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夫人為子之道,莫大於寶身全行,以顯父母。此三者,人知其善,而或危身破家,陷於滅亡之禍者,何也?由所祖習非其道也。
夫孝敬仁義,百行之首,行之而立,身之本也。孝敬則宗族安之,仁義則鄉黨重之,此行成於內,名著於外者矣。人若不篤於至行,而背本逐末,以陷浮華焉,以成朋黨焉;浮華則有虛偽之累,朋黨則有彼此之患。此二者之戒,昭然著明,而循覆車滋眾,逐末彌甚,皆由惑當時之譽,昧目前之利故也。夫當貴聲名,人情所樂,而君子或得而不處,何也?惡不由其道耳。患人知進而不知退,知欲而不知足,故有困辱之累,悔吝之咎。語曰:「如不知足,則失所欲。」故知足之足常足矣。覽往事之成敗,察將來之吉凶,未有乾名要利,欲而不厭,而能保世持家,永全福祿者也。欲使汝曹立身行己,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故以玄默沖虛為名,欲使汝曹顧名思義,不敢違越也。
古者盤於有銘,几杖有戒,俯仰察焉,用無過行;況在己名,可不戒之哉!夫物速成則疾亡,晚就則善終。朝華之草,夕而零落;松柏之茂,隆寒不衰。是以大雅君子惡速成,戒闕黨也。若范モ對秦客,至武子擊之,折其委笄,惡其掩人也。夫人有善鮮不自伐,有能者寡不自矜;伐則掩人,矜則陵人。掩人者人亦掩之,陵人者人亦陵之。故三為戮於晉,王叔負罪於周,不惟矜善自伐好爭之咎乎?故君子不自稱,非以讓人,惡其蓋人也。夫能屈以為伸,讓以為得,弱以為強,鮮不遂矣。夫毀譽,愛惡之原而禍福之機也,是以聖人慎之。孔子曰:「吾之於人,誰毀誰譽;如有所譽,必有所試。」又曰:「子貢方人。賜也賢乎哉?我則不暇。」以聖人之德,猶尚如此,況庸庸之徒而輕毀譽哉?
昔伏波將軍馬援戒其兄子,言:「聞人之惡,當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而聞,口不可得而言也。」斯戒至矣。人或毀己,當退而求之於身。若己有可毀之行,則彼言當矣;若己無可毀之行,則彼言妄矣。當則無怨於彼,妄則無害於身,又何反報焉?且聞人毀己而忿者,惡醜聲之加人也。人報者滋甚,不如默而自修己。諺曰:「救寒莫如重裘,止謗莫如自修。」,斯言信矣。若與是非之士、兇險之人,近猶不可,況與對校乎?其害深矣,夫虛偽之人,言不根道,行不顧言,其為浮淺,較可識別;而世人惑焉,猶不檢之以言行也。近濟陰魏諷、山陽曹偉皆以傾邪敗沒,熒惑當世,挾持奸慝,驅動後生。雖刑於鉞,大為炯戒,然所污染,固以眾矣。可不慎與!
