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資料
呂淨一,河南舞鋼市八台鎮副鎮長,科級幹部,37歲,從1996開始與後來任河南省
平頂山市政法委書記的李長河(2001年12月5日由於雇兇殺害呂淨一家人被處以極刑)
展開較量,數次受挫,家人遇害,身心飽受摧殘卻無怨無悔
個人評價
讚揚呂淨一的一篇文章
這是一個能叫人感動的人,一個能叫人靈魂發生戰慄的人.
呂淨一,河南舞鋼市八台鎮副鎮長,科級幹部,37歲,從1996開始與後來任河南省平頂山市政法委書記的李長河展開較量後者是一個貪官,2001年12月5日由於雇兇殺害呂淨一家人被處以極刑.
幾年間,雖然最後為惡者受到懲罰,但受迫害的呂淨一也丟官,失業,入獄,家破人亡.
與一般的反腐故事不同的是,呂淨一具備了太多中國人幾千年積累下來的道德素質的精華.
他為民請願,反對非法集資,丟官入獄,而參與調查他的人卻說;這呂淨一真是乾淨啊!
在獄中,他樂觀向上,以至同監都感嘆:呂淨一在獄中沒有嘆過氣,精神頭還好,那真叫骨氣!
他一個人與邪惡抗爭,一人做事一人當,對妻子說:窮時不尋親,落難不尋友,你要注意不要因我們連累親友,我們都要謹嚴慎行.
他不為私會惠所惑,所舉報的貪官當初一手提拔過他,他不心軟,即使高高在上的對手三番五次的認輸求和,他不為所動.
他剛直,即使對手接二連三的謀害他也不屈服.
他堅韌,五年時間裡,他不叫苦,不示弱,不放棄,不妥協,憑藉著個人微薄之力奏出反敗為勝,以弱勝強的正氣歌.
在呂淨一身上,中國傳統俠義精神和現代法制精神得到了完美的結合.
如果說社會上正在流傳著種種關於河南人的負面傳聞的話,呂淨一則是最好的一例反證
前傳
1996年4月,在沒有公開審判、也沒有任何有效證據的情況下,呂淨一被判處有期徒刑1年,罪名是“貪污公款3000元”。
1996年6月18日,呂淨一刑滿釋放,跨出了牢門,呂淨一的體重從原來的173斤,降到120斤,還得了高血壓、胃病、皮膚病等各種疾病。
這也是一場沒有援軍的戰爭。
尚店鎮原黨委書記蔡勝利,因為拒絕作偽證,曾差點被免職。
舞鋼市法院副院長王耀認為呂淨一無罪,拒絕在審委會審判意見書上籤名,曾被趕到機械廠勞動,哺乳期的妻子也被停發了工資。
舞鋼市看守所幹警老李,僅僅因為偷偷給呂做了碗紅燒肉,臨第二年退休,還背了處分……
呂淨一出獄後,可以說說話的人更少了,有時在路上碰見了,也只是遞個眼色,然後裝做不認識地走開。他知道:自己的任何不小心,都會給親友帶來一場災難。
韓德有是他冤獄生活的見證人,這個上店鎮糧管所的前所長,曾與呂淨一同監,“呂淨一在看守所里沒有嘆過氣,精神頭還好,那真叫骨氣!”在事隔5年多之後,回憶舊事,這個現已退休的老人仍然嘖嘖稱奇。
“我究竟是蒼蠅,還是一隻蜜蜂?”
記者有幸看到呂淨一的兩本獄中日記,以及他給妻子、舞鋼市領導、政法機關的數十封信件,這些伏在獄中床板上寫就的日記和信件,真實地記錄著他當時完整的思想狀態,以下是擇要摘錄的一段:
現向各位領導匯報思想:堅強意志、向病痛和飢餓作鬥爭;加強學習,為今後幹事積累知識;永遠樂觀向上的精神境界,永遠保持旺盛的學習熱情,工作熱情,耐心等待!(1996年10月10日《致市委領導的公開信》)。
在獄中,他寫了《秦檜是殺害岳飛的真兇嗎》、《讚美果樹》等文章,含蓄地抒發自己的心聲,這幾篇文章都在《平頂山日報》等報刊上發表。
在日記中,他寫道:儘管蜜蜂有蜇人的記錄,但他們奉獻給人類更多的是甘飴和甜美;蒼蠅雖然不直接傷人,但它們奉獻給人們的卻是病毒和苦痛,我究竟是蒼蠅,還是一隻蜜蜂?我想,法律(在沒有受到權力強暴的情況下)和時間都是公平的檢測尺度,讓事實說活吧!(1996年9月24日日記)
在家信中,他告慰妻子:勿憂、勿驚、勿悔,有理走遍天下!(1997年4月29日家信)
窮時不尋親,落難不尋友,你要注意不要因我們連累親友,我們都謹言慎行。(1996年9月1日)
我們現在除了選擇堅強,別無他途,我相信你能笑對人間冷暖,相信時間會給我們作證!(1996年8月15日家信)。
監獄的生活很苦,但呂淨一卻寫道:一個人大概只有在監獄裡才會真的思考問題,監獄既能使人倍嘗苦難,更能磨鍊人的意志,它只能嚇倒膽小鬼和懦弱者,對我,一個只求正義死都不怕的人,何用之有!(1996年9月18日日記)。
