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這本書收入史蒂芬·金的四部中篇小說,是他作品中的傑出代表作。其英文版一經推出,即登上《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的冠軍之位,當年在美國狂銷二十八萬冊。目前,這本書已經被翻譯成三十一種語言,同時創下了收錄的四篇小說中有三篇被改編成轟動一時的電影的記錄。
其中最為著名是曾獲奧斯卡獎七項提名、被稱為電影史上最完美影片的《肖申克的救贖》(又譯《刺激一九九五》)。這部小說展現了史蒂芬·金於擅長的驚悚題材之外的過人功力。書中的另兩篇小說《納粹高徒》與《屍體》拍成電影后也贏得了極佳的口碑。其中《屍體》還被視為史蒂芬·金最具自傳色彩的作品。
點評
每個美國家庭顯然都有兩本書,一本是《聖經》,另一本八成是史蒂芬·金的作品。
--傅月庵(《生涯一蠹魚》《蠹魚頭的舊書店地圖》作者)
無疑的,《四季奇譚》是史蒂芬·金從事寫作三十年來公認最棒的作品之一,堪稱他的生涯代表作。
--林尚威(台灣史蒂芬·金網站站長)
《四季奇譚》絕對不容錯過,我保證你將一頭栽進而無法自拔……他所創造出的人物,栩栩如生地讓你幾乎可以感受到他們的存在。
--《明尼亞波里星壇報》(Minneapolis Star-Tribune)
史蒂芬·金的作品讀來津津有味,讀者彷佛可以直接與書中角色對話,不愧是一位優秀的小說家。
--休士頓紀事報(Houston Chronicle)
收錄小說
《麗塔海華絲與蕭山克監獄的救贖》 ─ 春天的希望
Rita Heyworth and Shawshank Redemption〈Hope Spring Eternal〉
《納粹追兇》 ─ 夏日沉淪
Apt Pupil(Summer of Corruption)
《總要找到你》 ─ 不再純真的秋天
The Body(Fall From Innocence)
《呼-吸-呼-吸》 ─ 暮冬重生
The Breathing Method(A Winter's Tale)
改編電影
《肖申克的救贖》〈The Shawshank Redemption〉 ─ 1994年
改編自《麗塔海華絲與蕭山克監獄的救贖》。法蘭克·戴瑞邦執導,提姆·羅賓斯、摩根·費里曼主演。
《誰在跟我玩遊戲》〈Apt Pupil〉 ─ 1998年
改編自《納粹追兇》。布萊恩·辛格執導,布萊德·藍佛、伊恩·麥克連主演。
《站在我這邊》〈Stand by Me〉 ─ 1986年
改編自《總要找到你》。勞勃·萊納執導,威爾·惠頓、瑞凡·費尼克斯、柯瑞·費德曼、傑瑞·歐康諾主演。(註:本片同名主題曲在原主唱班·E·金恩詮釋之下,竟比電影還紅,至今已有多位著名的歌星翻唱過。)
導讀
導讀1
他先是喜歡寫作,然後賺到了錢——略談史蒂芬·金的創作生涯/傅月庵
史蒂芬·金始終焦慮著,自從他發現自己愛上寫作這件事之後。
一九五四年,七歲的他,因病休學在家,整天躺在床上看漫畫。在母親的鼓舞下,創作了一個四頁長的魔法動物故事,獲得母親所賞賜的一塊美金稿費。他自覺人生就此開啟了一扇“可能”的大門,但,焦慮也隨之開始了。
不同的人生階段里,這種關於寫作的焦慮,以著不同的面貌出現。“退稿”當然是其中一種,但不嚴重。對於一個以寫作為樂的十四歲青少年而言,牆上懸掛退稿的釘子因無法負荷重量而掉了下來,充其量換一根更長一點的就是了。類如“寫得很好,但不適合我們。你很有才華,再加把勁吧!”的退稿注語,則讓他大受鼓舞,深感希望無窮,前途無限。
一生最愛是恐怖
真正讓人焦慮的是,他自小就對公認有助於“精神向上提升”的優良課外讀物諸如《白雪公主》、《安博公爵》〈The Amboy Dukes〉……無甚反應,吸引他廢寢忘食鑽讀、趕場的書籍和電影,幾無例外都是關於火星人、吸血鬼、殭屍、盜墓、活死人、蛇發魔女、開膛手傑克……這種直到今天還是被教育人士視為“兒童不宜”的“低劣”創作,並且要越血腥、越恐怖、越能讓他感到興奮滿足。寫作反映人生,你讀了些什麼、想了些什麼,動之於心,很自然形諸於筆,尤其對於中學八年級生而言。
一九六一年某月的某一天,史蒂芬·金把他所看到、自認為最精彩無比的彩色恐怖片《陷阱與鐘擺》〈The Pit and the Pendulum〉改寫成小說,自編自印,帶到學校去兜售,一個上午便賣了三十六本,現賺九塊錢,成了他的“第一本暢銷書”,也讓窮苦人家小孩的他大受鼓舞,深感“錢”途有望,更多零用金終於不是夢。下午兩點鐘,他被叫到校長室,校長要他把錢退還同學,還訓了他一頓:“我真搞不懂,史蒂芬,你明明有才華,卻為什麼老愛寫這些垃圾東西,白白糟蹋天分呢?”史蒂芬·金羞愧地遵命退錢,卻不認輸,那年暑假,他又自寫自編自印了個《外星人入侵》的故事,大賣一場。然而,賺足了零用錢的他,內心還是感到羞愧,耳邊不停浮現校長的話:為何要糟蹋天分?為何要浪費時間?為何要寫這些垃圾?