若夫山林之士,夷、叔之倫,甘長飢於首陽,安赴火於綿山,雖可以激貪勵俗,然聖人不可為,吾亦不願也。今汝先人世有冠冕,惟仁義為名,守慎為稱,孝悌於閨門,務學於師友。吾與時人從事,雖出處不同,然各有所取。穎川郭伯益,好尚通達,敏而有知。其為人弘曠不足,輕貴有餘;得其人重之如山,不得其人忽之如草。吾以所知親之昵之,不願兒子為之。北海徐偉長,不治名高,不求苟得,澹然自守,惟道是務。其有所是非,則托古人以見其意,當時無所褒貶。吾敬之重之,願兒子師之。東平劉公幹,博學有高才,誠節有大意,然性行不均,少所拘忌,得失足以相補。吾愛之重之,不願兒子慕之。樂安任昭先,淳粹履道,內敏外恕,推遜恭讓,處不避污,怯而義勇,在朝忘身。吾友之善之,願兒子遵之。若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汝其庶幾舉一隅耳。及其用財先九族,其施捨務周急,其出入存故老,其論議貴無貶,其進仕尚忠節,其取人務道實,其處世戒驕淫,其貧賤慎無戚,其進退念合宜,其行事加九思,如此而已。吾復何憂哉?(《魏志·王昶傳》。又略見《御覽》六百九十四)
夫立功者有二難,功就而身不退,一難也;退而不靜,務伐其功,二難也。且懷祿之士,耽寵之臣,苟患失之,何所不至?若樂毅帥弱燕之眾,東破強齊,收七十餘城,其功盛矣,知難而退,保身全名。張良杖劍建策,光濟大漢,辭三萬戶封,學養性之道,棄人間之事,卒無咎悔。何二賢綽綽有餘裕哉!治家亦有患焉,積而不能散,則有鄙吝之累;積而好奢,則有驕上之罪。大者破家,小者辱身,此二患也。(《藝文類聚》二十三)
白文對照
王昶《戒子文》
王昶,字文舒,太原人也。遷兗yǎn 州刺史。
王昶,字文舒,太原郡(晉陽縣)人。後升任兗州刺史。
為兄子及子作名字,皆依謙實,以見其意。故兄子默字處靜,沈字處道;其子渾字玄沖,深字道沖。
他為哥哥的兒子和自己的兒子取名時,都依照謙虛和誠實的意願來體現自己的志趣。所以他哥哥的兒子,一個叫王默,字處靜;一個叫王沈,字處道。他自己的兒子,一個叫王渾,字玄沖;一個叫王深,字道沖。
默:意沉默。處:安住於,遵循。靜:意寂靜,不喧鬧
沈:意同沉,低調不張揚。道:天地世間運行的規律
渾:天然純樸,不突出。玄:深奧的。沖:空虛,謙虛。
深:深沉,深奧。道:同上。
四子的名、字皆出於老子《道德經》
遂書戒之曰: “ 夫人為子之道,莫大於寶身全行,以顯父母。此三者,人知其善,而或危身破家、陷於滅亡之禍者,何也 ? 由所祖習非其道也。
他又寫信告誡這些孩子說:“作好人家的孩子的法則,最重要的事情是珍愛自己的身體,保全良好的品行,並以此來顯揚父母。這三件事,人人都知道很好,可還是有人做危害自己的身體、敗壞家庭的事情,陷入滅亡的災禍之中,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他們開始所學習的就不是正道。
夫孝敬仁義,百行之首,而立身之本也。孝敬則宗族安之,仁義則鄉黨重之,此行成於內、名著於外者矣。
孝敬、仁義,是各種品行當中第一重要的,也是立身的根本。講孝敬,則家族內部才會安定;講仁義,則會受到鄉親鄰里們的尊重。這就是說好品行形成於自身,名聲就會顯揚於社會了。
若不篤於至行,而背本逐末,以陷浮華焉,以成朋黨焉。浮華則有虛偽之累,朋黨則有彼此之患。
人如果不堅定地培養好品德,捨棄孝敬仁義(本),而去追逐各種才藝本領、物質的占有和精神享樂(末),就會陷入華而不實,還有可能結成以各種利益為目的幫派。華而不實的話幫派內部各人之間就會有就會有虛偽的麻煩,這樣的幫派成員內部還會因為不誠實、造禍,牽累彼此。
此二者之戒,昭然著明,而循覆車滋眾,逐末彌甚,皆由惑當時之譽,昧目前之利故也。
這兩方面的鑑戒,可以說是非常明顯的,但是仍然有很多人重蹈覆轍,捨本逐末的現象日益嚴重。這都是迷惑於一時的虛名、貪圖於眼前小利的緣故呀。
夫富貴聲名,人情所樂,而君子或得而不處,何也 ? 惡不由其道耳。患人知進而不知退,知欲而不知足,故有困辱之累、悔吝之咎。
榮華富貴和顯赫聲名,是人人都喜歡的,但是有德行的人有時候能得到卻不願要,為什麼呢?是因為他們厭惡不是正道而得來的名利。人生值得擔憂的事情就是只知進而不知該退的時候退,只知道不斷追求新的欲望卻不知道滿足,適可而止,所以才會有遭受困頓、招致屈辱的憂患,才會有令人悔恨的過錯。
語曰: ‘ 不知足則失所欲。 ’ 故知足之足,常足矣。覽往事之成敗,察將來之吉凶,未有乾名要利,欲而不厭,而能保世持家、永全福祿者也。
常言道:‘如果不知足的話,就會喪失原來所需要的東西。’(如童話《金魚的故事》,那位漁夫的老婆由於貪得無厭,最後還是一無所有)。所以知足就是長久的富足。觀察過去歷史中的人們的成敗,用來看清將來的吉凶,就會明白人如果追名逐利、貪得無厭,沒有能保持家族不衰而長久享有福祿的。
欲使汝曹立身行己,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故以玄默沖虛為名,欲使汝曹顧名思義,不敢違越也。
我是希望你們立身處世,要遵從儒家教誨,奉行道家所言,所以用深沉靜默、謙和淡泊之意的字來給你們起名字,是想讓你們顧名思義,不敢違背逾越聖人的教誨啊。
古者盤杅有銘,几杖有誡,俯仰察焉,用無過行,況在己名,可不戒之哉 !
