派,晚年任中央文史研究館館長,與毛澤東私交篤深,“文革”中是唯一敢於犯顏保劉少奇的宿老。回首當年,他到處奔波民主革命。1904年(一說1903)11月7日,章士釗來到上海商討再次舉行起義之事。不料在11月19日,安徽合肥人萬福華槍擊廣西巡撫王之春(也曾任安徽巡撫)未遂被捕。聞訊第二天,章士釗單身赴監探視,便成了自投羅網、不請自來的同案犯。此案株連十多人,經審訊都無罪釋放。正當他離開每天一碗飯、20粒黃豆的監獄生活,忽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地遇到一次艷福,那便是他被接納到李苹香的香巢中,為他沐浴更衣,酒飯款待,軟語溫存,留宿溫柔鄉中。這種奇巧的艷遇,只有黃興在黃花崗起義失敗時,也有這“天上掉下來的美人”的故事可比。

章士釗在與李苹香巧遇的幾番雲雨巫山中,推心置腹暢敘被此生平,李苹香傾心哭訴了自己的生世與遭遇,感動了章士釗的欽犯郎的惺惺惜惺惺的同情心。很快為她寫了一個傳略,題曰:李苹香。化名“鑠縷十一郎”的作者便是章士釗。他在書中“緒論”部分開篇道:“苹香,妓女也,實才女也。苹香既是才女,胡為妓女?苹才厄於遇也。”為這本李苹香傳略寫序的是另一位多才多藝的李叔同。李叔同儘管後來頓悟出家參禪,但在青年時卻是聲色場中的高手,他與滬上名妓李苹香、朱慧百、謝秋雲、語心樓主人等眾多名妓都有情絲縷縷。與苹香不但有詩歌唱和,且也演繹過生死依戀的情結。因為他與章士釗都是風月玩家,不會吃醋,且在紅顏薄命問題上同病相憐了。

再說章士釗後來也未與苹香好夢成真,終成情侶。隨後不久,他就遇到了另一位如意閨秀,那就是當年也追隨孫中山革命的吳彥復(安徽廬江人)的長女吳弱男。她比章士釗小7歲,靚麗多才,思想進步,早已是同盟會會員,而章士釗還是會外之員。章太炎接受國民黨元老張繼的意見親自出馬去與吳弱男商量,請她勸說章入盟,弱男奉命做說客,不料二人未同進政治圈子,倒有情人終成眷屬了。1909年春,他們在英國正式結為生活同盟。

應該說,章士釗與吳弱男這對自由戀愛的伉儷,是夠美滿幸福了。他們志趣相投,又生下三個孩子。但難以理解地是,章士釗始終戀戀難忘他比之為香君的苹香。五十年代他年已七旬時填寫的一首《虞美人》,可以窺見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依然似一江春水脈脈向東流。

詞曰:

芙蓉不逐東風去,還認秋來路。似能相識過來人,往日金剛坡上意相親。 侯生曾被香君誤,閒卻尋花侶。可憐抵死憶吳門,除了觀音八面不成春。

吳芝瑛義贖詩妓 天韻閣詩名芬香

天韻閣雖然車水馬龍儘是王公貴子、詩人雅士,李苹香少不了強作歡顏,不管俊的醜的都得周鏇應付,偶爾遇一二知音,花前燈下才可慰寂寞。幾年過去,她頓生皤然淡出之意。然自古以來幾曾見有真情郎救贖青樓女子。雖有花魁自贖許給賣油郎,但自己的纏頭究竟有限,何來重金呢?不意天賜良機,大救星就在眼前,滬上名媛吳芝瑛來也。

吳芝瑛,原籍安徽19歲嫁夫婿無錫廉泉(字南湖),他倆情意篤深,婦唱夫隨。在京為官時與秋瑾夫婦比鄰而居。秋瑾飽覽芝瑛家中外進步書刊,漸生民主激進思想,後來演繹了一幕幕生死相助相愛的友情,直可驚天地、泣鬼神。秋瑾留學去日本後,芝瑛目睹清廷昏聵腐敗,毅然勸夫退休,回上海隱居。

