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簡介
司佳,女,現任復旦大學歷史系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復旦大學95級文科基地班本科畢業生,復旦大學歷史地理研究所碩士(2001)。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歷史學博士(2006),期間曾前往德國愛爾蘭根-紐倫堡大學訪問研究。曾任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Univ. of Pennsylvania)東亞系講師,美國聖約瑟夫大學(St. Joseph's University)歷史系兼職助教授。研究方向
近代中西文化交流,近代上海城市文化
個人著作
2009 “Breaking through the ‘jargon’ barrier: Early 19th century missionaries’response on communication conflicts in China. Frontiers of History in China,4.3 (Sept. 2009): 340-357.
2009 《五車韻府》的重版與十九世紀中後期上海的英語出版業. 史林, 2 (Apr. 2009): 6-13.
2008 “Life around English: The Foreign LoanWord repertoire and Urban Linguistic Landscape in the Treaty Port of Shanghai.”Fudan Journal (The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1 (2008): 126-143.
2005 “The genealogy of Dictionaries: Producers, Literary Audience, and theCirculation of English Texts in the Treaty Port of Shanghai.” Sino-PlatonicPapers, 151 (June 2005).
2003 “Merchants, Menials, Interpreters, and the Formation of a CoastalVocabulary in 18th-Century China.” WAKUMON Journal of Studies of Cultural andLinguistic Exchanges between China and the West, 6 (May 2003), 85-93, KansaiUniversity, Japan.
2003 書評 New Terms for New Ideas:Western Knowledge and lexical Change in Late Imperial China. Michael Lackner etal. 中國學術, 2 (2003): 271-73.
2002 從通事到翻譯官:論近代中外語言接觸史上的主被動角色的轉換. 復旦學報, 3 (May 2002).
2000 早期英漢字典所見之語言接觸現象. 復旦學報, 3 (May 2000): 60-67.
2000 西方人士對漢語拼音方案的催生作用. Chinese Language Review 語文建設通訊(香港), 64 (Oct.2000): 11-19.
獲獎成果
2001-2002 美國漢尼基金青年學者 HaneyFoundation Fellow
中國地理學會歷史地理專業委員會“譚其驤-禹貢獎”
對話司佳
他山之石與他者視域——對話復旦大學歷史系副教授司佳
以“漢學”(sinology)一詞來指稱海外對中國的研究,早已約定俗成。但是,二戰後美國關於中國研究的成果不斷湧現,“中國研究”(Chinese Studies) 作為一種與傳統漢學完全不同的學問悄然興起,並逐漸取代後者,成為海外研究中國的主流範式。
司佳博士自賓夕法尼亞大學東亞系畢業後回滬,專攻中國近代史,於美國中國學內的牆闈之爭自是熟悉。記者就美國中國學發展中的內在原因和背景等問題對她進行了採訪。
復旦青年: “Sinology”,最早由西方傳教士創立,譯為“漢學”。然而自薩義德(E.Said)的《東方學》出版以來,“漢學”一詞被標上了殖民主義和歐洲中心論的標籤,西方學者逐漸以“中國學”或“中國研究”來命名自己的研究領域。於是,從40年代末發展起來的美國中國學研究,一下子被推到了國際中國學研究的中心位置。那么其自身發展的語境和背景是什麼?
司佳: 美國的中國學是冷戰的產物,其誕生之初,受到很強的政治因素的影響。在費正清(J. K. Fairbank)之前,美國也有幾所大學教授中國的古漢語,和歐洲的漢學研究相似。二戰後,出於現實政治的需要,對中國研究的熱情迅速增長。大量基金投入進來,政府也出台政策支持相關研究,這樣,幾十年間,美國中國學研究高速發展,許多大學紛紛設立類似的系科,設立教席。此時的“中國學”,甚至帶有一些情報蒐集的性質。現在美國許多大學的“東亞研究”系,其前身就是“東方系”;與其他區域研究一起置於“國際區域研究”的框架中,配合美國戰後的全球戰略部署。
在這種背景下,中國學研究出現學術膨脹的問題,研究質量也參差不齊。費正清曾說,他那個時代,熟諳古漢語的美國學者只有兩三個。在兩國敵對封閉的狀態下,很多美國學者沒有到過中國,也沒有看過充分的中文原始材料,就寫出大量學術著作。對此,如今的美國學者也有許多反省。
美國中國學有一個重要的閃光點:在內容上,它對於中國政治、經濟、社會著墨很多,和注重文化的傳統漢學相比,更加實際和務實;在時間上,它更重視中國近代和現代的歷史。這可以算是在當時現實政治需要下,形成的一種獨特的研究風格。冷戰結束後,國際交流正常化,中國學也研究開始走向學術化,但是這種治學的取向依舊留存到現在,並成為主流。當然,美國依然有教授古代漢語的漢學家,他們也自稱是“漢學家”,以示與“中國學”家的區別。但是這些人大都是五、六十歲的上一代研究者,而年輕的研究者普遍選擇了中國學研究的取向。
現在的美國中國學的研究和教育中,很重視對學生基本的語言、文化訓練。如今非常出色的學者,比如孔飛力(P.A.Kuhm)、周錫瑞(J.W.Esherick),都有很好的中文能力,能夠廣泛地利用中國、美國和日本的史料檔案。
復旦青年: 越南戰爭以後,美國的中國學研究發生了重大轉折。1969年詹姆斯·佩克(James Peck)撰文抨擊當時的主流中國學研究,遭受批評的美國主流中國學家開始進行反思,這造就了如今中國學的面貌,也造就了柯文(P.A.Cohen)、艾爾曼(B.Elman)等一大批蜚聲海外的中國學家。這種轉折在今天回顧起來,能給我們怎么樣的啟示?