此後二十多年之間,這些話成為史蒂芬·金揮之不去的陰影。他還在寫,且割捨不下“這些垃圾東西”。“寫作是一種塗鴉。我們每個人的思想都像一個濾網,網的大小和尺寸都不同。我的濾網流不過的東西,也許可以流過你的濾網,而且一點困難也沒有。你的濾網流不過的東西,也許在我的濾網中通行無阻。我們每個人似乎都有與生俱來的責任去轉換這些堵住我們思想濾網的糟粕,最後會發展出某種才藝來。”成名之後,史蒂芬·金曾經這樣解釋他的寫作嗜好,他的思想濾網流不過去的,就是“恐懼”這件事,這是天性,所以他愛寫,也幾乎只寫“恐怖小說”。
一生最愛是恐怖,聽起來似乎有些病態,許多人也認為這是史蒂芬·金在嘗到甜頭、靠著嚇人賺得億萬家產之後的說詞,根本是譁眾取寵的一派胡言。然而,正如孔子所言:“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我們若以“恐怖小說”跟“寫作”來代替“道”與“仁”這兩個字,再用這段話來形容史蒂芬·金的這一生,則雖不中亦不遠矣。
我知道我有多認真
一九七三年的史蒂芬·金:大學畢業兩年,二十七歲,已婚,眼鏡鏡片越來越厚重,卡其褲已快裝不下日益向外擴張的啤酒肚。育有一子一女的他,好不容易在高中找到一份教職,卻入不敷出,暑假裡還得到洗衣工廠打工,老婆塔比莎〈Tabitha Spruce〉則穿著粉紅制服在甜甜圈店裡當服務生。全家人住在一輛拖車裡,電話被斷線了,更沒錢修理代步用的破爛“別克”車。他終日擔心會有額外的帳單,也被教學跟行政會議搞得興味索然:“這不是我該擁有的生活!”跟所有人一樣,史蒂芬·金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卻看不到任何改變的曙光。
然而,即使生活如此艱難,他還是在寫作,還是在投稿,而且,還是寫恐怖小說,書桌抽屜里隨時躺著五、六份未完的手稿。“為何要糟蹋天分?為何要浪費時間?為何要寫這些垃圾?”老校長的這幾句話,想必也曾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不過此時的他大概無暇顧及這些了。畢竟,有時候“垃圾”被錄用了,額外的稿費收入總會帶來意外的歡樂。全家大吃一頓、多買些日用品、帶耳朵有問題的女兒去看早該看的醫生。這有什麼不好呢?他真正擔心的是,眼見而立之年即將到來,自己到底能不能成為作家,靠寫作維生呢?
人的命運難說,事後回想,一個小動作,往往決定了一生的走向。要不是老婆塔比莎始終認定史蒂芬·金有才華,寫作絕不是浪費時間,總是鼓勵他多花時間在寫作上;要不是她從字紙簍里把已經被揉掉的《魔女嘉麗》〈Carrie〉草稿給檢了回來,抖掉淤灰,攤平開來閱讀,還貼心地對老公說:這個有搞頭,你一定行的!史蒂芬·金能否掙脫金鎖走蛟龍,平地一聲起高樓?只怕還在未定之天呢。但不管怎麼說,一九七四年,《魔女嘉麗》出版已經是一個歷史事實了。這本書像個實現了的“美國夢”,讓史蒂芬·金一鳴驚人、一飛沖天、一夜成名,也造就了美國文學史上最重要的一名暢銷書作家──接下來,他將花三十年時間,以只手之力,開創出“社會恐怖小說”〈social horror fiction〉這一類型閱讀,與安.萊絲〈Anne Rice〉、狄恩.昆茲〈Dean Koontz〉、彼得.斯陶伯〈Peter Straub〉、約翰.法瑞斯〈JohnFarris〉等人共同鋪設出一條寬闊的大道來。
《魔女嘉麗》預付版稅僅二千五百美元,暢銷之後,光平裝本著作權就賣了四十萬美元,他拿到一半的二十萬,等於三十一年的教書薪水。史蒂芬·金時來運轉,終於發了!能夠無憂無慮、全心全意做他愛做的事,他也更加勤奮了。此後三十年里,每天一大早,他一起床就坐在打字機前寫作,至少要寫個一千五百字才起身,且每年只在國慶日、生日和聖誕節這三天停筆歇息。〈後來他承認,這是為了找話題才這樣說的,其實一瘋魔了,這三天照寫不誤!〉“我不斷地寫,因為這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有人花上二十年做心理分析,想去瞭解他們為何有某種興趣和感覺,我只是放縱它們。”“當我坐在打字機前時,我知道我有多認真。”某次接受訪問時,史蒂芬·金曾這樣說道。
到了一九八二年,短短八年中,他已寫出十本小說,本本賣錢。一九八五年之後,速度更快了,曾在十五個月內連續出版了四部新作,其中《它》〈It〉厚達一一三八頁,重逾三磅又七盎斯半,簡直是書市大忌,但照樣“嚇嚇叫”,獨占鼇頭,暢銷百萬餘冊。一九八八年里,他曾有四部小說同時登上暢銷書排行榜,成了美國出版界破天荒的大事。整個八○年代裡,史蒂芬·金可說攻無不勝、戰無不克。據統計,這十年里,美國大大小小最暢銷的二十五本書里,他一人就包辦了七本,當真空前絕後!
