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俗語

低俗語

語言作為一種社會現象,反映大眾心態、折射社會心理,並與社會保持著動態平衡。當前,我們的語言生態系統中出現了一類格調低下、內涵庸俗的詞語,如“叫獸”“磚家”等,人們稱之為“低俗語”。

低俗語產生

自生態學理念引入社會科學領域,人們越來越關注社會現象與社會文化生態之間的關係。語言作為一種社會現象,反映大眾心態、折射社會心理,並與社會保持著動態平衡。當前,我們的語言生態系統中出現了一類格調低下、內涵庸俗的詞語,如“叫獸”“磚家”等,人們稱之為“低俗語”。

產生途徑

低俗語產生有四大途徑。

一是生活中的髒話經由網路變形受到廣泛傳播,如“草泥馬”等;

二是電腦輸入法運用而呈現的象形創造,如“我艹”等;

三是源於英文音譯或方言發音的文字化表達,如“碧池”“墳蛋”之類;

四是網民自黑的創造性詞語。

三種類型

從功能上看,低俗語主要分為三種類型:

以情緒宣洩為目的的網路謾罵、

以惡意中傷為手段的語言暴力、

以粗鄙低俗為個性的網路表達。

低俗泛濫

網路為低俗語泛濫提供空間和便利條件

隨著科技的發展,網路的普及為當下低俗語的泛濫提供了空間和便利的條件。首先,是空間。網路話語權平民化的趨勢不僅改變了“由誰說”“說什麼”的傳統格局,同時還給“怎么說”帶來了新的問題。一些人把網路世界當成了“私域”,把生活中的一些低俗語稍加變形,就放到網路空間。其次,是技術手段的“便捷性”。比如,字型檔擴充了,一些原本不容易輸入的生僻字如“艹”“屮”等,能夠很方便地輸入電腦;輸入法具有記憶功能,一些新造的詞只要曾輸入過一次,下一次只輸入聲母,這些詞就能動態調整到前端顯示;網路檢索也具有記憶功能了,一些原本“不入流”的新詞由於網民檢索而成為網路熱詞,網路熱詞出現了,網路百科辭典就需要跟進釋義,而網路百科辭典的收納和釋義又客觀上加速了低俗語的傳播和推廣,造成不斷有新網民從中汲取“養分”,成為新的低俗語的使用者、傳播者。如此看來,說語言是一個生態系統一點都不過分。

如今,低俗語不僅流行於網路,還有向傳統媒體蔓延之勢。近年來一些報紙、雜誌、電視節目忘記了公共媒體的社會責任,為博取大眾眼球,隨意使用一些低俗語作標題的現象屢見不鮮,為低俗語的泛濫推波助瀾。

與此同時,網路“大V”和公眾名人因為言論分貝高,傳播面廣,也比普通網民具有更大的“示範效應”。他們中的一些人忘記了自己的公眾形象和社會責任,言論低俗、用詞鄙陋,客觀上也為低俗語的泛濫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

然而,以上還僅僅是低俗語泛濫的外在因素。標新求異,跟風從俗,才是低俗語泛濫的根本驅動。據一份基於南京某高校192份樣本數據的調查報告顯示,7.8%的大學生認為低俗語很時尚、很有“范兒”,42.2%的大學生認為低俗語表達的意思豐富,29.7%的大學生認為使用低俗語能緩解壓力,還有20.3%的大學生純屬跟風。年輕人是當前網路低俗語使用主體,他們中的很多人尚處於心理叛逆期,同時又處於自我意識覺醒期。這一群體在網際網路捲起的低俗語的濁浪中迷失了方向,把庸俗當時尚,對抗傳統道德成為這一群體的外在符號。

內涵變異

當代低俗語的雅化與內涵變異發人深思

傳統低俗語主要流行於口語層面,以宣洩情緒和惡意攻擊為主。如今的低俗語則表現出了新特點,而這些新特點發人深思。

其一,對低俗語的“脫敏”與“雅化”傾向。比如低俗語“草泥馬”被賦予了動物形象,比如古詩中“不學梅欺雪,輕紅照碧池”中的“碧池”,已被低俗語的創造者、使用者、傳播者賦予了與原意完全不同的粗俗的涵義。如果說脫敏低俗語的早期使用者還具有明確的是非觀念和基本的羞恥心的話,那么今天的這種雅化低俗語,則是直接以低俗為時尚並在刻意追求低俗了。

其二,相對於書寫形式的變異,低俗語給傳統道德帶來更大衝擊力的是內涵變異。當惡俗被雅化為可愛,報紙上出現披著羊駝外衣的“草泥馬拜年”也就不足為奇了。內涵變異使一些低俗詞語具有了極強的派生能力。這些或名詞或動詞或形容詞的詞語或用於公開羞辱、或用於低俗褒揚、或用於自黑自貶、或用於品評高下、或用於自我宣洩、或用於惡意攻擊,更多的時候是用於表現使用者自己的情緒和感受,少了一份對自己、對他人、對社會的責任心和尊重意識。