可惜李長河已沒有機會讀到這段話,當他真正對監獄生活有所體察,已是在安陽看守所關押期間。當時,曾有記者問他:“如果你能重當政法委書記,第一件事乾什麼?”李長河想了一會,回答說:“我要組織全部幹部黨員,到監獄裡體驗一下生活,只要一個星期,我相信就再也沒人敢犯罪了。”
5年來,在和李長河的艱難戰鬥中,呂淨一隻哭過兩次,都是在獄中。獄警告訴他:他60歲的母親冒著大太陽顫巍巍地到看守所看他,但沒有看成;妻子為了給他送吃的,夜晚掉進深溝中,要沒人搭救也許就出事了。他哭了,夜深人靜,同房犯人睡得正熟,為了不讓人聽見,他用手捂著臉無聲落淚,連嘴唇都咬破了。
生平簡述
多年前,為舉報貪官,他身中8刀,如今,他揮舞大刀向違法企業頭上砍去,不過,他顯然是個例外,而且,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有限。
十年前,呂淨一開始了一場堂吉訶德式的反腐行動——目標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河南省舞鋼市委書記李長河。
他不為私惠所惑,所舉報的貪官李長河當初曾經一手提拔過他。他不心軟,即使高高在上的對手三番五次地認輸求和,也不為所動。此後,兩名持刀者受李長河指使闖入呂家,呂淨一被刺8刀,其妻當場死亡。五年後,貪腐的上司走上了黃泉路。
僥倖活下來的他遇到陰雨寒潮,全身的刀口就“嘭嘭”地掙得疼。高血壓和 糖尿病讓他每天不得不靠大量藥物來維持生命,每天注射胰島素更是無法迴避。
就是這樣一個當地官場避之唯恐不及的異類,2002年6月被任命為當地的環保局長。
某種程度上,可以把這個職位看作當地政府對呂的一個安慰獎——在中國的政府序列中,環保部門向來被認為是一個弱勢部門,環保官員也被視為“三等官員”。
一個可資說明的例子是,中國平均每個環境監察機構執法車輛為1.3輛,全國3000多個縣中300多個縣沒有環境執法機構,200多個縣的執法機構沒有車輛,更沒有取證設備。湖南省人大環資委員會副主任、湖南省環保局前局長傅玉輝曾經形象地描述環保部門為“幾個老頭子、一個木章子、一座破房子、幾輛破車子、開會沒位子、辦事沒票子”。
事實上,在中國的政治文化中,一位官員一旦調任環保部門,往往便被視作政治生涯已經到頭。呂自己的說法是:得之不喜,失之不憂。
上任第一年,這個以採礦、煉鋼為主要產業的城市發生了一起污染事件,幾個小企業把廢水排到了河裡,“老百姓都沒有了洗澡的地方,灌溉都不放心,所以我提出一個觀念:‘寧可一家哭,不讓一路哭’,後來堅決打掉了。”呂說。
其時,環境污染的危害開始在中國凸顯。統計數據表明,中國目前流經城市的河流90%受到嚴重污染,3億多農民喝不上乾淨的水,4億多城市居民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2006年平均每兩天發生一起突發性環境事故,全年的環境投訴達 60萬人次。GDP以每年8%-12%的速度增長,環境損失占當年GDP的8%-13%,環境可持續指數在144個國家中排名第133。
呂承認自己是中國4.5萬環境監察人員(2004年數據)中的一個特例。因為他的獨特經歷和個性,“涉及到環境保護的問題,對舞鋼市的政府決策影響還是很大的。”
他敢把有領導暗中支持的企業老總喊到辦公室,指著鼻子說:“今後凡是因為排污收費找領導說情的,找一次加一番!凡是抵制環保執法行為的,抵制一次加一番!”
如果嚴格按照環保執法流程,一個環保不達標的企業停業整頓是要上報市政府,然後再由法院強制執行,在這個過程中,任何一個環節都有前功盡棄的可能。呂當了環保局長,定下了新規矩:沒有經過環保部門批准的,就地執法。
在執法過程中,呂甚至敢挑戰既有的行政程式——“對任何污染行為的執法,都是合法的。不需要報市政府批准,該拆就拆,該停就停!”
不久前,他停了一個項目——漯河雙匯集團在舞鋼建立的一個分廠,停了8個月,光治污資金企業就投入了300多萬元。要知道,這是舞鋼這個縣級市不多的大型投資項目。
“寧可一家哭,不能一路哭。反正我身體糟透了,時間也沒那么多了。”呂說。
第一個五年任期做完,又開始了第二個五年。回首五年環保路,呂總結自己:“優秀的環保執法隊伍是刀刃,黨政領導的支持是刀把,我就是那個操刀的人。大刀向違法企業頭上砍去!”