版稅之外,從第一本小說起,史蒂芬·金的另一筆財富就是來自影視收入。由於他實在會講故事,且驚悚懸疑還帶著血腥殺戮的內容,又格外適合改編影視,因此幾乎每一本小說都被搬上銀幕,讓八○年代過著相對太平卻也單調日子的美國民眾,獲得了刺激的宣洩。有人曾私下統計過,一九九○年秋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史蒂芬·金同時有一部小說在電視播出,兩部小說在電影院放映,另一部正在拍攝中。其利益之龐大,可想而知。事實上,今天我們所熟知的好萊塢工業與出版市場緊密結合,“小說還在寫,電影就說好會開拍”的這一生產模式,幾乎就是由史蒂芬·金始作俑者,再經過約翰.格里遜〈John Grisham〉、麥克.克萊頓〈Michael Crichton〉、湯姆.克蘭西〈Tom Clancy〉這幾位暢銷天王發揚光大而確立的。
史蒂芬·金寫得快又賣得好,名利雙收,出版等於印鈔票,昔日戲言富貴事,今朝都到眼前來。然而,他似乎又焦慮起來了。本來就愛喝兩杯的他,到了一九八五年,酒癮、藥癮紛紛上身,不但酗酒,還吸食古柯鹼。這是為什麼呢?“成名症候群”的患得患失以及定期出版的壓力都可能是原因,但以史蒂芬·金在此時期的出書質量來看,大約都不成問題。隱藏在意識底層的,“為何要糟蹋天分?為何要浪費時間?為何要寫這些垃圾?”如影隨形,如蛆附骨,只怕老校長的魔咒還在蠢蠢作祟著。
從擔心“恐怖”到擔心“不恐怖”
一九八二年,史蒂芬·金已經接連寫出《午夜行屍》〈Salem掇 Lot〉、《幽光》〈The Shining,又名《鬼店》〉、《玉米田的孩子》〈Night Shift〉、《再死一次》〈The Dead Zone〉、《燃燒的凝視》〈Firestarter〉、《狂犬庫丘》〈Cujo〉這些哄傳一時的叫座小說,聲名大噪,隱隱然具備“暢銷霸王”氣象之時,他卻出版了《四季奇譚》〈Different Seasons〉。這一本書頗出讀者跟出版界意料之外,是由四個中篇小說組成,前三個與恐怖幾乎沾不上邊,最後一個雖頗驚悚,但跟之前的“超能力”、“吸血鬼”、鮮血滿地滾流相較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關於這本書,史蒂芬·金後來曾透露:“我花在上面的精神比任何一本書都多。”“也許一生再也不會出版另一本完全相同的書了。”為什麼要花這麼多精神?為什麼再也不會有第二本了?答案還得從這本書里去探索。
史蒂芬·金在《四季奇譚》的〈後記〉里追述,當他出版《魔女嘉麗》後,又寫了《午夜行屍》,編輯替他有點擔心,原因是怕他被“定型”為“專寫恐怖小說的作家”。史蒂芬·金對這事看得較輕鬆,要他等幾年再說,原因是“在美國,沒有人能專靠寫恐怖小說賺錢”。言下之意,當然是指他還會轉型的。後來,《幽光》又大賣,編輯更擔心“定型”問題了。史蒂芬·金卻還是一派輕鬆,認為被定型也無妨,“如果讀者喜歡,我就繼續寫恐怖小說好了,這樣也不錯。”等到《四季奇譚》出來了,他的編輯還是在擔心,重點卻不一樣了:“我可不這麼認為裡面能不能有一篇是恐怖故事?”“我大概可以加強一點恐怖氣氛。”“好極了!還有那本新小說──”“寫一輛鬧鬼的車如何?”“這才對呀!”
從擔心“恐怖”到擔心“不恐怖”,清楚說明了市場的力量正一步步把史蒂芬·金給“定型”下來。但也說明了,就算一生最愛是恐怖,就算寫了八年十部小說,本本暢銷之後,他還是有些疑惑,無法肯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寫些“垃圾”、在“糟蹋天分”、在“浪費時間”?這種焦慮,透過〈總要找到你〉里公認史蒂芬·金的化身,也就是敘事者戈弟的口中說得很清楚:“許多書評人說我寫的東西都是狗屎,我也時常覺得他們說得沒錯……我的故事太像童話故事了,顯得荒誕不經。……我想知道我所做的這一切是否真有任何意義?一個人能以寫杜撰的小說致富,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讀者喜歡我就寫,史蒂芬·金是這樣說的。然而,足以肯定一個作家的,除了讀者的掌聲之外,別忘了,還有書評人──像老校長那樣,老愛把“暢銷”跟“垃圾”劃上等號的書評人。在無錢買米買鹽的時候,賺錢養家求溫飽是最迫切的需要,旁人說好說壞都不重要。一旦財源滾滾,衣食無虞之後,自我肯定就變得重要了。這一肯定,往往都要靠“名”,且是“好名”,而不是“惡名”。毫無疑問地,史蒂芬·金才華洋溢,但正如他所說,喜愛黑暗不可知的事物是他天生的興趣,他依著上帝所賜予的寫作才華,順著自己的天性去創作,他夠認真、很努力,外界也回報他足夠的財富跟名氣。但,為什麼總有一些人,且是他認為值得尊敬、應該重視的人,卻總是認為他在譁眾取寵,一味賺錢;老是批評他所寫的東西不入流,賺再多的錢也還是“垃圾”?如果說,一個作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忠於自己”,那他肯定做到這點了。但為什麼主流文學界還是沒辦法肯定他呢?
這個焦慮後來成為史蒂芬·金文學創作中很明顯的一個特質,他經常以暢銷作家為寫作對象,遠如《慘不忍睹》〈Misery, 1987〉中被狂熱女書迷所綁架的那一位,近如《白骨袋》〈Bag of Bones, 1998〉里被創作瓶頸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這一位,其中均不無夫子自道的意味。
最值得注意、也最具象徵意義的則是《黑暗的另一半》〈The Dark Half, 1989〉,那位專心嚴肅文學創作卻一事無成,偶然遊戲文章,寫了幾本恐怖小說竟名利雙收的中年作家。因為越寫越覺得糟蹋天分、浪費時間,他想抽腿罷手了。透過雜誌報導,搞了個親手“埋葬分身”的儀式,在墳場拍了幾張“我的墓碑”的照片,用以昭告世人。誰曉得竟把那個無中生有、照理說已經一死百了的“通俗分身”給喚醒了。“他”從墳坑中爬了出來,大開殺戒,把每一個涉及謀殺“他”的人都給殺了。最後還綁架中年作家的妻兒,威脅他再寫一部系列小說,好讓自己能復活,也取代他的地位。故事結局,“嚴肅文學”終究還是打敗了“通俗文學”,把“他”趕回“他”該待的黑暗世界裡。書中有一段話,讓人浮想聯翩:“任何靠創作維生的男人或女人都必須這樣。一個活在正常的世界上……另一個創造世界。他們是兩個人。至少是兩個人。”但,為什麼通俗文學的那一位是“黑暗的一半”,而“活在正常世界上的這一位”又非要將他置之死地呢?現實的史蒂芬·金分明是“黑暗”那一邊的人,可他為什麼還是把“自己”給處死了?這種處死的深層心理結構是什麼呢?
