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經歷
清吟閣本《陽春白雪》載:“好古字仲敏,原籍下郢(今陝西渭南縣東北),可備一說。”根據他寫於揚州的兩首《八聲甘州》、兩首《江城子》里的自述推斷,他大約活動於南宋中後期。少年有大志,但無法獲得報國的機會,大約30歲時尚未求到功名,於是乘船千里,到揚州一帶遊覽。又據其《酹江月》:“四十男兒當富貴,誰念漂零南北”,可知他中年以後仍然不得意,到處流浪。宋代名李好古者非止一人,這裡指的是寫《碎錦詞》的李好古。
李好古對蘇軾極為傾倒,曾說:“夜吹簫,朝問法,記坡仙。祗今何許,當時三峽倒詞源。”(《水調歌頭》《和金焦》)他的詞以蘇軾、辛棄疾為法,縱意抒寫,風格雄豪,有些作品或感愴時事,或呼籲收復中原,言詞激切,情緒昂揚,屬於南宋愛國詞中的佳篇。較有代表性的如《江城子》:“平沙淺草接天長。路茫茫,幾興亡。昨夜波聲,洗岸骨如霜。千古英雄成底事,徒感慨,謾悲涼。少年有意伏中行,馘名王,掃沙場。擊楫中流,曾記淚沾裳。欲上治安雙闕遠,空悵望,過維揚。”《清平樂》“瓜州渡口”更向南宋統治集團大聲疾呼道:“更願諸公著意,休教忘了中原。”少數寫閒適之情的小令則以綺麗見長。
其詞集《碎錦詞》,有王鵬運《宋元三十一家詞》本。
主要作品
《江城子》
原詞
平沙淺草接天長。路茫茫,幾興亡。昨夜波聲,洗岸骨如霜。千古英雄成底事,徒感慨,漫悲涼。
少年有意伏中行,馘名王,掃沙場。擊楫中流,曾記淚沾裳。欲上治安雙闕遠,空悵望,過維揚。
鑑賞
南宋時,金人多次攻入揚州,破壞之慘重,令人目不忍睹。所以,南宋詞人過其地時多有感懷之作。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姜夔的《揚州慢》,其中有“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這樣的句子,但李好古過維揚時寫的這首《江城子》,不著力渲染敵人去後的殘破,而將重點放在自己保衛家國的責任上,所以其立意就先高出眾人一籌。此外,詞人把自己不能“馘名王,掃沙場”(馘,殺敵後割取左耳以計功)的原因,歸結為“欲上治安雙闕遠”(治安,賈誼曾作《治安策》評議的時政。雙闕,指代朝廷),等於說興亡的關鍵、維揚屢遭破壞的根子,都因為統治者不納忠言。這種尖銳態度和批判精神,在同代詞人中也是少見的。
這首詞在寫法上注意了兩個結合。一個是寫景與抒情結合。詞中寫景的地方只有四句:“平沙淺草接天長,路茫茫”、“昨夜波聲,洗岸骨如霜。”即僅僅是沙、草、天、路。這些單調的景物,為我們展現了維揚劫後的荒涼。再說,作者又逐次為它們加上“平”“淺”“長”“茫茫”等修飾語,從而共同組成一幅遼遠、淒迷的圖畫,正好象徵著作者惆悵的心情。“昨夜波聲”一句表面寫波濤,背後卻有一個在揚州的某一間屋子裡聽著波聲久久不能入睡,想起無限往事的人兒。把這一句同“洗岸骨如霜”放在一起,夏承燾說:“兩句寫夜間聽到波聲拍岸,使人激奮而氣節凜然。”(《唐宋詞選注》)則景中之情就更為顯著了。
還有一個傷今與懷舊的結合。這首詞目睹揚州破敗景象,痛悼國家不幸,這是“今”;可是詞篇中又有“幾興亡”一句,接下去還有“千古英雄成底事”,這是“舊”。有了歷史舊事的陪襯,眼前的感慨變得越發深沉幽遠;相反,由於當前維揚的變故,千年的興亡也變得越發真切。同時這一句也奠定了下片的基調,暗示自己也像歷史上的無數英雄一樣,壯志難酬,只能“徒感慨,漫悲涼”。下半闋開頭五句寫自己少年時的志向。詞人年輕時就有降服中行說(漢文帝時宦者,後投匈奴,成為漢朝的大患)和“馘名王,掃沙場”的雄心壯志,甚至象祖逖的樣子,在中流擊楫,立下報國誓言。這樣,有千古、少年時、目前三個時間層次的結合,詞篇抒情的背景就非常開闊,作者因國事而生的憂慮也就特別深廣。
這首詞直接寫到維揚的是前面五句和最末兩句。前五句寫見聞,結尾處點維揚,全詞自然構成一個整體,中間的感慨部分則正好處在包孕之中,這樣能使結構緊湊,抒情集中,應該是作者精心安排之作。
《謁金門》
原詞
花過雨,又是一番紅素。燕子歸來愁不語,舊巢無覓處。
誰在玉關勞苦?誰在玉樓歌舞?若使胡塵吹得去,東風侯萬戶。
鑑賞
在詩詞中常將春和雨以及花和雨聯繫起來。不過由於時間與氣候的變化,有的風雨是送春歸,有的風雨則是催春來。而李好古的這首詞說:“花過雨,又是一番紅素”。大概是屬於催春來。“燕子歸來愁不語”一句,承上啟下,春來燕歸,春色依舊,而歸來的燕子為什麼卻悶悶無語呢?自然引出下文——“舊巢無覓處”。“舊巢無覓處”的原因,作者沒有直說,猶露猶藏發人深思。這首詞有的本子調名下有題——《懷故居》,因而有人說,燕子舊巢,比喻自己故居,春來到來了,人無歸處,表現了一種無處可歸的飄泊之感。其中還寓有家國之感,所以把它理解為那個特定社會現象的典型概括,則更為合適。上片結句,就字面看補足了上文,完成了對“燕子”的描寫,就其喻意而言,則引向社會現實,這就為下片預作好了鋪奠。
國家山河支離破碎,百姓流離失所,在這樣艱難的時局裡,“誰在玉關勞苦?誰在玉樓歌舞?”這句話深刻尖銳,咄咄逼人,“玉關(玉門關,這裡泛指邊塞)勞苦”者,指的是那些守邊的士卒。而在玉樓上取樂的,卻是那班不思抗敵、不恤士卒的將領,除此之外,當然還有一大批“渡江來,百年歌舞,百年酣醉”於西湖畔上的、南宋朝廷里的顯官達貴。一苦一樂,形成了鮮明的對照,使讀者從對比中,感受到震撼人心的藝術力量!下文詞人沒有順著這個調子再把弦兒繃緊,也沒有用一般乏味的文字,敷衍成篇,而是別開生面,用假設和推想,從容作結:“若使胡塵吹得去,東風侯萬戶。”東風“吹去”胡塵“,已是一奇;再進一步,還要封”東風“為萬戶侯,更是奇特非凡,令人耳目一新。然而最妙則於不經意之中,用這種豐趣活潑的文字,翻空出奇,涉筆成趣。同時,它又在詼諧之中包含著某種莊重,其中隱含了一個重大的嚴肅的社會政治問題,即朝中無人抗金,而百姓則渴望統一。在天真之處展現真情,風趣之中包含著冷峻。
春日,多有“東風”,“舊巢無覓”,才有“東風”吹去“胡塵”盼想,前後照應,此外,詞人兼用明快、嚴肅、含蓄、幽默的多種手法,渾然成篇,自成一格,更是它的獨特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