在古代,人們在盤、盂上鑄有謹言慎行的銘文,茶几和拐杖上刻有告誡,為的是頭抬頭都能看見,提醒自己不能有越軌行為,更何況這些警言就在自己的名字中,能不隨時戒備嗎?
夫物速成則疾亡,晚就則善終。朝華之草,夕而零落。松柏之茂,隆寒不衰。是以大雅君子,惡速成、戒闕黨也。
大凡事物成長得快則衰亡也快,成就得慢則會善終。早晨開花的草,到晚上就會凋謝,而松柏的茂盛,在嚴冬也不會枯萎。所以道德很高尚的君子(孔子)不喜歡速成,戒忌 闕黨童子般的輕狂。
闕黨童子:出於《論語·憲問》
闕黨童子將命。或問之曰∶“益者與?”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孔子所居住的闕里這個地方有一個年輕人,在賓主相見的禮節中替人傳話。有人問孔子:這孩子是不是一個有上進心得人呢?孔子說:我看他坐在成人的位置上,走路的時候也要與長輩並行,他不是一個有上進心的人,只是急於成名而已。
若范匄 gài 對秦客,至武子擊之,折其委笄,惡其掩人也。
從前晉國的范匄因為在秦國客人面前顯示才能,而被他的祖父武子很揍了一頓,連他的髮簪都被折斷了,就是因為范武子討厭他顯擺去蓋過別人。
夫人有善鮮不自伐,有能者寡不自矜。伐則掩人,矜則陵人。掩人者人亦掩之,陵人者人亦陵之。
人有點優點很少有不自誇的,有點能耐也很少有不自傲的。自誇就會遮蓋別人,自傲就會盛氣凌人。遮蓋別人的人,只要有機會就會被別人遮蓋;盛氣凌人的人,同樣也會受到別人的壓制欺侮。
故三郤為戮於晉,王叔負罪於周,不唯矜善自伐好爭之咎乎 ?
所以晉國的郤錡、郤佳、郤至三人,被自己欺侮的人所殺;王叔(與人爭權奪利)最後成為周朝的罪人。這不正是自誇自傲、喜歡爭名奪利帶來的災禍嗎?
三郤(郤錡、郤犨chōu、郤至)是春秋中期晉國出現的一個家族權臣集團,三郤每個人都繼承了祖輩的基因,個個能幹,人人出色,樣樣精通。四軍八卿占其三,顯赫不已。在晉國兩百年的卿族鬥爭中,有一個普遍的的規律,但凡太過顯赫的家族,最終總是難逃滅族的命運。正所謂“樹大招風”。郤家人明顯不懂何謂低調,肆無忌憚,擺明了不把國君放眼裡。
晉厲公繼位沒幾年國家就出現像“三郤”這種刺頭,所以但凡是被三郤所欺負的弱勢群體,厲公都很樂意和他們交好。
第一件事情是:晉厲公決定伐秦,派郤錡去請求魯國派兵協助,但郤錡處理事情很不恭敬。事後孟獻子說道:“郤錡家是找死啊!禮貌是立身的根本,恭敬是立身的基礎,他這樣做是丟失了基本。作為老國王的卿大夫,接受命令去請求發兵,是為了保衛江山社稷,而他如此懈怠,背棄大王賦予的使命,不是找死是什麼?”