通俗文學屬於“黑暗的一半”。就史蒂芬·金而言,現實似乎就是這樣。一九八六年,他出道十二年,早已家財萬貫,名利雙收,在美國文壇上,卻像個新興暴發戶,只能孤芳自賞。代表主流的“美國國家圖書基金會”〈National Book Foundation〉從來不曾正眼看待過他,別說作品入圍“全國書獎”什麼的,就連每年的頒獎典禮,冠蓋滿京華,也從來不曾寄張請帖給他:你想來,就自己掏錢買餐券吧!斯人獨憔悴的史蒂芬·金或許因此氣不過,決心換跑道再出發。這一年裡,他公開宣布放棄恐怖小說創作,轉向較無門戶之見、始終很肯定他的努力的科幻、奇幻小說〈這時的他,早獲得代表這兩類小說創作最高榮譽的“雨果獎”﹝Hugo Awards﹞、“盧卡斯獎”﹝Locus Awards﹞跟“世界奇幻文學獎”﹝World Fantasy Awards﹞〉。
正直體面,甚至是高貴的
此訊息傳出後,“金迷”一片譁然,堅決反對,抵死不從。靠他吃飯的那些影視中人更不用說了。其情況恰恰合了一句台灣諺語:“扮戲的要散,看戲的不肯散。”最後,史蒂芬·金或者拗不過書迷的熱情、本性的呼喚〈calling〉,以及,也很重要的,白花花銀子的誘惑,寫著寫著,還是回到恐怖小說這條道路上來了。一九八七年,他寫出了《慘不忍睹》,後來搬上銀幕,改名《戰慄遊戲》,那個被狂熱女書迷所綁架、刀斧加身、硬逼他照著她之所愛寫作的暢銷作家,相當程度上,當是反映了彼時史蒂芬·金的內心感受吧。
被“綁架”了的史蒂芬·金,一如胡適口中的“過河卒子”,退既無可退,只得拚命向前。向前的方法,除了更細膩、更講究創作技巧,多些“人性心理”,少些“血腥暴力”;多些“凡夫俗子”,少些“特異功能”之外,他也重拾短篇小說,在《紐約客》〈The New Yorker〉上發表小說,證明自己的才華。甚至,從“雙日”〈Douleday〉到“維京”〈Viking〉,再到“史逵布納”〈Scribner〉,一路更換出版社的軌跡,也說明了他越來越“嚴肅”以對的態度〈一九九六年,他以〈黑衣男子〉﹝The Man in the Black Suit﹞摘下代表短篇小說最高榮譽的“歐亨利獎”﹝O. Henry Awards﹞,算是這一連串努力的結果〉。更重要的是,不平則鳴,只要有機會,史蒂芬·金總不惜口角干戈,也要跟人辯論到底:“大眾小說”絕非“垃圾”的代名詞,受歡迎未必就不是好文學!
一九九一年,美國筆會通訊針對“通俗文學”與“嚴肅文學”的分野進行討論,小說家烏蘇拉.佩琳〈Ursula Perrin〉寫了一封信給筆會,公開說:“我寫的是『較好的』小說,意思是說,我不寫羅曼史或恐怖小說或推理小說。”這段話激怒了史蒂芬·金,他疾言厲色地反駁,就算暢銷小說也分千百種,其中有好的,也有壞的,“他們中間某些人的作品,有時或經常充滿文學性,且全都是講故事的好手。而這使我遠離了平淡無趣的生活……豐富了我的閒暇時光。這樣的創作,在我看來,始終是正直體面,甚至是高貴的。”哪能一槌定音,妄定優劣呢?
“只有好小說跟壞小說之分,沒有嚴肅文學跟通俗文學之別。”史蒂芬·金想說的就是這個。然而,一如前此所有關乎此一主題的討論,這次的爭論,還是各自表述,難有交集。原因是,此事表面雖僅關乎“嚴肅文學”跟“通俗文學”區分的合理性與否,但,問題底層除了文學典範的更替、文學史的流變,例如狄更斯如何從通俗多產的通俗文學作家,一變而為今日英國文學浪漫主義派的經典作家;或艾略特〈T. S. Eliot, 1888-1965〉的《荒原》〈The Waste Land, 1922〉跟喬伊斯〈James Joyce, 1882-1941〉的《尤利西斯》〈Ulysses, 1922〉如何型塑現代主義,而將小說帶入到“晦澀難懂才叫文學”的窄胡同等等,事實上,還涉及二十世紀以來的文化變遷,例如寫作的商業化、出版的娛樂化、文化霸權的攻防,甚至人性的本質,絕非三言兩語說得清楚、講得明白的──“道假諸緣,復須時熟”,典範的更替,豈是說換就換的?
