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原文
旅夜書懷
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詩詞解釋
註解:
①危檣:高聳的桅桿。
②星垂句:遠處的星星宛如低垂至地面,使原野更為遼闊。
③月涌句:銀色的月光映著奔流洶湧的長江。
④沙鷗:水鳥名。
譯文:微風輕輕地吹拂著江岸畔的細草,深夜江邊,泊著桅桿高聳的孤舟。原野遼闊,天邊的星星如垂地面,明月在水中滾涌,才見大江奔流。我的名氣,難道是因為文章著稱?年老體弱,想必我為官也該罷休。唉,我這飄泊江湖之人何以相比?活象是漂零天地間一隻孤苦沙鷗。
詩詞格律
○平聲 ●仄聲 ⊙可平可仄 △平韻 ▲仄韻
本作的韻腳是:十一尤;可"十一尤"通押。
細草微風岸,危檣獨夜舟。
●●○○●,○○●●△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
名豈文章著,官因老病休。
○●○○●,○○●●△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
作者簡介
杜甫(七一二-七七零),字子美,生於河南鞏縣(今河南省鞏縣),是名詩人杜審言的孫子。因曾居長安城南少陵,故自稱少陵野老,世稱杜少陵。三十五歲以前讀書與遊歷。天寶年間到長安,仕進無門,困頓了十年,才獲得右衛率府胄曹參軍的小職。安史之亂開始,他流亡顛沛,竟為叛軍所俘;脫險後,授官左拾遺。乾元二年(七五九),他棄官西行,最後到四川,定居成都一度在劍南節度使嚴武幕中任檢校工部員外郎,故又有杜工部之稱。晚年舉家東遷,途中留滯夔州二年,出峽。漂泊鄂、湘一帶,貧病而卒。
寫作背景
詩作於代宗永泰元年(765),詩人由華州解職離成都去重慶途中。杜甫帶著家人離開成都草堂,乘舟東下,在岷江、長江飄泊。這首五言律詩大概是他舟經渝州、忠州一帶時寫的。全詩流露了詩人奔波不遇之情。詩的前半寫“旅夜”的情景。以寫景展現境況和情懷,寓情於景之中。後半寫“書懷”。抒發自己原有政治抱負,沒有想到卻是因為文章而得揚名四海,而宦途卻因老病而被排擠。表現了內心飄泊無依的傷感,字字是淚,聲聲哀嘆,感人至深。“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與李白的“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有異曲同工之妙。詩詞賞析
文學賞析
詩的前半描寫“旅夜”的情景。第一、二句寫近景:微風吹拂著江岸上的細草,豎著高高桅桿的小船在月夜孤獨地停泊著。當時杜甫離成都是迫於無奈。這一年的正月,他辭去節度使參謀職務,四月,在成都賴以存身的好友嚴武死去。處此淒孤無依之境,便決意離蜀東下。因此,這裡不是空泛地寫景,而是寓情於景,通過寫景展示他的境況和情懷:像江岸細草一樣渺小,像江中孤舟一般寂寞。第三、四句寫遠景:明星低垂,平野廣闊;月隨波涌,大江東流。這兩句寫景雄渾闊大,歷來為人所稱道。在這兩個寫景句中寄寓著詩人的什麼感情呢?有人認為是“開襟曠遠”(浦起龍《讀杜心解》),有人認為是寫出了“喜”的感情(見《唐詩論文集·杜甫五律例解》)。很明顯,這首詩是寫詩人暮年飄泊的悽苦景況的,而上面的兩種解釋只強調了詩的字面意思,這就很難令人信服。實際上,詩人寫遼闊的平野、浩蕩的大江、燦爛的星月,正是為了反襯出他孤苦伶仃的形象和顛連無告的悽愴心情。這種以樂景寫哀情的手法,在古典作品中是經常使用的。如《詩經·小雅·採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用春日的美好景物反襯出徵士兵的悲苦心情,寫得多么動人!詩的後半是“書懷”。第五、六句說,有點名聲,哪裡是因為我的文章好呢?做官,倒應該因為年老多病而退休。這是反話,立意至為含蓄。詩人素有遠大的政治抱負,但長期被壓抑而不能施展,因此聲名竟因文章而著,這實在不是他的心愿。杜甫此時確實是既老且病,但他的休官,卻主要不是因為老和病,而是由於被排擠。這裡表現出詩人心中的不平,同時揭示出政治上失意是他飄泊、孤寂的根本原因。關於這一聯的含義,黃生說是“無所歸咎,撫躬自怪之語”(《杜詩說》),仇兆鰲說是“五屬自謙,六乃自解”(《杜少陵集詳註》),恐怕不很妥當。最後兩句說,飄然一身象個什麼呢?不過象廣闊的天地間的一隻沙鷗罷了。詩人即景自況以抒悲懷。水天空闊,沙鷗飄零;人似沙鷗,轉徙江湖。這一聯借景抒情,深刻地表現了詩人內心飄泊無依的感傷,真是一字一淚,感人至深。
