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調查
據目擊者稱,跳樓前李潔娥曾散發遺書,稱此舉與其房屋被拆遷有關。在遺書中李潔娥敘述了自殺前的遭遇以及自殺原因。目前相關情況,警方正在調查之中。
原因
2012年5月9日11時30分,廣州楊箕村,村民李潔娥跳樓身亡。50天前,3月21日,她位於楊箕村永鞏二橫8號的家,被廣州市越秀區法院拆除。
楊箕村位於廣州大道和中山一路夾角,和寸土寸金的廣州CBD珠江新城毗鄰,是典型的“城中村”。
這座擁有900多年歷史的村莊,曾是廣州首個億元村。很多廣州人都記得這裡便利的集市、廉價的食物和其間濃厚的市井氣息。
在廣州,這樣的“城中村”有138個。2000年,廣州開始“城中村”改造,楊箕村在七年後進入改造名單,2009年正式提上日程,並在2010年加速——楊箕和另外八個村正是在這一年進入廣州市重點“城中村”改造之列。
在城市化進程加速的背景下,廣州開始“城中村”改造熱潮。這種改造的核心,是由集體經濟組織主導收回村民宅基地的曲線拆遷之路。
這一“創新性”模式,在實際操作中容易避開法律監管,卻會滋生權力尋租空間。不僅僅在楊箕村,廣州正在進行的多個“城中村”改造,拆遷和補償程式均備受爭議。
三年來,大部分楊箕村原住民都離開了,曾經挨挨擠擠的民居逐一消失。按照最初計畫,楊箕村會在2010年拆遷完畢,以迎接當年亞運會的召開。不過,時至今日,楊箕村仍有十餘棟房屋矗立在一片廢墟之中,宛如碉堡,其間橫亘著積水的大坑和雜亂的荒草。每當暮色四合,萬家燈火城市霓虹中,這片曠地仿若黑洞。
黑洞裡,這十餘棟房屋的主人仍在進行最後的抗拆,李潔娥曾是他們中間的一員,但她最終沒有堅持下來。
52歲的李潔娥,被鄰居們喚做“娥姐”,透著親切。多位村民稱,李潔娥隨和、內斂,曾是留守戶中“非常守規矩”的一員。3月21日自家房屋被拆的衝擊,徹底擊垮了這個瘦弱的女人。
拆遷溯源
李潔娥是楊箕村最後15戶未簽協定的居民之一。她的家是一棟三層半的小樓,在上世紀80年代,由已故前夫冼傳威與前租戶(非村民)陳月眉合作建房,但因重建未獲政府批准,原宅基地使用證原件被收回後,新的宅基地使用證並未下發。
也就是說,她的房子至今沒有產權證明。這種現實下,不可避免地,使得李潔娥的房子在拆遷時間表的壓力下成為重點清除對象。
早在2000年9月廣州市召開的“城鎮建設管理工作會議”上,市政府就提出了“城中村”改造思路,明確要加快城鄉一體化進程,建設整體協調的大都市城鎮體系。不過在此後數年間,改造進展緩慢。
2007年,楊箕村、獵德村、冼村、譚村和康樂村等“城中村”一起成為改造對象。到2009年7月28日,一份《楊箕村“城中村”改造徵詢意見書》(下稱《意見書》)下發到了村民手中。據多位村民回憶,這是他們第一次得知要拆遷。
最初,村民們和村官之間發生矛盾,也正是在看到《意見書》之後,對拆遷產生疑問。“得知要拆遷後,我們就去找村里領導要求公布村里這些年來的賬目。”5月22日,一位至今仍留守在楊箕村的戶主回憶:“最初是希望能通過村裡的經濟實力自行完成改造。”
這裡所說的“村里領導”,是指廣州市天河區天河南街楊箕股份合作經濟聯社(下稱楊箕經濟聯社)負責人。