最後的肯定
一九九九年,史蒂芬·金慘遭車禍,幸得大難不死。二○○○年出版《寫作》〈On Writing〉,頗有為自己一生蓋棺論定、薪傳後人的意味。二○○二年夏天傳出他罹患老年黃斑病變,恐有失明之虞;到了冬天,他又說要急流勇退,即將封筆了。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顯示長日將盡,時不我予。大師一輩子念念不忘,希望能在美國文學史上立塊碑,好向老校長證明自己沒有糟蹋天分、沒有浪費時間、不是寫些垃圾的心愿,眼看是無法完成了。誰知就在這個時候,“美國國家圖書基金會”竟然宣布,他獲得二○○三年全國書獎的“終身成就獎”,理由是他的作品“繼承了美國文學注重情節和氣氛的偉大傳統,體現出人類靈魂深處種種美麗的和悲慘的道德真相。”
蒂芬.金終於收到請帖了,而且是上台領獎的請帖。訊息傳出,美國文學界彷如被捅穿了的馬蜂窩,群情沸騰:不屑者有之,陰謀論以對者有之,鼓掌叫好者有之。爭論持續一個月,從報章雜誌一直延續到頒獎會場。保守派大將、一輩子宣揚“西方正典”〈The western canon〉不遺餘力的耶魯大學教授哈洛.卜倫〈Harold Bloom〉,開抱直斥這是“可怕的錯誤”,因為史蒂芬·金“根本不是個好作家。”“他的作品,過去被稱為『廉價驚險小說』〈penny dreadful〉。就是這玩意兒,他們竟還相信裡面有什麼文學價值、美學成就,以及啟迪心智的思想,這只能證明這群評審都是白痴!”著名文學評論家列夫.格羅斯曼〈Lev Grossman〉則在《時代周刊》寫了一篇〈老金萬歲〉〈Long Live the King〉,大力聲援史蒂芬·金。他認為“史蒂芬·金的努力不但是誠懇的,而且是勇敢的。”“下一個文學浪潮,不會來自高雅處,而是來自低俗處,來自藥房架板上那些用燙金外包、封面軋花印字的平裝本。該乾什麼就乾什麼,繼續讀你的吧。這場變革不會讓聖徒們為之歡呼的。”
聖徒不但沒有歡呼,還當面“吐嘈”史蒂芬·金。二○○三年十一月十九日,頒獎典禮於紐約舉行,史蒂芬·金不顧肺炎感染,抱病出席。還花了七萬多美元,大手筆包下六張桌子,邀請同為暢銷作家的好友譚恩美、約翰.格里遜參加,也給他們一張免費的請帖。他誠懇呼籲“在所謂『通俗小說』與所謂『嚴肅文學』之間,建立起溝通的橋樑。”然而,以《大火》〈Great Fire〉一書贏得該年度小說獎的七十二歲老作家雪莉.赫札德〈Shirley Hazzard〉,卻不買這位五十六歲小老弟的帳,不但告訴美聯社記者,自己從沒讀過史蒂芬·金的小說,還當著九百位來賓面前,老實不客氣地說:“就算給我們一份當前最暢銷的書目,我也不認為,我們會從中得到更多滿足。”“我們的這些愛好是嚴肅的,我們有自己的直覺、個性,我們知道自己該讀些什麼。”
結語
在可預見的將來,“通俗”與“嚴肅”之間的文學戰爭,只怕要再繼續相持下去。史蒂芬·金還看得到,但未必還會去淌渾水,與人對罵。畢竟,他已掙得他最想要的那一塊功碑,對老校長有交代了。就一位終身致力寫作,花了三十年功夫,寫出四十本小說和兩百個短篇小說,作品被翻譯成三十三種語言,發行三億本,被譽為“每個美國家庭顯然都有兩本書,一本是《聖經》,另一本八成是史蒂芬·金作品”的作家,要說這不是“終身成就”也實在太牽強了。誠如“美國國家圖書基金會”主席鮑德溫〈Neil Baldwin〉在宣布史蒂芬·金得獎時所言:“我們要以更廣闊的角度來看什麼是文學。”假如我們放寬視野,不堅持“作者之死”,而將“寫作的態度”視為文學的最基本要素,那麼,文學的世界或將更為多元富饒、平易近人一些。而史蒂芬·金在《午夜禁語》〈Four Past Midnight, 1990〉序言裡的這段話,也顯得更有意義了:
我依然喜歡好故事,愛聽好故事,也愛講好故事。你也許知道〈或在乎〉,也許不知道〈或不在乎〉,我出版這本和下面兩本書,賺了大錢。如果你在乎,那你也應該知道,在“寫”〈writing〉這件事上,我並沒有得到一文錢。正如其他自發性的事情一樣,寫作本身是超乎金錢之外的。錢當然是好的,不過在創作時,你最好不要太去想錢。這種想,只會讓創作過程便秘而已。
關於筆者
傅月庵,台灣台北人。台大歷史所肄業,以編輯為終身志業。平生服膺“買書第一、讀書第二、編書第三、寫書第四”原則,愛讀閒書,不喜寫作;逼稿成篇,非為稻粱謀,都因趣味耳。主持“遠流博識網”〈聊齋〉、〈珍品交流道〉討論區,談新舊書、說今昔閱讀,其樂融融,千金不易也。著有《生涯一蠹魚》、《蠹魚頭的舊書店地圖》等書。
導讀2
千呼萬喚“金”出來/林尚威
西元二○○五年的三月,暌違台灣將近十年的美國暢銷作家史蒂芬·金,在廣大“金迷”的期盼之下,正式藉由遠流出版社所出版的《四季奇譚》,在台盛大地還魂重生。對為數不少的金迷來說,不但能買到史蒂芬·金最具代表性、也最獲好評的作品,這次的出版更代表著史蒂芬·金中文時代的開始。