“我連死都不怕,還會怕你們這些排污企業?”這名基層環保幹部的話聽上去多少有點悲壯的意思。
實際上,悲壯正是一些明星環保官員的共同姿態。前湖南省環保局長傅玉輝2002年曾賦詩一首,“辛苦耕耘收穫少……驀然回首,無幾是文章。既愧天兮還愧地,人未老、心有傷。”國家環保總局副局長潘岳在今年7月初則說:“‘流域限批’已是我們能動用的最大限度的行政手段,再狠一些的我們沒有了。”
法律配套不到位
人物周刊:作為一名環保局長,你遇到的最大難題是什麼?
呂淨一:相關的法律配套不到位。比如對一些項目建設的約束、對項目投資風險的評估、對違法排污企業的強制性約束機制,這些都沒有建立起來。就是說,企業在建立建設過程中,進入的門檻太低。
我們國家的企業在審批過程當中首先強調的是治污設施,也就是環保部門常說的專業術語——“三同時”,治污工程必須和主體工程同時設計、同時施工、同時投入使用。但往往企業總是急著投入生產而忽視了“三同時”。
舞鋼市是一個特例,因為上級的環保部門給予了很大的支持,尤其是對於一些創新性工作給予大力支持和鼓勵。比如我們實行環保第一審批權,恐怕在全國都少見,就是說,企業的項目不經過環保局的批准,不準進入其他審批程式。
人物周刊:還有其他良策么?
呂淨一:現在企業最重要的是什麼?還是資金。所以,在建設項目時,由銀行對他們的項目進行環境風險評估是非常重要的。如果達標的話,才能拿到錢。有的是拿到錢就建,不管批不批,如果先從資金上斷了它,就可以更好管理。
環保風暴要立體
人物周刊:你如何評價環保總局的“環保風暴”?
呂淨一:環保部門建立一套完整的環評體系是最重要的。搞區域限批也好,流域限批也好,都很難實現節能減排的目的。
人物周刊:為什麼呢?
呂淨一:因為限批只是針對新的企業,但對於老的企業和污染源,監管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區域限批也好,流域限批也好,沒有和相關部門結合起來。應該形成一個立體態勢。
現在是有些守法的企業反而經營困難,舉步維艱,反倒是違法的企業,因為不需要投入大量資金進行治污,效益較好,在同行競爭中倒是處於有利地位,產品更有 競爭力。這樣一來,這些污染嚴重的企業可以在銀行拿到大量資金,發展壯大。那些守法的企業,由於投入大批資金,治污致使產品成本加大,產品缺乏競爭力,反而拿不到銀行投資,結果舉步維艱。
人物周刊:這個問題應該如何解決?
呂淨一:要對那些超標排放的污染企業,能停產治理就要停產治理,無法治理的就要關閉。
人物周刊:但這些企業,像化工、造紙,在當地都是重要的GDP來源,納稅大戶。
呂淨一:這就是一個考核體制不完善問題。就是說,我們重視了GDP增長的數量,而忽略了環境的質量。所以,如果環境質量考核制度足夠完善,足以讓黨政官員的烏紗帽受到威脅,我想問題還是能夠解決的。
像計畫生育問題,以前也是很難解決,但我們搞一票否決,因為超生可以摘掉官員的烏紗帽,勢頭不是也很快得到遏制嗎?
重要是責任
人物周刊:市委市政府領導的支持對你的工作影響有多大?
呂淨一:他們的支持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因為執法活動的開展、工作方案的提出、對一個企業管理措施的落實都需要得到地方領導的批准。環保部門沒有相應的強制權,有的地方當環保部門說停辦一個企業後,政府也許會阻止,但在舞鋼市沒有遇到這種情況,政府會幫助和督促落實。
此外,老闆的思想認識和理念也是很重要的。雖然領導支持,但老闆是有很多辦法對付你的,比如污染物的排放,老總只考慮節約成本,不考慮老百姓生活,這樣環保局長就很難讓老百姓滿意了,這些就和領導支持沒關係了。
現在有種說法成了“防火、防盜、防環保、時時刻刻防記者”。說得也挺有意思。
人物周刊:您覺得環保總局和舞鋼市市委市政府的支持哪一個更重要?
呂淨一:都重要。總局的支持讓我更深刻認識法律政策,以及業務應該達到的水準,而地方黨委政府的支持讓我能站穩腳跟,環保總局的支持讓我能挺直腰桿,理直氣壯地去說和做。也就是“一個支持讓我站住,一個支持讓我頂住”。
人物周刊:在 公務員隊伍中,大家樂意去環保局工作嗎?
呂淨一:關鍵是要看把這個局長當作榮譽還是當作責任,當作榮譽的話,我相信很多人願意得到這個榮譽,如果當作責任,不一定每個人都能盡到責任。
環保局長對於想做事業的政府官員來說,也不失為一個很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