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
本書大體可分為四個部分:一是每位教授的簡介;二是該教授的一段簡述,扼要介紹推薦的目的或動機;三是推薦書目及簡評,提綱挈領地說明哪些書對自己有何影響;四是對選擇重疊率較高的一部分書專門做的內容簡介。另外,書後附有一個推薦書目英譯名對照索引,以便讀者在對某一本書感興趣時,可以根據該書的原名去圖書館或網上查找。 對那些未在哈佛學習過的人來說,本書將向讀者介紹一批熱心於人分享他們的知識與經驗的智者。更重要的是,它將介紹或使您重新認識一批傑出的著作。它甚至可能促使一些人騰出時間來讀書,擺脫富有誘惑力的工作和娛樂的常規,著手制訂一個雄心勃勃的讀書計畫。
目錄
本書無目錄。
書摘
西德尼·維巴,哈佛大學政治學教授,哈佛大學圖書館館長,哈佛大學出版社董事。
他推薦的書目是:
《哈克貝利·芬歷險記》(馬克·吐溫)
此書讓我知道什麼是美國人,也告訴我什麼叫成長、白人、黑人和逃避,什麼叫大河。
《美國的民主》(亞歷克西斯·托克維爾)
在我的眼裡,此書至今仍然是一部有關美國社會和政治的偉大巨著。
《亨利四世》、《查理二世》(莎士比亞)
從莎士比亞的歷史劇,尤其是這兩部中,我知道他原來也是一個政治家。
《爸爸》(西爾維亞·普拉斯)
只有知道了她是怎樣一個人,才能讀懂她的作品。
延伸閱讀:
爸 爸
——西爾維亞·普拉斯
你不再做,不再做
更多的黑鞋
我像一隻腳在鞋中蟄伏
不敢呼吸,不敢嘆息
三十年貧困而蒼白
爸爸,我不得不殺你
在我的有生之年,你死了
一隻巨袋,重如大理石,神靈盈溢
一具蒼白的雕像,灰色的腳趾
宛如舊金山的海豹
還有頭,漂浮在變幻莫測的大西洋上
在美麗的諾賽特附近蔚藍的洋面
傾吐著綠色的豆莢
我常常祈禱能將你復原
呵,你
操著德語,在某個波蘭小鎮
被戰爭——戰爭——戰爭
的滾輪早已輾平
我的波蘭朋友說
小鎮的名字普普通通
恐怕有一打還多
因而我無法確知你在何處
落腳,紮根
我無法與你交談
因為舌頭給粘在下顎
粘在帶刺的鐵絲網上
我,我,我,我——
我不能張口
我將每個德國人看作你
滿口污言穢語
一部引擎,一部引擎
咣嗵響著把我運走,如同猶太人
給送往達豪、奧斯威辛、貝爾森
我開始像猶太人一樣說話
我想我完全可以做個猶太人
蒂羅爾的白雪,維也納的清啤
並不十分純正
吉普賽先祖和神秘的運氣
還有塔羅紙牌,塔羅紙牌
噢,我身上真有著猶太氣息
我一直畏懼你,
你的空軍裝,你的套話
你整潔的鬍鬚
你雅利安人的眼,藍得燦爛
武士,武士,喔,你——
不是上帝,是納粹的卍旗
烏黑玄青,刺破青色蒼穹
所有的女人都愛法西斯
軍靴寫在臉上,殘暴的心
殘暴的心暴戾如你
你站在黑板前,爸爸
我腦海里的你
裂口在下巴上,不在腳上
但仍舊是個魔鬼,仍舊是
那個穿黑服的人
他把我美麗鮮紅的心咬成兩半
他們葬你時我才十歲
二十歲那年,我計畫過死
因為我好想回到、回到你身邊
即使骨頭化成塊塊碎片
可他們把我從屍袋里拉出
用膠水把我一塊塊粘起
我知道下面該做什麼
製造另外一個你
一個黑衣人,充滿納粹的驕氣
充滿折磨、扭曲的愛戀
我卻對他說,我願,我願
於是,爸爸,我終於完了
黑色的電話徹底斷線
聲音再不能悄然遞傳
如果我已殺過一個,現在則是一雙——
那個自稱是你的吸血鬼
吮吸我血整一年
而後是七年喲,如果你想知道
爸爸,你現在可以安眠
你肥厚烏黑的心臟上有個樹樁
從未喜歡過你的村民們
在上面蹦跳踩跺
他們知道,它就是你
爸爸,爸爸,你這個雜種,我完了
(王月瑞 譯)
《爸爸》賞析
西爾維亞·普拉斯(1932-1963)是美國當代著名小說家和詩人。她的作品有強烈的自傳性,因而要讀懂她的作品,應先了解她的生平。
她生於波士頓,父母都有德國血統。父親年輕時從波蘭移民而來,母親生在美國。普拉斯八歲時,父親久病去世,這在普拉斯幼小的心靈中留下了厚厚的陰影。她以後的作品中時常出現的父親意象與幼時的經歷不無關係。