《四季奇譚》對許多讀者來說或許有點陌生,但卻鮮有人不知道電影《刺激一九九五》。這部由好萊塢演技派的明星──提姆.羅賓斯與摩根.費里曼──於一九九四年主演的影片,在知名電影網站imdb榮獲全球近十三萬名網友九顆星的評價殊榮,並與《教父第一集》並列電影史上評價最高的兩部電影。各大BBS網站的電影討論版上,眾多網友更公認這是最好看的電影。有趣的是,這樣一部佳評如潮、激勵人心的監獄影片,原著卻是源於《四季奇譚》里的第一篇小說〈麗泰海華絲與蕭山克監獄的救贖〉,出自那位大家印象中的恐怖大師──史蒂芬·金的手筆。
史蒂芬·金在美國是一個傳奇性的明星作家,他是出版史上收入最高的小說家之一,被媒體譽為美國的狄更斯、現代說故事的天才。他的每一部作品在出版後都長踞書市銷售排行榜冠軍,其超過八○%的作品更被改編成電影,這項紀錄至今仍無人能出其右。此外,他更是第一個發表網路收費連載小說、並因此賺進大把鈔票的作家。然而十多年來,史蒂芬·金在台灣的知名度一直不高,比起《魔戒》的托爾金、《哈利波特》的J.K.羅琳,甚至是軍事小說家湯姆.克蘭西,對台灣讀者而言,史蒂芬·金似乎只是一個陌生、非主流的恐怖小說家。過去幾年因出版商行銷策略的錯誤,且缺乏精彩電影話題的搭配,讓這位在美國享有巨星地位的小說家在台灣甚至淪為書市的票房毒藥,也常讓死忠的金迷只能望著琳琅滿目的中文翻譯小說、卻獨缺史蒂芬·金的作品而不解興嘆。
若回顧史蒂芬·金的作品在台灣的出版歷史,可說是跌跌撞撞、篳路藍縷。最早由四季出版社於民國六十六年出版的《奇女凱莉》〈後譯為《魔女嘉麗》〉,是最早叩關台灣的作品,雖無從得知當時的銷售狀況如何,隨著這家出版社的倒閉,這部作品也因年代久遠而成為目前最難蒐藏的二手書。之後史蒂芬·金在台引進的第二部作品,則是赫赫有名的《幽光》〈電影譯為《鬼店》,影帝傑克.尼克遜主演〉。到了民國七十年初,史蒂芬·金的短暫輝煌時刻來臨,皇冠出版社出版了一系列的“當代名著精選系列”,其中包括各種知名電影的原著小說。平心而論,當時皇冠的翻譯水準是很高的,讀者除了可以親炙各類知名小說的風采,更能充分享受字裡行間的樂趣。而史蒂芬·金的作品在這套系列當中引進了高達十五部之多,其中不乏知名度頗高的《狂犬庫丘》、《它》以及《慘不忍睹》〈即電影《戰慄遊戲》〉等。可惜的是,後來著作權法通過,這些精彩的小說因為沒有取得著作權,便悄悄地消失了。之後至今長達十多年的時間,史蒂芬·金的小說在台灣取得合法著作權並正式出版的只有五本,三本是短篇合集,一本是長篇,另一本則是他的自傳,但這些僅有的史蒂芬·金作品在台的銷售量都十分妻慘,有些是因為翻譯品質的參差不齊,以致讓讀者興趣缺缺;有些則因選材錯誤,吸引不了陌生讀者的注意。因此,這些書目前大多仍擺在書店不起眼的角落,等待有心讀者給它一個機會。於是,為數不少的金迷只好在拍賣網站上、在舊書攤里、在圖書館中,搜尋這些絕版珍貴的作品,或是期待哪個出版社能夠再次重新出版一些真正代表史蒂芬·金的風格之小說。如今,遠流出版社回應讀者的需求,並出版這本書迷最引頸期盼的《四季奇譚》,絕對是讓所有書迷等待了近十年之後,最令人振奮的一大福音。
我一直覺得把史蒂芬·金歸類為恐怖小說家並不公平,就像在拍攝《鐵達尼號》之前,詹姆斯柯麥隆一直被歸類為科幻動作片的導演一樣。相反的,史蒂芬·金絕對是一位題材不限的全能小說家,當然,如果純粹論及說恐怖故事的功力,史蒂芬·金絕對是第一把交椅,而且光是以“恐怖”二字所衍生出來的主題就已經是包羅萬象。早期史蒂芬·金的恐怖風格比較單純,例如像是《玉米田的孩子》里詭異俐落的小故事、《魔女嘉麗》的校園舞會大屠殺,以及以吸血鬼為題材的《午夜行屍》。這些小說讀來實在過癮,因為滿足了書迷對於恐怖主題又愛又怕的矛盾心態。後來史蒂芬·金的恐怖風格漸漸轉型,他試圖探討更深層的恐怖,即人心對於童年、對於隔離、對於其他病態以及潛意識的恐懼。《它》書當中的恐怖小丑,其實是反應了童年的陰影延伸到成年的恐懼。而《狂犬庫丘》里則是藉由殺人犬包圍拋錨的二手車,探討孤立無援的恐懼感。不同於傳統恐怖電影利用大量的音效、直接的影像來刺激觀眾的感官,史蒂芬·金總是試圖把日常生活中最平常的恐懼與病態擴大,而獨立成為一篇精彩的小說。因此,讀者很容易在閱讀的過程中感受到“心有戚戚焉”,進而認同史蒂芬·金筆下的恐怖世界。但是,史蒂芬·金說故事的功力絕對不僅止於此,除了恐怖,他的作品還包括了寫實、奇幻,甚至科幻推理的題材,這些都是廣受各國讀者喜愛的精彩故事。《午夜禁語》中的〈蘭戈利爾人〉〈The Langoliers〉,則是類似倪匡風格的科幻推理小說,清楚的脈絡與合理的解釋讓故事行進清晰有力。而史蒂芬·金為女兒所寫的《龍之眼》〈Eyes of the Dragon〉,其走向則是近年來在台灣蔚為一股風潮的奇幻文學。王子、巫師與龍所交織而成的精彩故事,讓大家見識到史蒂芬·金也可以創造出這麼老少鹹宜的作品。
在偏寫實類的作品中,《四季奇譚》作為史蒂芬·金的生涯代表作則是當之無愧。作為史蒂芬·金的第十部作品,不但讓他在《魔女嘉麗》之後達到另一次事業高峰,也扭轉了出版業界對史蒂芬·金的刻板印象──一個看似擅長描寫怪力亂神的作家,居然可以就一般主題寫出如此震撼人心的精彩故事。事實上,史蒂芬·金當初只是隨性地把四篇不同時期所寫的中篇小說,利用一次機會彙編成合集出版。不但出版商不看好這與其典型風格大異其趣的作品,他本人對於這本書的銷售亦不抱任何期望。然而之後來自讀者與評論家前所未有的正面肯定,卻讓這本書成為開創史蒂芬·金寫作風格的另一扇窗,也吸引了為數更多、層面更廣的讀者,開始接觸史蒂芬·金的世界。《四季奇譚》甚至還成許多大學英文系的授課教材,其廣受青睞的程度與文學上的價值可見一斑。