王夫之《姜齋詩話》說:“情景雖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互藏其宅。”情景互藏其宅,即寓情於景和寓景於情。前者寫宜於表達詩人所要抒發的情的景物,使情藏於景中;後者不是抽象地寫情,而是在寫情中藏有景物。杜甫的這首《旅夜書懷》詩,就是古典詩歌中情景相生、互藏其宅的一個範例。
全詩景情交融,景中有情。整首詩意境雄渾,氣象萬千。用景物之間的對比,烘托出一個獨立於天地之間的飄零形象,使全詩瀰漫著深沉凝重的孤獨感。這正是詩人身世際遇的寫照。
768年,遲暮之年的詩人終於乘舟出了三峽,來到湖北荊門,心境不免孤寂。此詩開頭四句寫“旅夜”:岸上有細草微風,江上只有一葉孤舟,依岸而宿,就舟而居,遙望原野,遠處天與地似乎相接了,天邊的星宿也仿佛下垂得接近地面。大江之中,江水浩浩蕩蕩東流,一輪明月映照在江水中,隨著江水的流動而浮蕩著。岸上星垂,舟前月涌,用“星垂”來描寫原野的廣闊,用“月涌”來形容大江的東流,形象而細緻地描繪了江上的夜景。唯有在廣闊的原野上才可感到“星垂”;唯其“星垂”,才能見出原野的廣闊。而大江中有“月涌”,才能反映出江水的流動;也只因江水的流動,才能感到“月涌”。“星垂”、“月涌”是以細膩稱闊大的手法,首四句塑造了一個宏闊非凡寧靜孤寂的江邊夜境。
後四句書“懷”:“名豈文章著”,聲名不因政治抱負而顯著,反因文章而顯著,這本非自己的矢志,故說“豈”,這就流露出因政治理想不得實現的憤慨。說“官應老病休”,詩人辭去官職,並非因老而多病,什麼原因,詩人沒有直接說出。說“應”當,本是不應當,正顯出老詩人悲憤的心情。面對遼闊寂寥的原野,想起自己的痛苦遭遇,深感自己漂泊無依,在這靜夜孤舟的境界中自己恰如是天地間無所依存的一隻沙鷗。以沙鷗自況,乃自傷飄泊之意。
對比手法
對比之一:自然的宏闊與詩人的渺小之對比。
在詩人的筆下,一個細草微風的“旅夜”,一葉隨波飄零的孤舟,本已顯出極其的渺小,但杜甫偏偏將視野投向遼闊的平野與奔涌的大江,著力打造出一個宏偉闊大的境界:極目遠眺,水天相接,天地相連,野闊星垂,江流月涌。聯想到自己痛苦的遭遇,面對如此宏闊無比的境界,個人的渺小在宏闊的自然面前更顯得淒涼無限,令人唏噓!自己不正是天地間無所依存的“一沙鷗”嗎?
對比之二:壯麗的樂景與孤獨的哀情之對比。
頷聯“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是寫景的千古名句。地平線上,大地是那樣的遼闊,星星仿佛也俯首親吻著原野;大江之中,江水浩蕩東流,一輪圓月映印其中,隨著江水的流動而浮涌著。這該是多么發人遐思的一個寧靜的港灣啊!可是,這一切在一個孤獨的羈旅之人看來,外界環境越是遼闊,越顯出自己的孤獨無助;周邊的情境愈是祥和,越見出自己的寂寞悲哀。天地雖大,卻無自己的安身之處;景色遼闊壯麗,卻只能反襯出詩人孤寂而悲憤的心境。這裡景與情會,在這一對比中更顯出詩人的感慨,也更使人領悟到“獨夜舟”的孤獨寂寞了。
對比之三:偉大的理想與殘酷的現實之對比。
杜甫本懷著“窮年憂黎元”的思想,一心想普濟蒼生,報效君王,在政治上有所建樹,但自己一生卻一直處於戰亂之中,顛沛流離,屢遭排擠,空有滿腔報國之志,卻難以實現。頸聯“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是詩人憤激之辭,說“豈”是反詰,說“應”是悲憤。聲名不因政治抱負而顯著,反因文章而聞名;詩人辭去官職,並非因為老而多病,箇中原因,不言而喻。這令人啼笑皆非的現象,這是非顛倒的現實,怎不令詩人滿腔悲憤呢?而這種悲憤之情,正是在理想與現實的對比中越發鮮明,更加深沉。
歷史評價
《四溟詩話》評此詩“句法森嚴,‘涌’字尤奇。”
《瀛奎律髓匯評》引紀昀語:“通首神完氣足,氣象萬千,可當雄渾之品。”
王夫之在《姜齋詩話》中所說:“情景名為二,而實不可分。神於詩者,妙合無垠。巧者,則有情中景,景中情”。
詩詞評論
杜甫的這首《旅夜書懷》詩,就是古典詩歌中情景相生、互藏其宅的一個範例。這首詩既寫旅途風情,更感傷老年多病,卻仍然只能像沙鷗在天地間飄零。“名豈文章著”是反語,也許在詩人的內心,自認為還有宏大的政治抱負未能施展。王夫之《姜齋詩話》說:“情景雖有在心在物之分,而景生情,情生景,……互藏其宅。”情景互藏其宅,即寓情於景和寓景於情。前者寫宜於表達詩人所要抒發的情的景物,使情藏於景中;後者不是抽象地寫情,而是在寫情中藏有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