楊箕經濟聯社是全國第一個農村股份制經濟組織,最早可以追溯至1987年。經濟聯社下設經濟發展公司,將集體經濟折成股份,村民設定人頭股、勞動工齡股和發展股,集體經濟年終結算,按股分紅。
正是楊箕村首開改革先河,拉開了農村集體股份制改革的序幕。
廣州“城中村”改造的主要思路是,將原來的村委會轉為居委會;把原來屬於農民所有的集體土地轉為國有土地;將之前由村委會管理的集體經濟轉為由集體法人股東和個人股東共同持股的股份公司;對“城中村”進行城市一體化管理,逐步將市政、環衛等納入城市管理範疇。
在此過程中,經濟聯社是法定的“城中村”改造主體。實際上,楊箕經濟聯社沒有第一時間回應村民要求,也未公開村中賬目。聯社董事長張建好此前接受媒體採訪時稱,村里雖然有20多億元的固定資產,但不能全部賣掉去改造楊箕村,“村里沒有能力自己改造”。
根據初步測算,楊箕村的改造在20億元之上,包括拆除與重建,這超出其自身的經濟能力範圍。引入其他資本似乎成了唯一選擇,而政府包辦了這個過程。
漫漫抗拆路
2009年8月17日至25日,村民們開始集會、靜坐,要求經濟聯社公布村財政賬目。但在8月25日,村民姚楊燈、姚慕嫦、梁偉強和李洪蘇因“涉嫌聚眾擾亂公共場所秩序罪”被傳喚,同年12月11日被逮捕。
儘管四人皆稱集會、靜坐是自發的,他們並沒有“組織”其他村民鬧事,但法院最終仍判處四人7-9個月不等的有期徒刑。
如此之後,楊箕村的拆遷步入了快車道。適逢2010年楊箕村改造被廣州市政府納入重點改造對象。是年4月16日,楊箕經濟聯社召集股東代表大會,對楊箕村改造方案進行表決。此次會議應到92人,實到87人,其中同意改造方案的60人、反對的3人、棄權的2人,簽字同意的股東代表占出席會議股東代表人數的92.3%。
這次會議直接決定了楊箕村的命運。兩天后,楊箕村改造安置補償方案公布,“拆一補一”的回遷方案出爐。
2010年7月1日,楊箕村正式開拆。兩個月之後,楊箕村基本被剷平。李潔娥與部分村民一起選擇了留守。
與李潔娥一同留守的村民中,有的村民不同意回遷補償方案,而是要求將房子作價賣掉;也有村民認為,拆遷補償方案上只蓋有公章,沒有法人代表簽字,擔心日後出問題而不敢簽字。
截至2010年12月30日,在楊箕村1416戶待改造的房屋中,簽約戶數為1386戶——這意味著,此時尚有30戶村民不同意拆遷方案。在這些留守戶中,只有李潔娥的情況最為特殊,她甚至說不清楚房子的歸屬問題。
與楊箕經濟聯社對簿公堂的過程中,李潔娥提供了一份《合建房屋契約書》,為其前夫冼傳威與陳月眉在1985年簽訂。她以此為憑,主張自己反對拆遷的權利,但法院沒有支持這份證據。2011年12月,廣州市中級法院終審判決,在98%村民已簽約搬遷的情況下,為保護大多數人權利,李潔娥應當先行搬遷,交付房屋,拆除改造。
在複雜的法律條文面前,李潔娥顯得力不從心。時日久遠的糾紛解決無望,期間她常對前來的記者和鄰里抱怨,可聽者也並沒有什麼辦法。
公開資料顯示,因楊箕村改造產生的糾紛案件共有29件,其中法院審理判決生效並已進入執行程式的有13件,剩餘的16件訴訟案已經作出一審判決,部分被告已經提出了抗訴,目前正在審理中。在這些案件中,“釘子戶”已然全面敗訴。
“我們會告到底,不會放棄。”有村民稱
