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念
英文為Evil of banality,哲學術語,指在意識形態機器下無思想、無責任的犯罪。
背景
阿道夫·艾希曼(Adolf Eichmann,1906年3月19日—1962年6月1日),納粹德國的高官,也是在猶太人大屠殺中執行“最終方案”的主要負責者。被稱為“死刑執行者”。 1942年艾希曼出席萬湖會議,並且被任命負責屠殺猶太人的最終方案,並且晉升中校;將猶太人移送集中營的運輸與屠殺作業大部分都是艾希曼負責。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艾希曼被美國俘虜,但之後逃脫,在經過漫長的逃亡旅行後,艾希曼流亡到阿根廷。但是1961年以色列的情報部門摩薩德卻查出艾希曼的下落,並且於1960年5月11日將其逮捕,並秘密運至以色列。1961年2月11日艾希曼於耶路撒冷受審,被以人道罪名等十五條罪名起訴;這次的審判也引起國際的注目,同年12月艾希曼被判處有罪並被求處死刑,1962年6月1日艾希曼被處以絞刑。
猶太裔著名政治思想家漢娜·阿倫特以《紐約客》特約撰稿人的身份,現場報導了這場審判,並於1963年出版了《艾希曼在耶路撒冷——關於艾希曼審判的報告》,在漢娜·阿倫特所撰寫的《耶路撒冷的艾希曼:關於邪惡之強制性報告》中這樣描述審判席上的納粹黨徒艾希曼,“不陰險,也不兇橫”,完全不像一個惡貫滿盈的劊子手,就那么彬彬有禮地坐在審判席上,接受絞刑,他甚至宣稱“他的一生都是依據康德的道德律令而活,他所有行動都來自康德對於責任的界定。”艾克曼為自己辯護時,反覆強調“自己是齒輪系統中的一環,只是起了傳動的作用罷了”。作為一名公民,他相信自己所做的都是當時國家法律所允許的;作為一名軍人,他只是在服從和執行上級的命令。
據此,漢娜·阿倫特提出了著名的“平庸之惡”概念。阿倫特以艾希曼的行為方式來闡釋現代生活中廣泛存在的“平庸的惡”,這種惡是不思考,不思考人,不思考社會。惡是平庸的,因為你我常人,都可能墮入其中。把個人完全同化於體制之中,服從體制的安排,默認體制本身隱含的不道德甚至反道德行為,或者說成為不道德體制的毫不質疑的實踐者,或者雖然良心不安,但依然可以憑藉體制來給自己的他者化的冷漠行為提供非關道德問題的辯護,從而解除個人道德上的過錯。這就是現代社會技術化、體制化之中個人平庸的惡的基本表現。
意義
阿倫特的艾克曼審判報導和她在其中提出的“平庸的邪惡”(因不思想、無判斷、盲目服從權威而犯下的罪惡)直到今天仍然是人們討論大屠殺時最常引用的著作和概念之一。“平庸的邪惡”,這個概念的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幫助去除了人們對“惡”的神秘感和因為缺乏了解而產生的簡單排斥。它讓人們看到,這樣的惡可以發生在每一個人身上,每一個人也都能認同像艾希曼這樣平凡普通的加害人和惡棍。
是的,很難想像嚴謹的德國人,尤其是這些儒雅的德國軍官,他們誦讀著歌德的作品,以康德的哲學思考體系時刻規範著自己的言行,甚至會在休閒時彈一曲貝多芬,在面臨納粹巨大的罪惡時,會心甘情願成為了這個龐大的罪惡機器里的一員,面無表情、心甘情願地以及其殘酷的手段去殺死自己的同胞。因而在戰後的審判中,清醒過來的人們開始進行有關歷史、有關戰爭的反省,但反省的方式僅僅是極力嚴懲這些納粹戰犯,把他們當成納粹罪惡的原動力,好像殺死他們就能夠把歷史的罪一把抹掉,而極力去迴避他們也是平庸的人中一員的事實。學者們形容納粹的行為是史無前例的“極端之惡”(radical evil),它殘忍、冷血、無情、泯滅人性,其規模和內涵超出了人們想像力的理解範圍。我們從小接受的教育也正是這樣告訴我們的,因而當“平庸的惡”(evil of banality)剛提出來的時候,人們對阿倫特惱羞成怒,指責她沒有同情心,為納粹德國的罪行辯護。“真正困擾我們的不是我們的敵人,而是朋友的行為,持續一生的友誼可以在一夜之間被摧毀,就因為害怕錯失了加入歷史的潮流。他們只是在納粹的威勢面前失去了自己判斷的能力。”阿倫特最大的可貴之處,就是跳出了戰爭、仇恨的圈子,冷靜地去看待歷史上的罪惡,並對此進行倫理、人性上的深入思考。她指出,即使邪惡如納粹,到底也是一個權利的機器,它的每一個零件每一個部分都是由人組成的,甚至整個社會一起推動著這個龐大機器的前行,之所以大家都會來附和它,僅僅是因為他們受到誘惑,甚至只 是不想與他人不同,只想做個順應他人的“好人”。 “那是社會曾經容忍過的,社會容忍這些灰塵堆積在過去的恐怖之上。我們責無旁貸,要讓人們能夠呼吸清新和眼見為實。”而我們所能做的,僅僅是拂開這些灰塵,去看清這些凝固的鮮血和罪惡所要傳遞給我們的血的教訓和歷史的啟示。
這就是阿倫特的“平庸之惡”,當她面對鋪天蓋地的社會各界的批評與責難時,阿倫特並沒有放棄這種從人性深處思考和反思的有益嘗試。正如阿倫特自己所說:“惡絕不是“根本的”東西,只是一種單純的極端的東西,並不具有惡魔那般很深的維度,這是我真正的觀點。惡正猶如覆蓋在毒菇表面的黴菌那樣繁衍,常會使整個世界毀滅。如前所述,“惡是不曾思考過的東西”。為什麼這么說,思考要達到某一深度,逼近其根源,何況涉及惡的瞬間,因為那裡什麼也沒有,帶來思考挫折感。這就是惡的“平庸”。只有善才有深度,才是本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