普拉斯從小就聰穎過人,顯示了出色的寫作才華,上中學時就開始發表詩和短篇小說。1950年,進入史密斯學院,學業優異。但同時,她十分孤單,不能從周圍人那裡找到理解和共鳴,不能獲得她所期望的完美,更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和目標。絕望、惶惑、死亡的情緒常常縈繞著她。1953年夏天,她大量吞服安眠藥,企圖自殺。三天后才被人救起,到精神病院接受短期集中治療。
返回學院後,1955年仍然以極其優異的成績畢業,並獲得到劍橋大學學習的獎學金。在劍橋,她與詩人特德·休斯相遇,隨即墜入情網,於1956年結婚,婚後大部分時間住在英國。婚姻初期,兩人琴瑟合諧,事業比翼雙飛。普拉斯育下一雙兒女,並於1960年出版第一部詩集《巨人》(The colossus)。但休斯卻漸漸移情別戀,拋棄了她和兩個孩子。普拉斯1961年初開始寫自傳體小說《鐘形壇》(The Bell Jar),並於1963年1月她開煤氣自殺的前一個月發表。
她死後,休斯把她留下的詩作收集整理出版,包括《愛麗爾》(Ariel, 1965),《沒有結集的詩》(Uncollected Poems, 1965),《渡河》(Crossing the Water, 1971)和《冬天的樹》(Winter Trees, 1971)。
普拉斯死後出版的《愛麗爾》為她贏得極大聲譽。這部詩集裡的詩大部分寫於普拉斯自殺前五個月。與早期詩歌不同,《愛麗爾》不再字斟句酌、精雕細鑿。普拉斯因休斯的移情別戀正經受著心靈的煎熬。她幾乎是不假思索、急速地在紙片上記下湧入她腦海里的詩句,常常在早餐前就能寫完二、三首。
很多評論家認為普拉斯是自白體詩人的重要代表。她在1959年夏天,曾參加羅伯特·洛威爾在哈佛大學舉辦的詩歌研討班,被洛威爾《生命研究》(Life Studies, 1959)中的自白體深深打動,自己也有意識地進行一些模仿和練習。《愛麗爾》中的詩正是當時縈繞著她的孤獨寂寥、心神不定、絕望無助等情緒的寫照。
但同時,普拉斯並不囿於描寫她個人的痛苦和幻滅。她努力通過自己的體驗去表達人類共同的感受。她對自殺表現了一種奇特的戀戀不捨之情。如果說,自殺(死亡)的主題在詩人早期的詩歌中相對來說還比較隱晦的話,那么,在《愛麗爾》中,普拉斯對此就直言不諱了。她在大量詩歌中都談到這一話題,因此,有人稱她為“極端主義”詩人,可說是毫不過分。
“爸爸”一詩選自詩集《愛麗爾》,可能是她最有名的一首詩。《愛麗爾》中大部分詩歌在結構上比早期的更直接、簡單,語言上也更自然。“爸爸”可能是唯一的例外。它的尾韻和節奏都很規則。但傳統的結構並沒有削弱它的震撼力。
從詩歌的發音和節奏看,“爸爸”一詩與童謠很相近。童謠的結構簡單明了,反覆吟唱。“爸爸”按五行一節的形式,反覆吟詠了16次(共16節)。這種單一的重複與童謠極為相似。就如童謠一樣,詩歌的震撼力來自它自然的反覆迴旋,給讀者在心理上帶來一種踏實感和安全感:儘管外面的世界變化莫測,險象環生,但童謠里的世界總給人以安寧和慰藉。
在“爸爸”一詩中,結構上的單純天真與內容上的沉重凝滯形成了頗具諷刺意味的對比。在童謠的形式下,讀者並不能感到兒童的純真和放鬆,他看到的是恐怖、暴力和一個女性痛苦的心靈煎熬。詩人有意把童謠的世界與她詩歌的世界聯繫起來,在兩者間建立一種不穩定的平衡和張力。另外,由於詩人比讀者更真切地體會到痛苦,她也更需要外在的力量幫助她自控,因而她在“爸爸”一詩中選擇了相對傳統的結構形式來幫助自己控制難以抑制的感情。
在這個意義上說,節奏已成為一種幫助詩人自控的儀式。詩歌的首句“你不再做,不做”讓人聯想起《麥克白》的第一幕里,三個女巫充滿魔力的咒語:“我會做,我會做,我會做。”這種童謠般的魔力也籠罩著全詩。隨後詩人影射住在鞋裡的老婦人的傳說故事,神秘的神話故事也與詩歌的童謠結構交相呼應。
普拉斯自稱“爸爸”一詩是一個有戀父情結的女孩所作。她曾寫道:“她爸爸去世時,她曾以為他是上帝。但她爸爸又是一個納粹分子,而她母親很可能有猶太血統——這一事實使她的境遇極為複雜起來。這兩種血統在這個女孩身上融為一體,又使之麻痹癱瘓”。
普拉斯父親的早逝對她的思想無疑具有深刻的影響。但詩中的爸爸卻不是她父親的真實形象。她一方面說詩中的女孩有戀父情結,但同時又把父親描寫成一個專橫狂暴的人。其實,這裡的爸爸是所有男人的代表,在他身上,集中交織了她的愛與恨。
