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生於日本,上海長大,在蘇州上學的中日混血兒五十田駿,為了更新簽證,必須獨自去一趟日本國。母親讓他帶回摩登雜誌《阿囡》,宅男朋友請他務必去秋葉原,結果他誤入女僕咖啡店。等待他的是什麼樣的命運呢?
本書戲仿夏目漱石的《我是貓》,以“局外人”的“貓眼”觀察中日兩國,機智辛辣,一筆入魂,隨處可見對夏目漱石和魯迅先生的致敬,以及微苦爆笑的幽默精神。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橫山悠太,1981年生於日本岡山縣,小說家,旅華十年。2014年憑藉《我似貓》摘得第57回群像新人獎,入圍第151回芥川獎。
譯者簡介
宋剛,1979年生於北京,國際學博士,現任北京外國語大學日語系副教授。曾出版專著1部,譯著2部,發表學術論文20餘篇。在2014年舉辦的亞太經合組織(APEC)第22次領導人非正式會議上曾擔任同聲傳譯工作。
作品評價
寫給所有學習日語的中國人的小說
這本書對中國讀者來說,還有特別的意義。作者在《我似貓》的序言裡就明確指出,“這是寫給學習日語的中國人的小說”。
日語學習者都知道,日語的一個特殊之處,是擁有三種文字:漢字、平假名、片假名。在近代之前的日本,受中國文化的深遠影響,文章中使用大量漢字。不懂日文的中國人,通過看漢字也能明白大概意思(比如許多革命先烈看的都是日文版的《共產黨宣言》)。但日本邁入現代社會以來,尊崇美國,用片假名標記的英語外來語便大行其道。這就苦了學習日語的中國人了,簡直就是天書啊!
《我似貓》就反其道而行之,書中能用的不能用的,一概使用漢字,甚至連中國當下的流行詞,比如“神馬東西”(なにそれ)也照用不誤。日本人也許一頭霧水,中國人可是大呼過癮。
於是有讀者問了,日文原文雖然如此,可翻譯的版本,不是全都是漢字嗎?這不是就失去了原文的意義了嗎?這是不可能翻譯出來的。
嘿嘿,這個問題我們在一開始就想到了。如何能讓中國人也能讀得出原文的感覺呢?想來想去,和作者、譯者討論來討論去,覺得,如果漢字對日本人是外來語的話,日語對中國人不也是外來語嗎?於是我們反其道而行之:
某些日語中有漢字,而和漢語的意義不同,我們直接使用。比如“攜帶電話”“看板”“團地”“料金”“表紙”。日語學習者們一看就懂,不懂日文的人結合上下文,也可猜出七八分。
再有一些日文中沒有漢字的,我們以詼諧的諧音代替。比如:“偷油塔”“愛富翁”“扣撕撲擂”“紅豆泥”。
不知道什麼意思?好吧。就是「TOYOTA」「iPhone」「Cosplay」「ほんとうに」。
有些日語的日常會話,我們就直接音譯:“五媽姨”“姨拉下姨媽塞”“他大姨媽”“一褲子喔”。(啥意思就不解釋了,你懂的。)
擔心看不懂?所有的這種詞語我們都加了下劃線,讓讀者看得清楚明白,絕不影響閱讀。
在翻譯上下的工夫遠不止語言文字這么簡單。書中還埋了很多日本文化的梗,比如“Spitz”的歌詞、2013年的日本年度流行語「だめよだめだめ」。如果你對日本文學還有一定了解,那就能讀出更多的東西。書里旁徵博引,向夏目漱石的多部名作致敬,將這些名作紛紛轉化到二十一世紀的生活之中。
總之,不論你是日語初學者、進階學習者、日語專業的老師,都能從這本書里找到樂趣。這本書就像寶藏一樣,每次看都有新的內容,值得一遍一遍地挖掘。
對於不懂日文的讀者,為了讓他們也能體會到原文之於日本人的體驗,我們還將這本書全部翻譯成了魯迅的風格。
一以貫之的批判精神
除去對夏目漱石和魯迅先生風格的模仿,《我似貓》在文學上更重要的意義,在於對二者批判精神的繼承。
夏目漱石和魯迅之所以被封為文豪,不僅僅在於文筆;夏目漱石在《我是貓》里對“大和魂”之譏諷挖苦,魯迅先生的投槍和匕首,對民族、對文化的批判精神是他們永遠屹立於文壇的原因。
橫山悠太在中國生活了十年,因此對中日兩國都有著獨到的觀察。《我似貓》難能可貴地把這種批判精神,放到了二十一世紀的文化的交流與衝突之中,左突右進,左右逢源,又以詼諧幽默的語言表現出來。對於比賽著建摩天大樓的魔幻都市,橫山悠太把某電視塔比作“糰子串”,把更高的高樓比作“瓶起子妖怪”,不難看出他嘴角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而對於現代文明的怪現象,也有巧妙的批判,比如這段:
同窗小友中有一個兩耳略尖的男奇人名叫夏芙佳,女人似的走路且扭得很不好,動作總給與我極大的煩膩。一有些小風波,伊便從嘴裡發出一種警笛之類似的尖利的怪聲突然大叫起來。伊母親懷孕時,據B超檢查的結論說是女孩子,於是同伊的父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起了這女人用的名字,還日日對著肚子裡的胎兒談話,早早開始了公主教育。待到終於明白伊是男人的時候,已經是出生過了一星期以後的事情了。所以說,伊的父母連同那醫院都很使人肅然起敬。據傳聞,伊的父母發見女兒該凹的地方是凸的,便慌忙去問醫者,才相信這原本不合事實的事實為一定了。幸而今日的伊足以證明了伊的父母的公主早教的成功,也不算得一件壞事了。更可喜的是伊的生日確是三月八日。
又比如:
在余的記憶中,上海的萬國博覽會上的日本國的紫蠶島的裡面展覽著大號“世界第一洗手間”的物件,據說是黃金制的便桶。洗手間前呆站著一排一排的男人女人的情形絕不罕逢,能夠從大宅子裡搬出來露出崇高的雄姿使國民們一排一排地進來瞻仰的便桶,實在是有屎以來第一件。
這種嬉笑怒罵在小說中隨處可見,有時一下還發現不了,需要走心地讀,讀一遍,再度一遍,才能發現作者早就埋好的“地雷”。不時讓讀者或啞然失笑,或拍案大笑,或捂著肚子斷斷續續地笑,或者過了半個小時,猛然回過味兒來,止不住地笑。
而笑過之後,又會陷入深深的思考。
精彩書摘
(節選一)
同窗小友中有一個兩耳略尖的男奇人名叫夏芙佳,女人似的走路且扭得很不好,動作總給與我極大的煩膩。一有些小風波,伊便從嘴裡發出一種警笛之類似的尖利的怪聲突然大叫起來。伊母親懷孕時,據B超檢查的結論說是女孩子,於是同伊的父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起了這女人用的名字,還日日對著肚子裡的胎兒談話,早早開始了公主教育。待到終於明白伊是男人的時候,已經是出生過了一星期以後的事情了。所以說,伊的父母連同那醫院都很使人肅然起敬。據傳聞,伊的父母發見女兒該凹的地方是凸的,便慌忙去問醫者,才相信這原本不合事實的事實為一定了。幸而今日的伊足以證明了伊的父母的公主早教的成功,也不算得一件壞事了。更可喜的是伊的生日確是三月八日。
(節選二)
飛行機發動了不少的工夫以後,開始緩緩地向前滑溜,接著兩側機翅子下的馬達開始旋轉使身體加速。此時余閉了眼睛,假作身子同飛行機進行了一體化,一同震動,一同傾注著全力前驅。飛行機愈跑愈快,馬達也響得震天,隨著這速度與聲響余也在心底發狂似的叫喊。
“噢噢噢噢噢——”
“嗚嗚嗚嗚嗚嗚——”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
“一褲子喔!”
余並不厭惡乘飛行機,於一剎那間忘記現實之世的一切,於是解放,於是心安,是極好的。玻璃窗外的空中青碧到如一片海,只飄著純白的浮雲。不一忽,雲中現出三匹肥白的羔羊,仿佛在天與雲間叫著、跑著、笑著,全看不出“生”的辛苦。天空的羔羊的身體實際是小的水滴或冰晶,如明膠似的,大的冰晶即成為雪花的罷。余試想將那雪花置於公園裡的大先生的窄的額上,卻因為自己的想像而吃了一驚:雪花如此合於大先生的臉,顯得這般自然!余方發見先生的神情本就如雪花一般乾淨、純粹、全無雜念且一貫如此。
獨戲柳枝芽
隨心飄逸無牽掛
宛如雪中花
飛行機的翅子就在余窗外的前面。手錶上的針已經指向十二時十五分。余謹慎小心地捏著手錶側面的小小的發條,輕輕地拉起,向前一擰,時針隨著發條向前轉了一圈,世界便即隨著時針來到了十三點十五分。猛然間,余翻轉了筋斗似的隨著飛行機劇烈地晃動起來。
到底還是平穩了。坐在余旁邊的歐巴桑從前面一列位子的背後的口袋摸出了裡面夾著的賣貨畫冊來。就燈光下仔細看時,那既不是免稅鋪子的賣貨畫冊,卻也不是飛行機株式會社的宣傳雜誌,應該是歐巴桑自己隨身帶來的東西。表紙上的《阿囡》(an·an)何等地醒目呵!這便是母親說的那摩登雜誌!此外表紙上還有一些文字,這一期像是專門傳授“對抗衰老”的方法的集子。“對抗”……余的心忽而難沉靜下來,覺得有一種沉重的迫壓,使余不能不尋一個發泄的地方。
