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法庭—官房——“和尚衙門”的由來
著名的愛國詩人陸游遭貶後,從臨安來到四川,任邛州(今邛崍)通判。
當時,四川遠離中原戰火,地富民殷,一派昇平的景象,爭訟極少,陸洲基本無事可做。於是,他便於工作“清鞋自笑無拘束”,樂得逍遙。朝看,“崍嶺朝雲”,暮數“籍水寒雁”,春遊“萬石農耕”或“翠閣秋蔭”;夏賞“文筆倒影”等“漁歌唱晚”;秋觀“書台桂影”聽“易洞秋風”;冬天或是擁爐自娛,“一樽尚有臨邛酒,即為無憂得細傾”,或是“又向文君井畔來”,面對“琴台夜月”把酒放歌。
歲月匆匆,轉眼已過一載。
一天,陸游正在飲酒自娛,朋友對他說:“何不去天台一游?”
陸游雙眼一亮:“天台?”
朋友說:“天台天台,登天之台。去與不去?”
陸游放下酒杯:“走。”
說走,就走,兩人結伴相行。沿著古川南蜀道,當天過孔明,宿平樂,第二天出夾門關,傍晚時來到天台。
走到山腳,已是百鳥歸巢的時分。放眼望去,天台山在晚霞的輝映下,在群山中巍然屹立,主峰玉霄峰直插雲霄,下呈三級台地,整座山宛若沖天高台,雄踞在川西平原邊緣。陸游禁不住感嘆:“真是一座秀麗神山!”
朋友說:“山上還有一條河呢。”
陸游“喔”了一聲:“高山有高水,這才是真正的高山流水。”
這時,耳畔隱隱傳來暮鼓聲聲。陸游提議:“我們連夜上山,借宿寺廟如何?”
朋友也是個快人,禁不住撫掌大笑:“好,我們就來個夜奔天台!”
兩人連夜上山,以香客的名義,借宿在一座寺中。
第二天,晨曦初露,陸游便與朋友一道步出寺門。見四周千岩角逐,險峻神奇。東邊一輪紅日從雲海中噴薄而出。眼前雲海漫漫,霧氣騰騰。左右青山如黛,層林盡染。陸游禁不住詩興大發,高聲呤誦:
千岩角逐互吞吐,
一峰拔起騖崔巍。
突然,一陣喧譁聲打斷了陸游的呤誦。側耳一聽,喧譁就來自寺中。
陸游轉頭看了一眼朋友:“寺院乃清靜修行之地,何來喧譁?”
朋友轉頭看了一眼寺中,又看了一眼陸游,搖了搖頭。陸游一提長衫:“走,我們去看看。”
兩人回到寺中。只見數十個僧人轉在一起,小聲爭論。雖然每個人的聲音不大,但是人一多,聲音聚在一起,在寂靜的寺院中,就像有人大聲爭吵一樣。
陸游和朋友分開眾人,問:“什麼事?”
眾僧人七嘴八舌地說:“早課後,監寺給我們出了一道題,要我們動動腦筋,答對了才開齋。”
陸游好奇地問:“什麼題?”
一個聰明伶俐的小和尚說:“監寺說,春秋時孔子遊學列國,路上遇到一個小孩項托,項托問孔夫子,太陽是早晨離我們近,還是中午離我們近?“
陸游問“你們怎么回答?”
小和尚說:“我們說,早晨離我們近。”
陸游又問:“為什麼呢?”
小和尚說:“早晨我們看太陽,大如車輪;中午我們看太陽小如面盆。看東西遠小大近大,太陽早晨比中午蠣,當然是早晨離我們近了。”
陸游呵呵一笑,說:“那你們怎么還不開齋呢?”
小和尚說:“監寺說我們錯了。施主你能幫我們忙嗎?”
陸遊說:“太陽系萬物之靈。晨出於東,晚沒於西。照耀山川大地,萬物賴以生存繁育。萬物欣欣,靠的是什麼?靠的是太陽的光和熱。太陽早晨光弱熱弱,中午晃強熱強。就像我們烤火一樣,離火近了才感覺到光強熱強。因此,應該是中午太陽離我們近才對。”
突然一聲,“阿彌陀佛”,監寺走了過來,說:“施主言之有理。請問施主高姓大名?”
陸游長身一揖。朋友介紹說:“這位就是邛州通判,姓陸名游,字務觀,號放翁的陸大人。”
住持步下台階,雙手合十,說:“原來是名滿天下的陸放翁大人,失敬失敬。”
陸游的朋友笑了起來:“出家人四大皆空,怎么也知道陸通判?”
住持微微一笑:“當然知道。‘樓船夜雪瓜州渡,鐵馬秋風大散關。’陸大人此等胸襟氣魄,何人不肅然起敬?貧僧雖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對大人仍是仰慕不已。”
陸游忙說:“慚愧慚愧。大師乃世外高人,我們打擾大師清修了。”
住持體貼入微說:“請到方丈室用茶。”
來到方丈室友,小和尚獻上清茶。住持說:“陸通判身居紅塵,拳拳報國之心,萬民仰慕。此次上山,就多住此時日吧?”