在上述眾多訴訟案中,楊箕經濟聯社方面認為,其對楊箕村改造具有合法管理的權利,舊村改造系惠及全體村民的重大事項,部分留守村民對其他村民合法權利造成消極影響;涉案村民則認為,楊箕經濟聯社的拆遷和補償程式不合法。
雙方各執一詞,法院判決則並不站在留守村民一邊。以一份去年12月生效的判決書為例,法院根據楊箕村宅基地為集體所有、楊箕村改造是公益事業、集體事務少數服從多數三項,判處楊箕村經濟聯社勝訴。
“獵德模式”難複製
村里老人說,李潔娥愛漂亮,愛跳舞,也愛打五角錢的麻將,而且技術不錯,贏多輸少。即使不上場打,在桌邊看到半夜也津津有味。
她一直沒有工作,但每月可收租4000元。日子也還不錯,下午打麻將,晚上跳舞、喝茶,過著南方村莊女性典型的租主生活。
但因為拆遷,這一切不復存在。楊箕村拆遷後,李潔娥可依賴的人際關係變得更少了,2011年與丈夫分居後,小她10多歲的鄰居姚慕嫦,成為李潔娥死前最依賴的人。
今年3月20日下午6時,姚慕嫦和她去天河城逛街時,兩人被強行塞入麵包車。眾目睽睽下,被押著穿過鬧市,姚慕嫦深感恥辱。
麵包車一直開入越秀區法院。當晚,姚慕嫦被轉入越秀區拘留所,關了13天。李潔娥則由於身體太差,一直嘔吐,被轉入廣州武警醫院,直到3月28日才離開。
姚慕嫦堅信,這是李潔娥精神崩潰的開始。更讓李潔娥驚懼的是,輾轉從醫院回家後,她的家,已成廢墟。就在被關押的第二天,3月21日,李潔娥、姚慕嫦的房屋被越秀區法院“依法”拆除。
4月1日,從拘留所出來後,姚慕嫦見到寄居鄰家的李潔娥,“老了好多,整個人像沒有魂魄一樣。”
“我好怕。”李潔娥哭著對姚慕嫦說
隨後,兩個沒了家的女人,穿著鄰居接濟的衣物,借宿在鄰居家的地板上。夜裡,姚慕嫦總聽見李潔娥在輕輕地嘆氣,一聲接一聲。後來,怕吵到朋友,她有時去客廳呆坐,一坐就坐到天亮。
“不只我們這裡,四處都在拆。”楊箕村裡的老人們說。在廣州,楊箕村這樣的“孤島”隨處可見。查看衛星地圖,廣州市規劃發展區近五分之一的面積被“城中村”盤踞。如何改造這些繁衍複雜的“城中村”,一直是廣州面臨的公共難題。
2007年6月,廣州開始嘗試“城中村”改造新思路——允許房地產開發商參與進來。當年9月,廣州富力地產、合景泰富地產聯合香港新鴻基地產,以46億元的總地價拿下獵德城中村改造地塊。自此,開發商成為廣州“城中村”改造的中堅力量。
經過四年的開發,獵德村於2011年11月“改頭換面”,變身高端商品房“CBD行宮天鑾”推向市場。此後的“城中村”改造,無不將“獵德模式”視為標桿。
由開發商“出錢”,經濟聯社“出力”(在土地規劃及產權上提供便利),成為廣州“城中村”改造主路徑。以楊箕村改造為例,截至去年,參與楊箕村改造的地產商廣州富力地產已投入了20多億元,其中包括9.8億元保證回遷房建設資金、4.8億元土地轉讓金和3.3億元的兩年臨遷費。
目前,包括中信、保利、富力、萬科、恆大、中海、頤和、珠江、合生、和黃、力迅、方圓在內的開發商,無不活躍於廣州的“城中村”改造市場,尋求開發機會。
不過,“獵德模式”作為成功的案例尚屬少數。與楊箕村在2010年一同列為重點改造的九座“城中村”(獵德、冼村、小新塘、蕭崗、三元里、林和、楊箕、琶洲和棠下)中,目前除獵德村“大功告成”外,其他改造均進展緩慢,其中不少“城中村”還面臨著法律訴訟。
“創新性”拆遷?
