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縣八佛窪遼三彩羅漢組像

易縣八佛窪遼三彩羅漢組像

舊藏於河北易縣白玉山峨嵋寺八佛窪山洞中的多尊三彩羅漢,民國初年被日本人寺澤鹿之助首次發現後,又被德國漢學家貝爾契斯基所注意.各方古董商勾結村民欲將羅漢偷運至北京售賣,得知此事後易縣官衙加以制止,但為時已晚,大部分羅漢已被竊走,一時未運出的羅漢也因村民的爭奪而被打碎.據稱,殘存的碎片被運到易縣官衙後院,但之後便下落不明.

背景介紹

20世紀30年代由紹興人壽鵬飛總纂成書的《易縣誌稿》載:“八佛窪在峨眉寺溝底之東北支,亦稱百佛洞、百佛山……峨磨山在州西北五十里,有崖南俯,俗名白臉山……山半有洞名百佛窪”;《志稿》又載:“寺中舊有佛像七十二,皆瓷製”,“峨眉寺百佛窪慈(瓷)佛在縣西北五十五里峨眉寺後。百佛窪亦稱百佛洞或稱百佛山、八佛窪,山腰鑿石虎,內有大慈(瓷)佛八尊,小慈(瓷)佛七十二尊,又依山建閣,內有三彩慈(瓷)觀音一尊,後為邦人盜去售諸國外,今在英倫者有三,彼邦人以為唐三彩慈(瓷)雲”。

相關實例

易縣八佛窪遼三彩羅漢組像 易縣八佛窪遼三彩羅漢組像

1912年就有北京兩名古董商向德國漢學家貝爾契斯基(FriedrichPerzynski)兜售了一尊出自易州的等身三彩羅漢坐像,驚嘆於造像高超寫實魅力的貝氏對其稱賞有加、讚嘆不已。從日本人寺澤鹿之助(TerasawaSh-ikanosuke)那裡獲悉此尊造像出自北京西南130公里的河北易縣八佛窪之後,貝氏就馬不停蹄趕往現場實地考察,借“養病”為名住進距八佛窪僅20餘華 里的清西陵永福寺,隨即與同行的“高參”及攝影師雇用當地的嚮導乘騾子前往目的地。

實際上貝爾契斯基曾於1912年夏秋兩度“考察”八佛窪,兩次“考察”間隙貝氏尚處心積慮,多次派人前往易縣打探情報,謀求收購這批羅漢造像瑰寶。據貝氏所記,當地政府在獲悉此事後也曾虛張聲勢、採取措施,逮捕懲處了一批盜運藏匿羅漢造像的組圖2組圖3文化竊賊。貝氏第二次探訪八佛窪之前,地方官已經下令“戒嚴”,貝氏此前派去的古董商亦曾被逮捕刑訊,但不久後即獲釋。貝氏第二次旅行駐紮的西陵永福寺亦曾被搜查,地方官嚴令當地居民禁止向貝爾契斯基出售任何文物,但事後地方官員的監守自盜證明上述舉措不過是擔心利益外流的故作姿態罷了!利慾薰心的政府官員最終難抵誘惑,據貝氏所記,縣衙曾保存有兩尊羅漢,地方官虛與委蛇,一方面聲稱要將羅漢安置供奉於某一廟宇,另一方面則巧妙暗示貝氏,造像可以善價而沽。其中完整的一尊后來輾轉入藏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另一尊羅漢的碎片其後則不知所終(參見金申先生譯,原田淑人著,《關於原屬直隸省易縣的陶羅漢》,《文物春秋》,2003年第2期)。

貝氏1912年11月間的八佛窪之行,親眼目睹或確知下落的羅漢造像共6尊,當地原住民提供的訊息中所涉及的羅漢像則多達9至10尊!不久八佛窪的羅漢就被盜賣一空,令人萬分遺憾的是村民夜晚將造像盜運下山過程中,至少有三尊無比寶貴的羅漢像被愚昧無知地打破。據貝氏稱其最早獲悉藏匿地點的一尊羅漢造像,至少已經碎成六塊!又百花山一山民曾告知貝爾契斯基,他本人曾試圖搬運一尊羅漢下山,結果造像被摔得粉碎!