陸遊說:“我在邛州,也沒有多少事可做。不過,位卑未敢忘國憂。此番上山,一承朋友盛情,二來瞻仰名山寶剎。遇見大量這等世外高人,真是三生有幸,正好討教一番。”
住持說:“討教不敢。天台山寺、觀、庵、廟,一百餘座,個個香火鼎盛。就我佛家來講,寺院數十座,僧眾萬餘人。雖然佛法夫邊,佛光普照,但自隋、唐以來,教內宗派林立,天台宗、華嚴宗、法相宗、禪宗、二論宗、律宗、淨土宗、密宗等。雖然都尊《大藏經》為佛學寶典,但是,演繹開來,各自立派傳教,偶爾間也有互有爭議。”
陸游點了點頭,恭敬地問:“請問大師所奉何宗?”
住持肅穆地回答:“貧僧奉慧文祖師為尊,以《法華經》為旨,屬天台宗。”
陸游點頭說:“天台宗以《法華經》為佛教最高說法,以五時八教為為基本觀點,用實相闡明理論,以止觀指導實施,就是說禪定和智慧並重。難怪監寺要在齋前出題考練眾僧了。”
住持身軀一笑:“陸通判真是才高八斗。不僅精通詩文,而且對佛學的修為也不淺。難得,難得。”
這是,小和尚進來說:“啟稟住持,華來寺方丈求見。”
住持站了起來,說:“請。”
華嚴寺方丈跨進門來,一聲“阿彌陀佛”後,說:“貴寺智明打傷我寺緣因,住持如何處置?”
住持說:“智明與貴寺互毆,我已按寺規處置,其面壁一月,在此向貴寺致歉。”
陸游的朋友笑了起來,說:“出家之人,也為了口角是非打架嗎?”
住持說:“施主有所不知,我聽監寺匯報,華嚴寺緣因大講華嚴宗為佛教正宗,《華嚴經》為佛學最高境界,智明不服,與其辯論,發生爭執。”
華嚴寺方丈說:“華嚴宗自佛祖法藏以來,至高無上,《華嚴經》、《華嚴經探玄記》、《華嚴經旨歸》,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還用辯嗎?”
住持雙掌合十,說:“方丈此言未免偏激。天台宗自佛祖龍樹以來,經二祖慧文,三祖慧思、四祖智凱,尊《法華經》為宗旨,著《法華玄義》、《法華文句》、《摩訶止觀》等要典,流傳至今已六百餘年,這才是真正的正宗正派。”
雙方各執一詞,侃侃而談。
陸游微微一笑,說:“兩位大師均系世外高人,我看不用辯了。”
住持和方丈同時“喔”了一聲。華嚴寺方丈盯住陸游問“這們施主是誰?”
陸游站了起來,長身一揖,說:“在下陸游。”
方丈還了一禮,說:“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陸通判,失敬失敬。只是貧僧有一事不明,既是有緣見到通判大人,正好請教。我與住持的觀點誰對誰錯?”
陸游點點頭說:“都對。”
住持和方丈互望一眼,又同時盯住陸游,迷惑地問:“都對?”
陸游肯定地點點頭,說:“都對。天台宗主張‘一切法唯一心’,的諸法實相說,簡單來說就是‘一心三觀’,核心是三諦園融,就是‘空’、‘假’、‘中’的三條真理, 事物的實相,存在於眾生的一心之中。華嚴宗以心為本體,萬事萬物都是虛無,唯有心才是真實的存在。又以事物有六相,六相相反相成,互融無礙,而以園融無礙為認識的最高境界。你們兩人均以各自尊奉的經典出發,求證修行最高境界。不是殊途同昭嗎?所以說都對。”住持和方丈都點了點頭,似有所悟。
陸游接著說:“但你們又都錯了,錯在你們既然同春佛祖為尊,就應當一心修行濟世,普渡眾生。然而你們即拘泥於一經一典,宥於一宗一派,互相爭執,以致門下鬧出事端。除你們外,佛教還有法相宗、禪宗、二論守、律宗、淨土宗、密宗等等,如果都說自己的為尊,互相辯論爭執,佛學何以發揚光大?何以教化天下不良不善之人?何況,華夏自盤古開天地以來,歷朝歷代,道家、儒家學說博大精深。就是大宋當朝,也是奉儒家為正統,道佛並重。依我看??派的精華,才是正事。”
方丈和住持同時健康情況念著:“阿彌陀佛”,說:“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經。看來我們要悟透,還得苦修苦練呵。佩服佩服!”
陸游和朋友在山上又住了十幾天。遍遊了山上主要的寺、觀、庵、廟。既領略了天台山宗教的興盛,又發現各寺、觀、庵廟之間自成體系,時有糾紛,互相之間誰也管不了誰。一此問題欠拖不決,一些問題不了了之。於是,上奏朝廷,在天台山設立“官房”,老百姓叫做“和尚衙門”,總管天台山乃至整個川西地區的宗教事務。朝廷批覆下來,就命陸游以邛州通判身份,兼管天台山。自此,天台山更加興旺。後來由於事務繁多,又增設了“東官房”、西官房協管天台山,將當年陸游建的“官房”作為“中官房”。
“官房(和尚衙門)”,這是中國古代罕見的宗教法庭管理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