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朱彝尊(1629~1709),清代詩人、詞人、學者。字錫鬯,號竹垞,晚號小長蘆釣魚師,又號金風亭長。漢族,秀水(今浙江嘉興市)人。其著述甚豐,有《經義考》、《日下舊聞》、《曝書亭集》等。編有《詞綜》、《明詩綜》等。原文
認丹鞋響,下畫樓遲。犀梳掠、倩人猶未,螺黛淺、俟我乎而?看不足、一日千回,眼轉迷離。
比肩縱得相隨,夢雨難期。密意寫、折枝朵朵,柔魂遞、續命絲絲。洛神賦、小字中央,只有儂知。
注釋
畫樓:雕飾華麗的樓房。
犀梳:犀角制的梳子。
螺黛:又叫“螺子黛”。是古代婦女用來畫眉的一種青黑色礦物顏料。
俟:迎候。
夢雨:迷濛細雨。
密意:親密的情意。
折枝:花卉畫的一種。畫花卉不寫全株,只畫從樹幹上折下來的部分花枝,故名。
柔魂:稱女性陰魂。
洛神賦、小字中央,只有儂知句:三國·魏 曹植《洛神賦》有:“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
詞格
(仄)平平仄,(仄)仄平平【韻】。(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韻】。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韻】。
仄(仄)(仄)仄平平【韻】,(仄)仄平平【韻】。仄仄(仄)、平平平仄,(仄)平仄、(仄)仄平平【韻】。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韻】。
註:“平”表示此處用平聲,“仄”表示此處用仄聲。“(平)”與“(仄)”表示此處可平可仄,但宜用括弧中所標註的平聲或仄聲。【韻】表示其所處位置前一字須用韻。
賞析
“認丹鞋響,下畫樓遲。”味其詞意,恍若在一個鳥鳴讀書堂的清晨。丹鞋能響,大概不是一雙走動無聲的繡花鞋吧?或者為了引起詞人留心,女主人公故意將樓板踏得“嗵嗵”響,即使穿著繡花鞋也能製造出鐵馬丁冬的效果?據此推想,這雙丹鞋是“屐”的可能比較大。而女主人公卻一步一階都是心事,焉得不慢,焉得不遲?
及至下得樓來,詞人只覺目眩神迷。“犀梳掠倩人猶未,螺黛淺、俟我乎而。”一個俏生生的倩影映入了他的雙眸。“螺黛淺、俟我乎而?”看著那熟悉的煙眉淺黛,詞人的心中再不能平靜,她是在等我嗎?“看不足、一日千回,眼轉迷離。”這樣的身影縱使看上一千遍,一萬遍,也沒有看夠的時候,甚至視覺錯亂,恍生錯覺。
“比肩縱得相隨,夢雨難期。”相思的滋味就如同那濛濛的煙雨般如影隨形,捉摸不定。當時的比肩,回首想來,感覺竟也是那么的迷離。“密意寫折枝朵朵,柔魂遞續命絲絲。”情至深處,苦自掙扎卻無能為力。密意深種,就像累累繁枝承受不了花朵之重:柔魂無定,有如空氣中的遊絲似斷似續,生命化作身外之物,變得很遠很輕。
“洛神賦、小字中央,只有儂知。”朱彝尊的《靜志居琴趣》錄詞八十三首,是一本愛情的回憶錄。然而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兒,什麼樣的愛情促成了《靜志居琴趣》的誕生呢?名士冒辟疆的後裔,晚清詞人冒廣生在《小三吾亭詞話》中揭密說:“世傳竹垞《風懷二百韻》為其妻妹作,其實《靜志居琴趣》一卷,皆《風懷》註腳也。竹垞年十七,娶於馮。馮孺人名福貞,字海媛,少竹垞二歲。馮夫人之妹名壽常,字靜志,(即《兩同心》詞中,所謂‘洛神賦,中央小字,只有儂知’也。)少竹垞七歲。但是,當朱彝尊編成這卷《靜志居琴趣》時,伊人已經不在人間。追思往事,無限傷情。寄其情於《洛神賦》:“收和顏而靜志兮,申禮防以自持”,那中央之字,不就是“靜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