社區成為廢墟,家園成為孤島,留下的人開始了另一種生活。村口大巷直街40號門前的一片空地,被留守戶們設成了“會客廳”——聚會議事、會客受訪、麻將唱K歌,都在這裡。
這是楊箕村最後的社區生活。
拆遷的陰影,摧毀了大部分鄰里的舊溫情。簽不簽協定,獲多少補償,鄰居們彼此揣測。由於搬遷遲遲無法完成,楊箕村的回遷計畫已經從2013年拖到2014年。對早早簽過協定的人來說,等待過於不耐煩。昔日鄰里關係如今變得微妙。
2010年,楊箕經濟聯社起訴“釘子戶”,在訴狀上,69個村民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希望這些昔日街坊早日動遷。
李潔娥跳樓之後,留守村民的生活並未能得到改善,目前村子進出受限,而村民們的出行亦多有不便。李潔娥的決絕舉動,亦未阻擋廣州“城中村”改造的步伐。
“城中村”改造面臨的一個難題,就在於如何平衡好各方的利益。尤其是,隨著“城中村”改造的常態化,各方的利益訴求也一直在變化。一定程度上,廣州通過引入社會資金,可以將政府與被拆遷村民之間的矛盾儘量縮小。但與此同時,相關拆遷程式與過程備受爭議。
2011年1月18日,楊箕村土地出讓項目在廣州市房地產交易中心拍賣,在整個拍賣過程中,只有廣州富力地產舉牌,沒有其他開發商競價,地塊直接以4.7265億元底價成交。這被很多村民指責為“走過場”。
直到現在,楊箕村的土地性質仍為集體所有——多份司法材料佐證了這一點。“為什麼沒有轉為國有土地就拍賣給了地產商?這就是地產商和楊箕經濟聯社合謀的結果。”北京才良律師事務所主任王才亮認為。王是三戶楊箕村留守村民的代理律師。
依據《土地管理法》第43條規定:“任何單位和個人進行建設,需要使用土地的,必須依法申請使用國有土地。”
2011年3月,楊箕村五名未簽約村民將廣州市國土資源與房屋管理局告上法院,要求撤銷上述招拍掛行為。村民認為,楊箕村土地拿去拍賣,並未經過全體村民同意,嚴重侵犯了村民的合法權益;廣州市國土資源與房屋管理局則表示,已徵得98%村民同意,招拍掛符合規定。
王才亮認為,村民的房屋受法律保護,不能依靠少數服從多數的決定來剝奪。但這種操作手法並不僅限於楊箕村,在廣州“城中村”改造中很常見。據《財經》(部落格,微博)記者了解,另一座“城中村”——琶洲村的改造同樣涉嫌程式違法。2009年9月,保利地產(600048,股吧)以1.42億元底價獲得琶洲村改造項目——同樣無人競拍,掛牌出讓條件堪稱“量身打造”。
琶洲村一名留守村民對《財經》記者說:“(集體土地)沒有徵收,也沒有轉為國有土地,就直接賣給了保利地產。”
“廣州城市發展很快,如果走正常的招投標程式,審批的時間會很嚴格,周期也長。所以廣州現在很多地方的做法都是簡單化了,直接從農民手中拿回來,再賣給地產商。”北京市盛廷律師事務所主任張志同總結。
李潔娥這一跳,並不意味著楊箕村拆遷的結束。按照2009年廣州推出的《關於推進城中村(舊村)整治改造的實施意見》,廣州將用十年左右的時間,基本完成138個“城中村”的改造任務。
最後的日子
梁永權家五樓客廳,是李潔娥房屋被拆後,最後寄居的地方。和所有“釘子戶”一樣,這棟房屋外牆破損、窗戶盡失、家徒四壁,但仍呈現出維持著整潔和尊嚴的努力——窗上糊著報紙,地板革用水擦過,進臥室前,主人還換了鞋。