她夫婦二人定居在小萬柳堂,說起萬柳堂歷史久遠。還是廉氏在元朝的先祖廉希憲任右丞相在北京廣渠門築建。小萬柳堂在上海曹家渡、杭州西湖各有一處。1904年(光緒三十年),吳芝瑛夫婦移回居此。這小萬柳堂是上海有名的園林別墅,濱蘇州河南畔,屏山帶水,垂楊數百、楓葉荻花,可觀漁舟唱晚,疊雪歸帆。它編竹為樓,幽靜素雅。上下廂房,廚房共30多間。有天橋走廊通閣亭。其中悲秋閣為二層建築,六角形亭閣,面積12平米,琉璃磚瓦,玻璃門窗,閣中有桌案幾台,上供秋瑾著和服持劍遺像。芝瑛終身祭祀。堂內帆影堂、翦淞閣為吳芝瑛寫經吟詩場所。

1904年,吳芝瑛與秋瑾話別後即移居上海。在上海她曾與秋瑾合辦過《中國女報》,秋瑾也常到小萬柳堂暢談。在從事社會公益之事的閒暇時間,她與丈夫常在家中舉辦詩歌沙龍,著名詩人云集翦淞閣,彼唱此和,好不瀟灑。當時不但很多詩人詞客份至沓來,就連梁啓超、袁克文(袁世凱之子)也來吟唱。後來還匯集成《翦淞留影集》。

有次忽地傳閱一首李苹香的《七絕》,詩云:

塵心滌盡覺身閒,絮果蘭因取次刪。

滿院月明涼似水,自鈔貝葉掩深關。

吳芝瑛喜詩善書,因信佛也常抄錄金剛經,她一見此詩甚喜,探詢知為李苹香所作。自此約她常來家談詩論文。李苹香便將自己寫的詩作全部送呈芝瑛閱審。芝瑛讀了果見篇篇佳麗清新,不落俗氣。於是勸她結集冊印,並慨然為其題署,於是在扉頁上由紫芙署檢的《天韻閣詩存》便在光緒己巳六月問世,也即光緒三十一年(1905)出版了。這本詩集選收了李苹香的95首詩歌。署名鴛湖女史黃箴發鬘因。

李苹香狹路逢知音,知音又是大恩人。吳芝瑛了解苹香的身世、遭遇、才藝後,決心救助她出火坑苦海。但像她這樣的名妓、鴇兒總是將她當作搖錢樹,非重金不能贖出,而苹香的那些狎客似乎又都是賣油郎,只有吳芝瑛獨撐大丈夫。一時那裡能湊足那么多銀兩。這時她想到廉泉家藏古字畫還有些。於是選取了明朝著名書畫家董其昌的手寫《史記》出售,這也是不得已的挖心頭肉之舉。因吳芝瑛的書法幼年即主要臨摹董大師的。這時為了救李苹香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在賣書畫得數千金後(一說書畫一時不得脫手,還是賣掉自己的首飾)贖出李苹香。

吳芝瑛捨己救人大義贖出李苹香這件事,尚未發現細節史料,但在吳芝瑛1934年病逝於無錫後,一些人為她寫的輓詩、輓聯中,可見蛛絲馬跡。如廉建中的輓詩有“佛手援妓苦”。另有“麥美情懷厚,苹香笑語溫”;“更與苹香為莫逆,憐才脫籍保吟身”;“千金概脫煙花籍,一角孤撐風雨亭”,便是佐證。

李苹香在風月場中周鏇了好多年,才子雅士終究是逢場作戲、風流自詡,真正的愛情卻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他已不願再過燈紅酒綠、強作歡笑的寄人生涯。於是決心自食其力,改名換姓為謝文漪女史,又建立了一個《謝文漪書畫室》,以賣字畫為生。

這起感人的義救風塵女軼事,還有一些“空白”,如贖救的時間、過程,《天韻閣詩存》發行與贖出的時間順序等還不甚了了,但這已無礙這件大事的主脈了,好事者還可以繼續探幽索隱,甚至編出歷史劇來!

(杜啟康、汪振鵬提供部分材料,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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