余坐在搖動著的飛行機的洗手間中的便桶的上面,這樣想著:余的人生,倘若如眼前的不隨波逐流的狠狠扒著便桶內壁不下去的這玩意兒,委實是極不體面的。假使粉身碎骨卻能夠化作新的生命的養分不是正好的一條路么?如余這般固執也是絕不可行的,年月日時,人間萬物,哪有固定不易的道理,余也須得順其自然才好,這也正應了那個作家所說的“則天去私”了罷。目下,旁邊的歐巴桑或者多少使我厭煩,然而與或一種物對抗的余與伊,卻可以叫做同志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人間多有舊道德、老規矩,各人也全都有識自我、張個性,用青春的本來面目去處世的願望。然而哪個人都有遇到注定只能陰沉、萎縮、婉順、安本分、屏息而行的時候。這個時候明知道活在世間不容易,也應想得光明些,想實在是“斯亦不足畏也矣”。青春、個性,又正如狂飆的野牛或悍馬,它如此不羈,且如此貪心,卻又棲在每個人的心底里。單能夠勒緊這野牛或悍馬的韁繩,大約也算不得一個英雄。無論如何偏要使所謂的理性去御那牛馬的,也未必受尊敬,因為必定會攪許多好夢。說不定那野牛或悍馬的身體裡還有著別一頭牛或馬,正為了心底充滿血腥的歌聲卻縛了韁繩而苦痛。我們何不聽一聽心的野牛彈的琴或悍馬念的經?君不見馬克思、馬可・波羅、馬丁・路德、馬丁・路德・金、貝拉克・歐巴馬、瑪格麗特・柴契爾的裡面不都有一頭悍馬么?一面這樣想著,餘一面將過柔則曲、過剛則折、不軟不硬的腹中的那團迫壓,用大膽、細膩且半自動的法子發泄到了便桶中。
(節選三)
余於洗手間很吃驚。伸出一根管子即能夠噴出溫水洗淨屁股的“我臭來偷”便桶蓋子,余倒是用過的,並沒有感到怎樣的驚訝。但不單屁股排出的固體可以吸進去,連排出的氣體也能夠在一瞬間吸進肚子的便桶卻還是生下來第一回看見。發生了的氣味不留下一些,恐怕在別的國家的五星級的旅館,也輕易不肯在洗手間安裝這樣的高科技機能的設備罷。在余的記憶中,上海的萬國博覽會上的日本國的紫蠶島的裡面展覽著大號“世界第一洗手間”的物件,據說是黃金制的便桶。洗手間前呆站著一排一排的男人女人的情形絕不罕逢,能夠從大宅子裡搬出來露出崇高的雄姿使國民們一排一排地進來瞻仰的便桶,實在是有屎以來第一件。或者這個國家的洗手間裡真的住著小魔仙也說不定。
(節選四)
余來到便利店買了兩個你給力飯糰子,單手拿著一面嚼一面上了大馬路。余看見一家鋪子名叫“虎の穴”,便走進去,思量著再幫澤男尋一尋他所想要的手辦和電腦遊藝軟體。余這時想,打聽別人或許快一點罷,於是從錢袋的裡面摸出澤男寫的紙片遞給櫃檯的夥計看。夥計是個小個子男人,他說塑膠小人兒已經沒貨,遊藝軟體尚有在庫。余隨男人走到鋪子的最深處,來到一個粉紅的布簾跟前,掀開帘子,一同低頭鑽了進去。余抬起臉的瞬間,便覺得裡面的大氣壓急速地膨脹,心臟像是驟然被一張凍的網子緊緊勒起,兩腿也開始立刻發抖,覺得好像腳不點地,浮在空中似的。
“唉唉!弄錯遊藝了!餘十八歲未滿!”話聲未絕,余便飛也似的跑出了鋪子。
澤男這八嘎!簡直是發了瘋了!說起來澤男確是驕豪地說過日本文明的兩大特色非動畫與AV莫屬……余仿佛覺察到身上有一根天線不聽腦的制御踴躍地要受取日本文明的信號……啊呀呀……約定又不能夠破棄……遊藝還是要入手的。
余深深地吸一口氣,又呼出來,決心要捨身取“藝”,走進鄰家一個相似的鋪子,鑽過相似的帘子,在裡面四下找尋,然而卻未尋到。余想僅憑自力恐怕很難,於是伏藏了羞怯去問夥計。夥計依舊是個小個子男人,他麻利地將余要尋的遊藝軟體搜出。余原以為夥計能夠默默地交給余,然而他卻不肯輕易放開,兩手將那軟體按在胸口,開始滔滔地講這遊藝的來歷和妙趣。似乎這遊藝雖是舊作,卻暢銷得很長久了,在這男人心中也是能夠進入歷代前十名的傑作。又說這遊藝已經有了多部,最新的一部近來才發賣。接著議論道:“這遊藝有四樣玩法,你知道么?這系列已發賣了新作,若從最新的入手,便入了邪道,還是從這款經典之作開始罷!”於余看來,這些齷齪破爛的情報,毫沒有一絲有意味的東西。餘明白這夥計在對馬念著佛經,然而實在懶得辯解,於是低眉順眼地聽他講“道”,毫未想到他泉流似的湧出個不停。男人見余只是恭恭敬敬地聽他,似乎認為余是前途有望的好青年,於是語調愈加親和了。男人終於話都講完了,余只明白了這軟體是擬戀愛的遊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