梁思成先生20世紀初留美期間在其母校賓夕法尼亞大學考古學及人類學博物館見到了易縣八佛窪所出的一尊三彩羅漢像,在後來寫成的名著《中國雕塑史》中他這樣評價:“其貌皆似真容,其衣褶亦甚寫實。……或容態雍容,……或蹙眉作懇切狀,要之皆各有個性,不徒為空泛虛緲之神像。其妙肖可與羅馬造像比。皆由對於平時神情精細觀察造成之肖像也。不唯容貌也,即其身體之結構,衣服之披垂,莫不以寫實為主;其第三量之觀察至精微,故成忠實表現,不亞於義大利文藝復興時最精作品也”。

這組秘藏山中的遼代等身三彩羅漢像,早年被認定為唐代作品,總計16尊。20世紀初被盜運出境的過程中至少毀棄了3尊,迄今為止仍存世間者僅11尊:

美國波士頓美術館藏1尊(頭部補塑)

美國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藏1尊(殘)

藏於俄羅斯冬宮(柏林東亞藝術博物館舊藏) 藏於俄羅斯冬宮(柏林東亞藝術博物館舊藏)

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2尊

美國堪薩斯城納爾遜—雅堅斯藝術博物館藏1尊

易縣八佛窪遼三彩羅漢組像 易縣八佛窪遼三彩羅漢組像

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考古學及人類學博物館藏1尊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藏1尊

英國倫敦大英博物館藏有1尊

法國巴黎吉美國立亞洲藝術館藏1尊

日本私人收藏家松方幸次郎舊藏1尊(明代)

俄羅斯聖彼得堡埃爾米塔日博物館(冬宮)藏1尊(現在僅存胸像) 舊存於柏林,官方聲明其毀於戰火,但很顯然是謊言。但如今不允許近看不容允許拍照。

可惜這批代表唐代以來寫實主義最高成就的雕塑,堪稱後人無法企及的宗教美術作品,全部流散異域,國內早已蕩然無存。

八佛窪遼塑羅漢像高超的寫實成就首先表現在人體比例的恰當和結構的準確上。將美國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所藏八佛窪老年羅漢與龍門賓陽中洞北魏時期及敦煌莫高窟第419窟隋代的兩身迦葉作比較,就不難發現遼塑結構的準確、寫實的魅力(就連按照佛教造像傳統塑造的遠比常人大的耳朵,也因為高度寫實的面部的襯托,而並未引起欣賞者視覺及心理上的不適)。

大英博物館所藏的八佛窪羅漢像,其結禪定印的一雙手塑造的尤其出色,就藝術成就而言,比之達·芬奇筆下蒙娜麗莎的那雙倍受推崇的手亦毫不遜色,堪稱繪塑雙璧。遼代匠師不唯對人體著意刻劃、精益求精,於造像的細節處理也殫竭智巧。中國工匠在造像著裝方面本有許多出色的創造,如北魏後期發展起來的裝飾化程度很高的懸裳座,唐代佛像隨蓮座起伏有致的袈裟下擺。到八佛窪這些羅漢,已經突破了源自印度的馬土臘貼體濕衣和犍陀羅程式化衣褶的舊傳統,衣料的質感、肌體的結構都得到了近乎完美的表達,甚至袈裟上的紋路隨衣褶的起伏也作了相應的變化。

易縣八佛窪遼三彩羅漢組像 易縣八佛窪遼三彩羅漢組像

八佛窪的遼塑,不僅是中國古代寫實藝術的無上瑰寶,更是高僧大德們氣韻生動、神容畢真的傳神寫照。阿羅漢,是小乘佛教的最高果位,證得此果就已經能脫離了六道輪迴,進入享諸樂而無諸苦的極樂世界,教化眾生、普渡群迷乃是自覺、覺他的菩薩應負的責任,但八佛窪這些三彩羅漢多作蹙眉沉思之狀——既是對現世苦難的反省,又是對芸芸眾生的憐憫。在遼代藝術家看來,羅漢不應該只是獨自享受智慧帶來的法喜,更應該是承宣佛法、自渡渡人、精進不懈的“準”菩薩。美國納爾遜·雅堅斯藝術博物館典藏的那尊八佛窪羅漢,其所蘊藉的如“受難的基督”般的崇高的宗教美感,竟是如此的撼人心魄,似乎能直指靈魂的最深處:是“民胞物與,天下大同”還是“愛你的鄰居更愛你的敵人”呢?在他眼光中,金錢、權利、地位、享受、恩怨、戰爭甚至天長地久的愛情,這些人世間一切的價值和觀念都在冰消瓦解。善哉!這是怎樣的鬼斧神工,一尊能奪造化之功的八佛窪羅漢像,對虔誠的僧俗信眾而言,抵得上千卷萬卷承載宗教智慧的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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