“爸爸”是一個30歲女子的自白。當她還是個小女孩時,父親就去世了。“他們葬你時,我僅十歲。”父親對她而言是個熟悉的陌生人。她對他的認識幾乎完全自出她的想像,因此,她只能“祈禱能復原”他。她模糊地知道父親有著德國血統,出生在波蘭的一個小鎮。但她卻不知他出生的小鎮在何處,因為她的波蘭朋友說,“那裡有一打還多”的相同名字的小鎮。這樣多的普通小鎮當然使小女孩迷茫,不知父親曾在何處“落腳、紮根”。
由於對父親的歷史不甚了解,她感到無法與他溝通:“我從不能與你交談,因為舌頭粘在下顎。”
詩中,父親的形象非常矛盾。一方面,小女孩深深想念著她並不熟悉的父親。雖然他已死去,但對她而言,父親有如上帝般神聖萬能。另一方面,在她模糊的記憶里,父親又像是一個法西斯份子,有著納粹的專橫和折磨扭曲的愛,而她自己則像是一個受盡壓迫的猶太人。她一直“畏懼著”。
父親猶如納粹分子,像一輛機車一樣,“咣嗵”著將女孩送往“達橋、奧斯威辛、貝爾森”等二戰中最著名的集中營里,在那裡,她感受了集中營里的苦難與折磨,“開始像猶太人一樣說話。”
同時,在小女孩的想像中,父親又像是一個魔鬼,“把我美麗鮮紅的心咬成兩半”。雖然她對父親敬畏交加,愛恨交織,但在她的心靈深處,他仍是她親切的“爸爸”。
儘管對父親不了解,但女孩仍然十分想念他和他的愛。在20歲時企圖自殺,只為回到“你的身邊。” 這時的小女孩顯然已有了精神分裂症的症狀。
自殺失敗後,她又以別的方式紀念父親:“我知道該做什麼/創造另外一個你”,她爸爸的模型,一個黑衣男人。這裡實際是說,小女孩長大後,決心以爸爸為完美男人的代表,尋找一個像她一樣的丈夫。面對牧師的詢問,她不迭地說“我願,我願”,從此開始為人妻母。
父親的早逝給她的精神和心理帶來不可癒合的創傷,她在心裡一直責怪父親沒有給她一個幸福正常的童年,沒有在她性格成長的過程中給她幫助和指導。正是因為缺少父親的幫助,她才像傳說故事裡的老婦人一樣,在鞋裡一住30年,生活“貧窮”,臉色“蒼白”,“不敢呼氣,不敢嘆息”。
對父親這種又愛又恨的複雜感情,使她發出這樣的感嘆:“女人都愛慕法西斯/軍靴寫在臉上”。在這裡她似乎想說,每個女人都有喜歡被奴役的傾向。
詩中,有著戀父情結的女孩在與一個像父親一樣的男人結婚後,生活並不幸福。一旦成婚,她就“終於玩完了/黑色的電話徹底斷線/聲音再不能悄然遞傳”。過去的爸爸與現在的丈夫融為一體,成為她噩夢中的吸血鬼,吮吸她足足七年的血。這時,女孩感到必須擺脫這個更為強大的惡魔的影響,就像過去擺脫爸爸影響時的做法一樣,她斷然採取了暴力行為。
擺脫了這個男人的影響,就意味著擺脫了爸爸的控制,因此,她說她殺死的不是一個:“而是一雙”。在成功地擺脫男人的控制之後,女孩終於可以輕鬆地對父親說:“爸爸,你現在可以歇息了。”因為,她已真正長大,成為一個有獨立人格的女人,不再甘受男人的擺布。
在這個意義上,不少評論家指出,“爸爸”一詩反映了普拉斯的女權主義傾向。她似乎在表明,只有排斥並拒絕全能的“爸爸”—— 現實中,可能是父親、兄長,也可能是丈夫、情人 —— 女人才能真正地得到解脫。無怪普拉斯也常常被看作女權主義者和女權運動的先驅。正是在這方面,詩人通過個人的體驗表現了大家的共同感受,從而使她的詩歌有了超出個人生活局限的高度。
但是,報復之後,女孩並沒有感到解脫和放鬆,她的生活仍然籠罩在暴力的陰影下。她仍然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她的世界仍舊是一個充滿暴力、恐怖、復仇的世界。村民們在父親的墳墓上跳舞跺腳的意象表明,現實世界仍舊充滿了報復。現實世界像女孩的內心世界一樣,處於一種精神分裂的狀態。
這是一個分裂的世界。如果女孩的戀父情結已解開的話,社會分裂的結卻是她難以解開的。也正是這個解不開的結,導致了詩人不久以後的自殺。
就像普拉斯的許多詩歌一樣,“爸爸”運用了大量的黑色意象,用黑色來象徵死亡,如黑色的鞋,黑色的心,黑色的電話,黑衣人等。因此,全詩始終有一層抹不去的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