《四季奇譚》共有四篇故事,分別是〈麗泰海華絲與蕭山克監獄的救贖〉、〈納粹追兇〉、〈總要找到你〉與〈呼─吸─呼─吸〉,除了第四篇故事外,其餘三篇都已經拍成電影。我還記得第一次讀到〈麗泰海華絲與蕭山克監獄的救贖〉這篇故事時,是五年前從台北往新竹的飛狗巴士上,雖然起初顛簸的路況和不太充足的光線,實在讓人無法靜下來好好欣賞一本小說,然而在看完第一頁後,故事強大的張力及扣人心弦的敘事方法,卻讓我在欲罷不能的情況下讀完了整個故事。在看到結局、闔上書本的那一剎那,前所未有的感動與震撼充滿了我整個思緒,久久不能平復,因為整個故事真是太激勵人心了。這個故事的主題圍繞著“希望”兩個字,然而在闡述光明面的同時,卻藉由監獄的黑暗面及囚犯對於新生的渴望,來襯托這個充滿正面意義的主題。我猶記得中間最感人的一段,是寡言的主角安迪在一次例行的戶外勞動中,利用他的機智,成功地扭轉危機、並說服了兄狠的獄卒,換得他和一群囚犯享受黑暗牢獄生活中的短暫自由──在屋頂上看著夕陽,喝著啤酒。對照前面諸多慘不忍睹的遭遇,這贏得尊嚴的一剎那無疑代表了主角的第一次勝利。而我在深深感動之餘,甚至可以透過妙筆生花的描述,感受到那股迎面而來的微風與沁涼的啤酒。沒有怪物、沒有鮮血、也沒有超能力,但是諸如此類主角在監獄中強烈的求生意志以及積極堅定的態度,卻使得故事如行雲流水般地進行,既寫實又生動精彩。而最後那充滿驚喜的結局,更讓人大呼過癮。對於我這個讀了二十多年小說的人來說,這篇故事無疑當選為我這輩子看過最棒的小說之一。
本書其他三篇故事的主題則大不相同。〈納粹追兇〉講的是一個迷戀德國納粹惡行的資優生,內容詭異帶點驚悚。主角有著健康的家庭、漂亮的女友、優異的成績與帥氣的外表,但他卻異常沉迷於納粹的虐囚故事裡。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當他發現鄰近的老頭居然是前納粹軍官時,一連串的邪惡念頭便開始萌芽。閱讀本篇故事最精彩的,是欣賞史蒂芬·金如何交代狡猾的主角利用正常身分與課業等來偽裝自己,並逐漸利用他的天賦實現他對於虐待與殺人的渴望。讀者一方面佩服主角種種狡獪機靈的安排,但又會咬牙切齒地希望最後能將他繩之以法。讀完這個故事再去對照最近層出不窮的社會事件,你會驚訝於史蒂芬·金確實把一個心理變態者那種壓抑掙扎、但又亟欲解放的心理描述得出神入化。而最後那個開放式的震撼結局,也再次證明了史蒂芬·金俐落的寫作風格。
〈總要找到你〉描述的則是四個童年好友一同去探險、尋找屍體的故事。筆調詼諧溫馨,從簡單的筆觸與敘事,明顯可以感受到與兒時玩伴一同出遊時的自在與單純,讀時不禁莞爾,但又穿插著尋找屍體過程的刺激插曲,使人迫不及待想知道接下來的劇情發展。例如鐵路上閃避火車的情節,讓人緊張心繫於這幾個小毛頭是否可以順利脫困;而森林裡吸血蟲的插曲,則使本篇溫馨敘事的走向中添加了一點恐怖色彩。史蒂芬·金在這類型的小說當中,都會藉由許多小細節的描述,諸如玩伴間貼切自然的對話、小鎮生活生動的描述,讓人有身歷其境的感覺,更增閱讀的趣味。其改編成的電影《站在我這邊》〈Stand By Me〉,更受到影評人及觀眾的一致推崇,耳熟能詳的主題曲也再次證明了這部電影當時的成功。〈總要找到你〉的內容雖非高潮迭起,但讀起來卻像是一杯秋天裡的午茶,讓人願意慢慢啜飲,回味無窮雋永。
最後〈呼─吸─呼─吸〉則似乎回到了史蒂芬·金的老本行,描述一個詭異的分娩方式,彷佛提醒讀者依然在讀著史蒂芬·金這著名恐怖大師的作品,而不是一個感性俄國文豪的文學小說。
無疑的,《四季奇譚》是史蒂芬·金從事寫作近三十年來公認最棒的作品之一。五年前,我有機會讀到這部令人永生難忘、但如今卻已絕版的精彩作品,但也為這部作品遲遲沒機會再次與台灣讀者見面而叫屈。為了能珍藏史蒂芬·金僅有的中文作品,在台灣Yahoo奇摩拍賣網站上,一本絕版的《四季》甚至可以叫價到幾千元,身價翻了數十倍之譜,足可見這本書在金迷心中的價值!其實,台灣史蒂芬·金的書迷不在少數,有些是源於皇冠時期對史蒂芬·金作品的熱愛,有些則是看了《刺激一九九五》、《綠色奇蹟》或是其他著名的恐怖電影如《禁入墳場》等,才開始對這位幕後提供故事主題的恐怖大師發生興趣。可惜的是,除了相關出版品的稀少,網路資源也少得可憐。即便今天各種搜尋引擎如此發達,鍵入“史蒂芬·金”所能得到的資訊,依然是幾則簡單過時的新聞與雜亂無章的報導,對於其他想進一步認識史蒂芬·金的讀者而言,根本不得其門而入,這也成為台灣出版商不願出版史蒂芬·金作品的考量,因為未知潛在市場的大小,而貿然購買史蒂芬·金的著作權,無疑是賠本的行為。因此,我在兩年前開始成立一個專門介紹史蒂芬·金的網站,從他的生平到台灣僅有的史蒂芬·金資源都有詳盡的描述,目的就是希望能夠凝聚台灣各地以及散布在網路上的書迷,並使台灣的出版業願意看到這一塊尚未開發、但極具潛力的小說市場。
