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大郎
天寶中,有扶風令者,家本權貴,恃勢輕物,賓客寒素者無因趨謁。由是謗議盈路。時
主簿李、尉裴者,好賓客。裴頗好道,亦常隱於名山,又好施與,時亦補令之闕。常因暇
日,會宴邑中,客皆通貴,裴尉疾不赴。賓客方集,忽有一客,廣顙,長七尺余,策杖攜
帽,神色高古,謂謁者曰:“拓拔大郎要見府君。”謁者曰:“長官方食,不可通謁。請俟
罷宴。”客怒曰:“是何小子,輒爾拒客,吾將自入。”謁者懼,走以白令。令不得已,命
邀之升階。令意不悅,而客亦不平。既而宴會,率不謙讓。及終宴,皆不樂。客不揖去。令
亦長揖而已。客色怒甚,流言而出。時李主簿疑為異人。李歸,召裴尉而告之云:“宴不
樂,為此客耳。觀其狀,恐是俠者,懼且為害。吾當召而謝之。”遂與裴共俟,命吏邀客,
客亦不讓而至。時已向夜,李見甚敬。裴尉見之,忽趨避他室。李揖客坐定,復起問裴。裴
色兢懼甚,謂李曰:“此果異人,是峨嵋山人,道術至高者。曾師事數年,中路舍之而逃。
今懼不可見。”李子因先為裴請。裴即衣公服趨入,鞠躬載拜而謝罪。客顧之良久。李又為
言。方命坐。言議皆不相及。裴益敬肅,而李益加敬焉,兼言令之過。李為辭謝再三。仍宿
於李廳。李夙夜省問,已失所在,而門戶扃閉如故。益以奇之。比旦,吏人奔走報云:“令
忽中惡,氣將絕而心微暖。”諸寮相與省之,至食時而蘇。令乃召李主簿入見,叩頭謝之
曰:“賴君免死耳。”李問故。云:“昨晚客,蓋是神人。吾昨被錄去,見拓拔據胡床坐,
責吾之不接賓客。遂命折桑條鞭之,杖雖小而痛甚。吾無辭謝之,約鞭至數百。乃云:‘賴
主簿言之,不然死矣,敕左右送歸,方得蘇耳。”舉示杖痕猶在也。命駕往縣北尋之。行三
十里,果見大桑林,下有人馬跡甚多,地有折桑條十餘莖,血猶在地焉。令自是知懼。而拓
拔從此不知所之。蓋神仙也。(出《原化記》)
相關條目
天寶年間,有一個扶風縣的縣令,他出身於權貴家庭,依仗權勢輕視他人,貧寒的賓客
就沒有機會去拜訪他,因此人們對他有許多抨擊和議論。當時有一個姓李的主簿和一個姓裴
的縣尉,這兩個人都喜歡賓客。裴縣尉還喜歡道教,也曾經在名山里隱居過,還好施捨,有
時也彌補縣令的缺點。縣令曾經趁閒暇在城裡舉辦宴會,前來赴宴的賓客都與權貴有交往,
裴縣尉因病沒有出席。賓客們剛到齊,忽然又來了一位客人。這位客人額頭挺寬,身高七尺
有餘,拄著拐杖,托著帽子,神色清高古樸。他對負責通報的官吏說:“我是拓跋大郎,要
見府君。”負責通報的官吏說:“長官們正在吃飯,不能通報,請等到宴會結束再通報。”
來客生氣地說:“你是乾什麼的小子,竟敢如此拒絕客人?不通報我就自己闖進去!”負責
通報的興,來客也不滿意。接著開始宴會,卻不禮讓來客。等到宴會結束,大家全都不樂。
那客人不告辭就走了,縣令也僅僅作了一個長揖而已。客人的臉色非常憤怒,說著難聽的話
走出去。當時李主簿懷疑這個人是個神異的人。李主簿回到家裡,把裴縣尉叫來對他說道:
“宴會不歡而散,是因為這個客人。看他那樣子,恐怕是個俠客。我擔心他將成為一種危
害,我們應該把他找來向他認錯。”於是李主簿和裴縣尉一起等候,派人去找那客人。那客
人也不謙讓,就來了。當時已是傍晚。李主簿見了他,非常尊敬。而裴縣尉見了他,急忙躲
到別的屋去了。李主簿揖請客人坐定之後,又去問裴縣尉。裴縣尉非常驚懼,對李主簿說:
“這個人果然是神異之人。他是峨嵋山人,道術極高超。我曾拜他為師多年,中途離開他逃
跑了,現在只怕他不會見我。”於是李主簿先替裴縣尉向客人求情,裴縣尉就穿上官服走進
去,鞠躬參拜而謝罪。那客人對著裴縣尉看了許久。李主簿又為裴縣尉求情,客人這才讓裴
縣尉坐下。言談議論過程中,客人根本沒提及裴縣尉逃跑的事,裴縣尉就更加肅然起敬。李
主簿也更加尊敬他。又談到了縣令的過錯,李主簿再三替縣令認錯。客人宿在李主簿的廳堂
里。李主簿連夜去探望客人。客人已不外哪兒去了,但是門窗仍然是關著的。李主簿更加奇
怪。到了早晨,有個官吏跑來報告說:“縣令忽然間得了惡病,氣要斷了而心還稍暖。僚屬
們一塊去看望他。到了吃早飯的時候他甦醒了,就叫李主簿去見。李主簿去了。縣令向他叩
頭致謝說:“全靠你救了我一命啊!”李主簿問原因,縣令說:“昨天那位客人,大概是一
位神人。我昨晚被拘去,看見拓跋大郎坐在一把交椅上。他責備我不交接賓客,就讓人折桑
樹枝打我,樹棍雖小卻非常疼痛。我無話可說。大約打到幾百下,才說:“靠李主簿為你講
情,不然就打死你!”於是讓人把我送回來,我這才醒了。”縣令抬起身子讓大家看,被抽
打的傷痕還在呢。他讓人騎馬到縣北去尋找,走了三十里,果然看見一片大桑林,林下有很
多人馬的足跡,地上有十幾根桑樹枝條,血跡也還留在地上。縣令從此知道害怕了。而拓跋
從此不知哪兒去了。他大概是個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