拆遷同時摧毀的,還有家庭的溫情。3月28日,李潔娥離開醫院時,對前來接她的大兒子哭訴,在裡面簽了不明不白的協定,記不清楚寫了什麼,但兒子態度冷漠。李潔娥回來偷偷對鄰居說,兒子自己開車走了,沒有送她。
4月中旬的一個周末,還在上學的小兒子回來看李潔娥,寄居在鄰居的客廳中,小兒子嘆著氣擔心,就快放假了,以後不知道該在哪裡住。此後連著幾日,李潔娥都睡不著。
“兒子、女兒們,媽媽欠你們的太多了,房子的事只能靠你們去追討了,對不起你們了!”李潔娥在遺書中寫道:“我心真的是很辛苦……我要走了,走了就沒有痛苦了……”
在一張留給姚慕嫦的巴掌大小的紙片上,李潔娥按上鮮紅的指印,對人世最後囑咐:“嫦,希望我不在人世,你的性格要改變,不要自以為是,學會尊重別人,好的人要信。緊記。李潔娥字 2012.5.9。”
回到4月中旬,李潔娥從越秀區拆遷辦回來,面如土色。拆遷辦的人說,由於遲遲不搬,發給其他住戶的2萬元搬遷獎勵,沒有她的份了。“產權證沒有,補償不知道怎么發,搬遷費也沒有,這可怎么辦。”鄰居們記得,面對冷硬的檔案條款,她面色惶恐。
在二審判決中,法院認定,李潔娥不享有所涉宅基地的所有權,且“因土地與地上建築物是不可分割的”,房屋也應交還給楊箕經濟聯社。法院特別提到,應按照《楊箕村“城中村”改造房屋拆遷補償安置方案》規定對李潔娥做好安置補償工作,但並沒有提及具體如何補償。
沒有達成安置補償協定,甚至李潔娥已經沒有時間去爭取了——在二審判決後,她的房子很快就被強制拆除了。
此後的日子,上訪就是生活的主要內容。省市兩級人大、政府、檢察院,各處都去過了。夾在人群中排隊、提交材料,然後是無盡的等待。這是一個讓人逐漸喪失希望的過程。5月初,又一次例行的上訪、例行的被踢皮球後,回來的路上,李潔娥突然對同伴說:“這些都沒用的。”
梁永權發現,李潔娥常常吃著飯就開始發獃,筷子停在空中,眼神空洞,含著胸,縮成一團。原本就瘦的人脫了形,最後一個半月掉了10斤,1米65的個頭,只餘80多斤。
5月7日,倒數第三天。李潔娥和姚慕嫦再次去越秀區司法所上訪。一進門,李潔娥就跪了下來,提到死:“求求你們了,我真的想死。”
臨走,姚慕嫦替李潔娥收拾東西,在材料袋裡發現了遺書。司法所的人不以為意,“不會有事的,她的遺書兩個月前就寫好了。”
5月8日,倒數第二天。李潔娥突然顯得有些高興。當晚9點,她和姚慕嫦、梁永權三人揀了些廢品去賣,姚慕嫦在前面拉車,李潔娥在後面推,猛一用力,板車整個翻倒在地。李潔娥站在一旁,放聲大笑,“整個村都能聽到她的聲音。”姚慕嫦也跟著笑起來,“你怎么那么開心。”
5月9日。這是她們約好去省政府上訪的日子。早上7點,李潔娥在被窩裡說,“我不去了。”
“你不去,以後我也不帶你去了。”姚慕嫦有點生氣。
以後,其實沒有以後了
上午10點半左右,村民梁永權發現李潔娥的遺書,衝出屋門四處尋人。在已成廢墟的村莊北側,一棟待拆的五層小樓上,他看到了李潔娥。“點能(方言,意為‘怎么能’)這樣拉人拆屋,拉人拆屋啊。”一向溫柔的她大聲喊著,一面向樓下拋灑遺書。
十多個村民在樓下圍著,不敢上去,有人報了警。11點25分左右,消防車從楊箕村西南路方向進入。
就在消防員下車的那一刻,李潔娥伸開雙臂,跳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