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四犯令
月破輕雲天淡注,夜悄花無語。莫聽《陽關》牽離緒。拚酩酊花深處。
明日江郊芳草路,春逐行人去。不似茶蘼開獨步,能著意留春住。
作者
侯寘,生卒年不詳。字彥周,東武(今山東諸城)人。晁謙之之甥,南渡後居長沙,曾為耒陽縣充,乾道、淳熙間尚在世。有《懶窟詞》一卷。所作《眼兒媚》詞,注云“效易安體”,今李清照原詞未見。又有鼓子詞二首,皆為金陵府會所作。饒宗頤《詞籍考》卷三:“《直齋書錄》云:‘其母舅晁留守者,謙之也,紹興中以直學士知建康’。按謙之,即紹興十八年刊《花間集》於建康者,直齋‘知建康’句,自屬謙之。四庫館臣乃誤會以屬侯寘。審《懶窟詞》作於建康數首,並有頌府主意,如‘甘棠’‘歸覲’之句,不應有自譽自禱也。集中有餞朱少章詞。少章為晁說之兄之女婿,建炎初使金,紹興十三年始歸,次年卒。詞雲‘三年牢落荒江恪’,當是建炎二年春間餞其奉使之作。集中題乾支者最後為‘壬午元宵’,則紹興三十二年也。”
賞析
這首詞寫離別,與一般的離歌寫法不同。作者並不正面渲染離愁別緒的深重,而是獨出心裁地藉助新奇豐富的想像,通過對人物心理感受的細緻描繪,曲折委婉地寫出離人真摯而沉重的情感,可謂含蓄空靈,別開生面。
上片寫臨別情景。先用寫意手法疏筆勾勒別夜景色:“月破輕雲天淡注。”輕風微撫雲朵,月兒穿過雲層,天淡如水,月光似銀,呈現出一片朦朧恬淡的夜景。這一句,顯然從張先的名句“雲破月來花弄影”中行到啟發,寫將入夜後的淒尚清景象寫得極為傳神。
但在寫景的同時又將人物的情思富於其中。接著,“夜悄花無語”,進一步將景與情交織在一起,“悄”,點明了夜深人靜,“花無語”以花喻人,實寫人無語,即柳永《雨霖鈴》“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之意,均以“無語”形容惆悵心情之極盡,不過這裡化實為虛,手法更婉曲罷了。“莫聽《陽關》牽離緒”,緊承上句,點出“無語”的原因,原來是分別在即,離緒牽人愁腸。《陽關》,指名曲《陽關三疊》,是流傳最廣、傳唱最久的送別曲,這裡卻說“莫聽”,不忍聽也。蓋因其辭情、聲情皆悲悽,此刻反增離人痛苦,故不忍聽,離愁的深重難遣自不言喻。無可奈何,只有借酒來麻醉自己,於是“拚酩酊花深處。”“酩酊”,已是大醉不已,更著一“拚”字,這就十分形象而又入木三分地刻畫出人物因無法擺脫離愁而獨對花叢拚命痛飲的狂態,透露出他內心無法慰藉的痛苦和無可告語的悲哀。這樣的描寫,比柳永詞中“都門帳飲無緒”效果更強烈,更能震撼讀者。以上所寫,不過是未別之情景,卻使人悽然欲絕。
過片宕開一筆,推想別後情景:“明日江郊芳草路,春逐行人去。”用芳草寫離情,是古典詩詞中常見的手法,如李煜《清平樂》“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便是以無盡的芳草喻綿長的離恨。這句卻以常術奇,自鑄新詞,使蘊意更加深厚。你看,明明是行人踏著芳草路遠行,卻想像是芳草追逐行人的腳步遠去;明明是人已遠行而芳草依舊,卻想像是人走春盡。這樣,由芳草和離愁想像出來的春天和行人的內在聯繫,便使他忽東奇想:如果能夠阻止春天的腳步,不就可以留住遠行的人了嗎?那么什麼能夠留住春天呢?作者想到了似蘼,這是花期最遲、暮春才開的一種花朵,蘇軾《杜沂游武昌以茶蘼花菩薩泉見餉》說:“茶蘼不爭春,寂寞開最晚。”又有詩說:“開到茶蘼花事了。”待花事將盡再來花放,延長了花期,不就等於留住了春天?人要能象茶蘼這樣把春光、也把行人留到最後一刻該多好呢!可惜,人世間每每事與願違,“不似茶蘼開獨步,能著意留春住。”“獨步”是“獨一無二”的意思。春花到此時已剩茶蘼,故云“獨步”。但縱使茶蘼開晚,能“著意留春”,又能留得幾分?何況“不似”乎!兩句婉轉地說“強欲留春春不住”(歐陽修《漁家傲》)。留春計,暗指留人無計,詞到此戛然而止。下片寫的是人物心中的一段痴想,雖不可能實現,卻動人而又真摯地表達了因無計留人而產生的深沉惆悵和嘆惋,與上片的不忍分別相呼應,真實細膩地刻畫出離人分別前的情緒和微妙的心理活動,讀之使之回味無盡。
段痴想,雖不可能實現,卻動人而又真摯地表達了因無計留人而產生的深沉惆悵和嘆惋,與上片的不忍分別相呼應,真實細膩地刻畫出離人分別前的情緒和微妙的心理活動,讀之使之回味無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