第二件事情:晉厲公調和衛定公與其大臣孫文子孫林父之間的關係。衛定公設宴招待郤犨,寧惠子寧植作陪,郤犨態度傲慢。寧惠子預言道:“郤犨他的家要完啦!自古參加君王的宴請時,要謙恭揖讓、從容守禮,體現賓主之間和諧融洽的氣氛,這是避禍培福的。所以《詩經》說:‘兕觵sì gōng其觩qiú,旨酒思柔,彼交匪傲,萬福來求。(彎彎的牛角杯,美酒色清香濃。賢者交往從不倨傲,萬福來聚。)’今天他的傲慢無禮是取禍之道啊”
第三件事情:鄢yān陵之戰後,晉厲公派郤至去周王室進獻俘虜。郤至在與單襄公談話中多次提到自己的功勞。單襄公事後說道:“郤至這樣做是自尋死路啊!他在三軍將佐中排在第八位,卻自我表功掩蓋他上司的功勞。是會招來怨恨,也是禍亂的本源啊!怨恨多了就會遭到禍亂,他這個官位還怎么保得住呢?《夏書》上說:‘別人對你的怨恨怎么可以讓它發展到明顯的地步呢? 還沒有顯現出來的時候就要去分析處理了 。’也就是說要在很微細的時候就要謹慎對待,今天已經這樣明顯了,怎么可以呢?
第四件事情:公元前576年,三郤清理門戶,一直對“三郤”忠言勸諫的族人伯宗被陷害殺死,韓厥嘆曰:“郤氏恐怕免不了要滅亡了吧!像伯宗這樣的善人是天地之綱紀,卻要殺害,如不滅亡,還等什麼呢?
公元前574年,就在“三郤”氣勢極為煊赫時,晉厲公突然任命胥童、長魚嬌等親信帶領甲兵800人,進攻郤家。郤氏束手待斃,《國語》記載:“三郤皆自殺”。胥童們毫不客氣,掩殺郤氏,一個百年望族就這樣灰飛煙滅。第二天,晉厲公將三郤陳屍朝堂,其狀之慘,令人唏噓不已。
值得提的是屠殺郤氏的劊子手胥童,是胥臣的曾孫,當年就是胥臣向晉文公推薦落魄的郤缺,使郤氏家族順利的再度騰飛。可郤缺在趙盾死後,越級成為中軍元帥。為了巴結趙氏,對胥氏恩將仇報,打壓胥克(胥童之父),提拔趙盾嫡子趙朔入六卿以代替胥克。自此胥氏便長期消失在晉國政壇。這是胥童的復仇嗎?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春秋時期周朝的卿士王叔陳生,在周靈王九年和伯輿爭奪執政地位。周靈王支持伯輿,他逃到黃河之邊。晉國派范宣子到京師調解伯輿與他的關係。他的家臣貶低伯輿,說不能讓小門小戶凌駕王室,伯輿的家臣瑕禽說伯氏是周平王東遷時的功臣,而王叔家族則是以收受賄賂執掌朝政。最後,他敗給了伯輿,逃到晉國去了。
故君子不自稱,非以讓人,惡其蓋人也。夫能屈以為伸,讓以為得,弱以為強.鮮不遂矣。夫毀譽,愛惡之原,而禍福之機也,是以聖人慎之。
所以,君子不自誇其能,不是為了表示謙讓,而是不喜歡遮蓋別人。人如果能夠以屈為伸、以讓為得、以弱為強,就很少會不順遂。詆毀和讚譽,是產生愛和恨的根源,也是決定禍與福的關鍵,所以聖人對此特別謹慎
孔子曰: ‘ 吾之於人,誰毀誰譽?如有所譽,必有所試。 ’ 以聖人之德,猶尚如此,況庸庸之徒而輕毀譽哉 ?
孔子曾說:‘我對他人,誹謗過誰呢?讚譽過誰呢?如對某人有所讚譽,必經試驗。驗知其人確實有所讚譽的事實,這才稱讚他。’像孔子這樣有德的聖人,還如此謹慎,我們這樣的平庸之輩又怎么能隨意詆毀或讚譽別人呢?
