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原文
南還尋草市宅
紅顏辭鞏洛,白首人轘轅 。
乘春行故里,徐步采芳蓀 。
徑毀悲求仲 ,林殘憶巨源 。
見桐猶識井,看柳尚知門 。
花落空難遍,鶯啼靜易誼。
無人訪語默,何處敘寒溫 ?
百年獨如此,傷心豈復論。
注釋譯文
詞句注釋
①江總宅在金陵。《金陵故事》:“鼎族多夾青溪,江宅尤占勝地。”詩人出生於濟陽考城(今河南省蘭考縣),離洛水之東的鞏州,偃師東南的輾轅山都不遠,因此詩人用以代指自己的故鄉。
②轘轅(huán yuán):山名,在今河南省偃師縣東南,鞏縣西南,登封縣西北。“鞏洛”、“轘轅”等地名當是借指南朝郊畿之地。首二句言辭鄉時還年輕,還家時已經老了。
③蓀(sūn):香草。
④求仲:人名。漢代蔣詡在舍前竹下天三徑,惟求仲和羊仲和他共游。“求仲”事跡見於《三輔決錄》:“杜陵人蔣詡嘗於舍前竹下開三徑,惟故人求仲、羊仲從之游。
⑤林:指竹林。巨源:晉人山濤的表字。山濤是竹林七賢之一。
⑥魏明帝《猛虎行》“雙桐生空進”句和陶淵明《五柳先生傳》的“宅邊有五柳樹”句是“見桐”二句用辭所本。以上四句由遠而近,寫宅外之景。
⑦以上二句言獨自尋訪,沒有人可晤語。
白話譯文
血氣正壯時我離開鞏洛,白髮蒼蒼轉回轘轅。
恰是春天來到故鄉,漫步採集著芬芳香荃。
小路毀壞我為求仲悲傷,竹林殘破想起那賢人巨源。
看到桐樹依然能辨出那口井,見到柳樹還能認出那扇門。
花落空處百草茂盛,鶯叫使幽靜變得格外聲喧。
只有我默默一人來訪,哪裡有人與我共敘溫寒。
我年年都是這樣孤獨,還有什麼傷心可言。
創作背景
這首詩作者是入隋後南歸之作。據《陳書·江總等傳》記載,建鄴陷落後,江總“避難崎嶇,累年至會稽”。大約就在這累年的蓬轉流徙中,江總曾經返過故里,這首詩就是寫這次返故里的見聞。
作品鑑賞
文學賞析
“紅顏辭鞏洛,白首人轘轅。”當年詩人“紅顏”辭家,壯志凌雲,如今輾轉漂泊,白首回歸,久宦之苦,不言自明。“鞏洛”、“轘轅”為互文,皆指詩人家鄉而言。
中間十句,總寫“侯景之亂”後回鄉之見聞。作者是在一個春意濃烈、芳菲怒吐的美好季節久游回歸的。照常理,該是滿懷欣喜歡悅的歸情。但一個“悲”字,卻急轉直下,把人引到一個淒涼慘怛的氛圍之中。經過戰亂的破壞,家鄉的面貌全非:昔日熟悉的舊徑已經毀壞,故林殘敗凋零,只有井台的孤桐尚存,讓人覺得當年的水井似乎還依稀可辨;門前垂柳未殘,似乎還可以讓人判斷出當年戶門方位。所有這些描寫,都緊扣詩題中的一個“尋”字生髮開來。這裡作者似乎是在正面寫今,但又暗藏著寫昔,撫今追昔,慨然之情油然而生。接著作者由物及人,引出對歷史上兩個人物“求仲”、“巨源”的悲憶。在眾多歷史人物中,作者為什麼只提起這兩位。恐怕是他們的出世入世的思想正同作者亂世求歸的思想相一致,感情相共鳴,方引出作者對他們的悲憶來。
“花落空難遍,鶯啼靜欲喧。無人訪語默,何處敘寒溫”四句,著重在感情的抒發和環境氣氛的烘托。 “花落”同花開一樣,既無人賞,亦無人悲,經過戰亂之後,十室九空,當年離家時的故朋舊友,已各東西。只有黃鶯的悲啼,在空曠闃寂的環境中,更顯悽厲喧響,令人不堪。飽經宦海滄桑的作者,好不容易輾轉奔波回歸故里,滿以為可以骨肉鄰里相聚,話舊追昔,但事與願違。昔日故人已無處可覓,滿腹心思無處訴說,更沒有人敘寒問溫。眼前看到的只有紛飛的落花,悲厲的鶯啼,此情此景,令人愁緒倍增。
尾聯“百年獨如此,傷心豈復論”是抒發作者感慨之情。“侯景之亂”使南朝人民和江總家鄉都蒙受巨大災難。據《南史·侯景傳》載,當時中原地區“千里絕煙,人跡罕見,白骨成聚,如丘隴焉”。詩中所反映的正是這樣一個兵燹戰火劫後的時代。
江總的詩,多應制之作。尤其入陳之後,日與後主游宴後庭,與諸文士共為艷詩,極為昏亂,有“狎客”之號,詩的聲名不好。但就這首詩所反映的思想內容和現實意義而言,則是超出了他狹隘的思想境地。
名家點評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唐達成《文藝賞析詞典》:“在這首詩中,詩人通過故里舊宅的變化,表現自己淒涼落寞的心境,並隱約流露出對世事變遷、改朝換代的無限感慨。詩歌用典較多,但用得平實貼近,讀起來並不艱澀難懂。”
作者簡介
江總(519—594),南朝陳文學家,字總持,濟陽考城(今河南蘭考東)人。梁時歷任丹陽佐史、尚書殿中郎、太子中書舍人等職。侯景之亂,流寓嶺南。人陳,累官尚書令,世稱“江令”。日與陳後主游宴後庭,製作艷詩,與陳暄、孔范等10餘人號為狎客。人隋拜上開府。善五、七言詩,然多色情之作。著作有《江令君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