其三,從低俗語的使用主體來看,其使用者大多受過良好的教育,他們不僅知道“碧池”的原始意義,也知道該詞內涵變異的現狀;而古源性低俗語如“屮”“艹”“艸”與“草”的對應使用,也說明其使用者至少需要具有一定的漢字學、古文字學常識——相對良好的教育和相對低下的語言格調之間的矛盾,提示我們不僅要反思我們的語言生活,也應該反思我們的教育。

從低俗語的語用功能看,古人用犬馬、臣妾、拙荊以示自謙,太史公在寫給同僚的書信中就曾自稱“牛馬走”,如此看來,以犬馬喻人淵源有自。流傳到後世,“犬子”“狗剩兒”等詞語不僅用於自謙,還可以用於命名,以至於演變成一種文化。這種文化固然受制於傳統社會森嚴的等級秩序,但更多與使用者自謙的心態和傳統道德制約有關。世事變遷,“拙荊”“賤內”因其明顯的對女性的歧視已被“內人”“愛人”等詞語取代,“犬馬”之類的詞語在舊時就沒有低俗的語義色彩,恰如今日“草根”一詞,語義貼切、形象,又能充分反映使用者在現實面前對自我的客觀認知。然而,“草根”在今天的使用已成強弩之末,粗俗的自黑語的使用卻泛濫猖獗——當自謙變成了自黑,使用者心態的畸變也在語言生態層面表現得淋漓盡致。

此外,低俗語傳播也出現了新特點。如,其傳播有從自媒體蔓延到傳統媒體之勢;低俗語已經走出網路,走向生活;低俗語使用者有從有意識使用向無意識接受轉變之勢,有從成人向兒童蔓延之勢,等等。

危害社會

低俗語不僅污染語言,而且危害社會生態

低俗語泛濫,直接衝擊語言生態。最直接的表現是對語文和語文教育的衝擊。低俗語要避俗,就必須假他字或他詞以行其低俗之實,這種假借行為時間久了、套用多了,假借字和假借詞便被無辜地賦予了低俗的語義,這時候就需要重新假借。原本中性的詞語因假借行為而變成低俗詞的如“日”“鳥”皆屬此類——這就是語言污染。我們日常生活使用的漢字大約3500個左右,低俗語借用污染了一部分字,就需要重新使用另一個字來避俗。中性的“草”敏感了,低俗語又開始污染古源性的“艸”“屮”等。如此污染下去,不僅會給我們的語言生活帶來無盡的文字記憶負擔,還有可能使我們陷入失語的窘境。語言污染還給語文辭典編纂帶來麻煩。辭典編纂者面對低俗詞或這些被污染的詞語時,需要考慮是否要收錄這些詞,收錄了這些詞還需要考慮那些被污染的詞語是否需要解釋假借義,等等。

低俗語不僅衝擊語言生態,還間接對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生態造成危害。言語是衝突的一種表達方式,也是化解衝突的重要手段。言語衝突有不同的層次,有理性爭辯,也有低俗謾罵。大量攻擊性、詆毀性詞語的存在容易將理性爭辯引入低俗謾罵的歧途。如果說網路上的低俗語謾罵引發的還是言語衝突的話,那低俗語生活化的結果就不僅是語言衝突,而且是行為衝突了:生活當中由謾罵引發的個體鬥毆不勝枚舉,比如體育活動中用低俗語攻擊對手引發的群體性事件就屢見不鮮。

低俗語的存在有其社會基礎,也有其使用的語域和語境。網路的迅猛發展使原來的言論私域變成了公共空間,經網路放大的聲音不僅有民意,還有惡意中傷、肆意詆毀的低俗語。偶發的個體事件被拿來醜化、符號化一個職業群體,“叫獸”“醫牲”等低俗語人為地製造了社會階層和職業的對立,渲染警民、師生、醫患矛盾,聚集社會戾氣,激化社會矛盾,衝擊人際互信之堤防,其社會危害不可視而不見。

語言是文化的重要內容,也是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一個民族,無論其文化如何創新、語言如何變異,優秀的傳統文化依然需要繼承。和氣文雅、謙遜有禮,是語言交際文化的核心。低俗語割裂民族文化傳承、背離聽者感受,充斥性別歧視和語言暴力,其內涵是赤裸裸的本能性慾望,從形式到內容都有悖於傳統語言文化的價值追求。有學者曾稱語言是人類的精神家園,如此,低俗語就是籠罩在精神家園上空的霧霾。

自然界本就有霧有霾,霧霾偶發,可視為大自然五彩樣態中的一種;語言本就有雅有俗,雅俗共賞,方顯現出語言的洋洋大觀。霧霾橫行,人類會自覺反思其成因,探索其治理之方;語言生態系統也一樣,當低俗語泛濫於我們的語言生活中時,我們同樣應加以重視與疏導,維護我們的精神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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