昔伏波將軍馬援戒其兄子,言: ‘ 聞人之惡,當如聞父母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道也。 ’ 斯戒至矣。
從前伏波將軍馬援告誡他的侄兒說:‘聽到別人的壞處應當像聽到自己父母的名聲一樣,耳朵可以聽,嘴巴卻不能說出去’。這個告誡真是至理名言。
人或毀己,當退而求之於身。若己有可毀之行,則彼言當矣。若己無可毀之行,則彼言妄矣。當則無怨於彼,妄則無害於身,又何反報焉 ?
別人如果詆毀自己,應當退一步反省自己。如果自己確有可被別人詆毀的行為,那么,別人的詆毀就是恰當的了;如果自己沒有什麼可被詆毀的行為,那么別人的話就是荒謬的。如果所言恰當,就不能埋怨別人。如果所言荒謬,對自己也沒有什麼危害,何必反轉去報復呢?
且聞人毀己而忿者,惡醜聲之加人也,人報者滋甚,不如默而自修也。諺曰: ‘ 救寒莫如重裘,止謗莫如自修。 ’ 斯言信矣。
再說,聽見別人詆毀自己便發怒,是憎惡別人敗壞自己的名聲,與其讓人家更起勁地詆毀你,還不如默默地去修養自身。諺語說:‘要驅除嚴寒,沒有比套上皮衣更好的辦法;要制止別人的誹謗,沒有比加強自身修養更好的辦法。’這話確實很對。
若與是非之士、兇險之人,近猶不可,況與對校乎 ? 其害深矣。可不慎與 !
如果碰上喜歡搬弄是非,特別是那些兇狠險毒的人,距離他們近點都不可以,更何況與他們面對面地爭論是非曲直呢?這樣做的禍害大得很啊,能不慎重嗎?
吾與時人從事,雖出處不同,然各有所取。潁川郭伯益,好尚通達,敏而有知。其為人弘曠不足,輕貴有餘。得其人,重之如山;不得其人,疾之如草。吾以所知,親之昵之,不願兒子為之。
我和世人交往共事,雖然有的出仕、有的隱退,情況各有不同,但各有其長處可取。如穎川郡的郭伯益,跟人相處喜好通達,聰敏而有智慧。可是他的為人,寬弘開朗不足,鄙薄與敬重都有些過分。碰到中意之人,他敬重如山;碰到不中意的人,他輕視如同草芥。我因為和他相知,所以關係密切,但不希望兒子們仿效他。
北海徐偉長,不治名高,不求苟得,澹然自守,唯道是務。其有所是非,則托古人以見其意,當時無所褒貶。吾敬之重之,願兒子師之。
北海的徐偉長,不追求顯赫的名聲,不謀求不正當的獲取,堅持淡泊處世,一心研習道義。他要是有所讚揚與批評,就憑藉古人(言行)來表達自己的意見,從不直接對人進行褒貶。我很敬重他,希望你們向他學習。
樂安任昭先,淳粹履道,內敏外恕,處不避洿wū ,怯而義勇。吾友之善之,願兒子遵之。
樂安國的任昭先,為人純樸敦厚,做事遵循道義,內心聰敏而對人寬和,處世不避艱苦的環境,看似膽小卻能見義勇為。我和他友好親善,希望兒子們以他為榜樣。
若引而申之,觸類而長之,汝其庶幾舉一隅耳。
如果你們對我講的道理能加以引申,觸類旁通,你們大概就能舉一反三了。
及其用財先九族,其施捨務周急,其出入存故老,其議論貴無貶,其進仕尚忠節,其取人務道實,其處世戒驕淫,其貧賤慎無戚,其進退念合宜,其行事加九思,如此而已,吾復何憂哉 ? ”
(具體說來)就是在使用錢財時首先應考慮家族其他成員,施捨時要注意周濟那些急需的人,出門回鄉要思念看望老年長輩,議論時注意不要貶低別人,做官要崇尚盡忠盡節,衡量人定要看其政治主張和實際表現,處世要戒驕戒淫,貧賤時切勿憂愁,進與退要想到是否合宜,做事之前要反覆思考,如此而已。(你們如果這樣做了,)我還有什麼憂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