司佳: 包括柯文在內的這些學者,他們的政治立場或傾向是屬於“左派”的。越南戰爭迫使美國人正視自己力量的局限性,看到如果美國要想隨心所欲地擺弄世界,將會受到真正的制約。在我看來,這一認識給美國研究中國的史家以深刻的影響。由於戳破了美國在政治、道德、文化各方面全面領先的神話,越南戰爭“解放”了美國史家,使他們也許是第一次,放棄了西方的準繩與標尺,轉向一種植根於中國(而非西方)歷史經驗之中的史學。
復旦青年: 這就是所謂“中國中心主義”的發端?
司佳: 是的。但是我們也要注意其中的政治背景和學術對象。柯文是有政治傾向性的,他對於文革和左派的看法,都滲入了學術研究當中。更為重要的是,柯文提出中國中心主義,他所針對的是當時的學界主流,尤其是列文森(J. R. Levenson)、費正清這些將中國視為“靜止的中國”、用“傳統”和“現代”粗暴劃線的做法。他列舉了太平天國、洋務運動和戊戌變法的例子,指出它們雖然都是受西方衝擊後的產物,但是其中起決定性作用的都是中國內部的因素:複雜的社會性質、內部事務的萬分火急;而西方的影響事實上被高估了。
現在國內的一些研究者,一看到“中國中心”的提法,就馬上引為海外同志,其實細讀柯文的《在中國發現歷史》,就可以看出他鮮明的學術走向。“衝擊—回應”模式和“中國中心主義”兩者並非完全對立,只是取向和角度的不同,而非質的不同;柯文的觀點實際是對那種為美國戰略服務的中國學研究的批評。
復旦青年: 北大的羅志田教授也曾撰文指出,中國近代史研究中所謂“三大高潮”、“兩個過程”,實際上已經在挑戰以中外關係為核心的既有研究模式,很“中國中心”了,中國學者不必再從國外引入一種“中國中心”模式。這就牽涉到了這個問題,國內史學家怎么樣看待美國中國學的成果和模式?
司佳: 美國的中國學研究,因為如前所述的注重現實、注重近現代的特點,其研究對象很容易與國內的研究發生交集。有時候美國學者的視角能夠給我們很新穎的啟發。比如“區域研究”,柯文等學者提倡要重視中國的複雜性,注重以區域、省份或地方而不是整箇中國為研究單位,通過將中國從空間上分解為較小的、較易於掌握的單位,尋求各地變異的內容和程度,以期對中國整體有一個輪廓更加分明、特點更加突出的了解。將中國視為鐵板一塊的機械僵化做法,很多時候阻礙了我們的思路,美國學者的這種做法很能夠啟示我們。
在引入社會科學方法方面,美國學者也別具一格,在中國,研究歷史的學者往往不了解社會學、人類學或者心理學的一些研究方法。在美國,絕大多數中國學的專家都能夠掌握跨學科研究的手段,這是這門學科創立的時候就確立的規範。
“中國中心主義”當然是一種研究的角度,但是太多本土化傾向,會縮小我們的視野。就中國學研究的角度而言,我個人覺得置於全球史和國際關係的角度中去探討更好。“中國中心主義”這個提法,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歐洲中心主義”那種傲慢的、將其他文化看成低等文化的偏見。畢竟,近代中國和古代中國最大不同,就在於來自西方的巨大影響。交流的視野和國際的視野,能夠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中國的變化。這種全局意識,在中外關係的主題中,能夠被更好地闡釋和呈現。
復旦青年: 當今的美國中國學依然呈現著繁榮的景象,有學者認為這種模式將會是國際中國學的發展方向,您怎么看這個問題?
司佳: 在美國,中國學的研究從人數和教授席位來衡量,不能說是一門大學科。費正清的貢獻,是將分散在美國各個大學歷史系、社會學系的有關中國的研究,納入到中國學的架構中,有組織統一地來研究,建成一個符合美國國家需要的學術體制。但原來的系科建制中並沒有取消中國研究的教席,比如黃宗智,他就始終在加州大學歷史系供職。
關於中國學的發展問題,我覺得有些人對什麼是“中國的”和“西方的”關心過多,焦慮太甚了。問題是,許多年來,人們陸續把石頭搬來搬去,已經很難分清到底什麼是他山之石,什麼又是本山之石了。就算我們可以細加甄別,分辨清楚,這樣的區分也遠不如一件事來得重要:那就是尋找一種新的、交流的方法來理解過去,使得對過去的思考仍然能觸動現在的神經。否則,中國學只會變為老古董,其古色古香,只有一個小圈子裡的學者、專家才能辨別,研究者也會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