值得慶幸的是,這個網站先後得到雜誌、報紙及電視節目的報導,也使得史蒂芬·金的中文化小說──這一灘看似死水的話題有了幾許生機;最棒的是,如今讀者們不必再辛苦搜尋他的絕版書,因為《四季奇譚》這本鉅作讓所有讀者都能夠一窺史蒂芬·金最感性的一面,充分浸淫在他細膩貼切的敘事手法中。我很榮幸能與所有讀者共襄盛舉,一起在二○○五年見證史蒂芬·金的盛大重生,並誠心希望這本書不僅一解現有金迷對於史蒂芬·金的渴望,更能夠行拋磚引玉之效,帶起其餘台灣讀者對史蒂芬·金的興趣,讓他天馬行空的精彩世界及其高達五十多部的作品,能夠像其他著名的西方小說一樣,在台灣發揚光大。
關於筆者
林尚威,六年級生,曾任職台積電資深工程師,現服務於美商半導體公司。白天埋首於無塵室與半導體科技,下班後則徜徉在史蒂芬·金的世界裡,致力於史蒂芬·金文化的復興。數年來想盡辦法蒐羅到不少作品,可說是史蒂芬·金的頭號書迷,同時也是台灣第一個介紹史蒂芬·金的網站──Sean的私人地窖的站長。
作者簡介
史蒂芬·金(Stephen King)
一九四七年生於美國緬因州的波特蘭,在家排行第二。在他剛學走路的年齡,卻遭逢父母離異的人生驟變,此後由母親獨立撫養他和哥哥兩人。童年時期的史蒂芬·金居無定所,經常跟著母親四處寄宿在不同的親戚家裡,足跡遍及印第安那州和康乃狄克州。到了十一歲,在親戚的遊說下,一家三口又搬回緬因州位於德倫小鎮的一棟小公寓裡,以便母親就近照顧行動不便的外祖父母。
一九六六年,史蒂芬·金自里斯本高中(Lisbon Falls High School)畢業後便進入緬因州立大學英語系就讀。大學時代的他十分活躍,除了大二擔任校刊的專欄主筆外,也積極參與校園政治活動,並大力支援反越戰運動。一九七○年大學畢業後,隨即取得高中教師資格。本來該入伍服役的他,卻因為高血壓、弱視、扁平足及嚴重受損的耳膜等疾患而免去當兵的義務。
一九七一年一月完成終生大事的史蒂芬·金,由於當時還未找到教職工作,因此夫妻倆就靠著他在洗衣店打工的薪水及太太過去的一些積蓄過活,偶爾也會寫些短篇故事投稿至男性雜誌,以賺取稿費。婚後數年間,他仍不斷寫作,並賣給男性雜誌。這些作品後來多集結於《玉米田的孩子》(Night Shift)一書中,或是刊登於其他文集裡。
一九七一年秋天,他開始在漢普頓學院(Hampden Academy)教授高中英語課程,並利用晚上及周末時間繼續創作短篇故事,同時著手第一部長篇小說。一九七三年春天,第一部小說《魔女嘉麗》(Carrie)獲得出版社的青睞並決定於次年出版,並締造了四十萬本的銷售佳績。這讓他明白了一件事,即一本暢銷的小說會為他帶來財富,於是從此丟開教鞭,全心全力投入小說的創作。三十多年來,他一共創作了四十多部作品,包括《吸血鬼復活記》(Salem's Lot)、《寵物墳場》(Pet Sematary)、《四季奇譚》(Different Seasons)、《再死一次》(The Dead Zone)、《世事難料》(Everything'seventual)等作品。
由於史蒂芬·金的小說情節多為驚悚駭人題材,再加上他的筆鋒犀利且鋪陳迂迴,令人讀後不寒而慄。當然,除了擅長營造恐怖氣氛外,其一般性的故事題材也是他的拿手絕活,讓人一開卷便欲罷不能。他的作品後來幾乎都被搬上大銀幕,例如《魔女嘉麗》、《再死一次》、《鬼店》、《克麗斯汀的誘惑》、《狂犬庫丘》、《戰慄遊戲》、《寵物墳場》及近期的《綠色奇蹟》等,而讓他聲勢達到如日中天的,莫過於叫好又叫座的《刺激一九九五》。
如今,史蒂芬·金成為全世界收入最豐的作家,其作品改編成電影的數量亦榮登冠座。要說驚悚恐怖小說的第一把交椅,史蒂芬·金當之無愧。
譯者介紹
台灣婦女運動與追求婦女權益、兩性平等的主力戰將,二○○二年卸下戰袍,並自教職退休,從此過著優哉游哉的鄉居生活。著有《走過婚姻》、《婚姻終結者》、《兒子看招》、《上帝也算命》、《女生愛男生》、《看神聽鬼》等書;譯有《反敗為勝》、《印度之旅》、《紫色姊妹花》等書。
趙永芬
東海大學外文系畢業,美國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教育碩士。曾多次獲聘擔任國內外的中英文口譯工作,目前任教於中國技術學院,並從事翻譯工作。曾以《火星上的人類學家》(天下文化出版)獲得聯合報讀書人非文學類最佳翻譯獎,以及民生報「好書大家讀」兒童文學類翻譯獎。除此之外,還有《自然的指印》、《頑石也點頭》、《行銷之神》(以上皆由天下文化出版)等譯作。
齊若蘭
台大外文系畢業,美國北卡羅萊納大學教堂山校區新聞碩士。曾任職好時年出版社、天下雜誌、康健雜誌,目前自由從事文字工作。譯作有《複雜》、《第五項修練Ⅱ實踐篇》、《數位革命》、《目標》、《編輯人的世界》、《新世紀管理大師》、《我悲觀但我成功》、《從A到A+》、《毒舌頭與夢想家》、《彼得.杜拉克的管理聖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