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宋 郭祥正
詩詞正文
高台不見鳳凰游,浩浩長江入海流。
舞罷青娥同去國,戰殘白骨尚盈丘。
風搖落日催行棹,湖擁新沙換故洲。
結綺臨春無處覓,年年荒草向人愁。
作品賞析
鳳凰台在金陵(今江蘇南京)西南鳳凰山上。據說,南朝宋時期元嘉年間(424-453)曾有鳳凰集於山上,於是築台,並以“鳳凰”分別命名山與台。唐代天寶年間(742-756),大詩人李白離長安南遊金陵,與友人崔宗之同上鳳凰台,賦《登金陵鳳凰台》七律一首。到了北宋,詩人郭祥正步李白後塵,亦登台賦詩。《娛書堂詩話》道:“郭功甫嘗與王荊公(王安石封號荊國公)登金陵鳳凰台,追次李太白韻,援筆立成,一座盡傾。”說的即是這首詩。這首詩不僅在形式上用李白原韻,而且在意義上,也是發揮李白詩頷聯的“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懷古意味,於眺景之中,抒發了弔古傷今的深沉感慨。
首聯寫眼前景物。詩人此日登上了金陵鳳凰高台,已經看不見鳳凰游的盛景了,唯剩腳下的一座空台。台下,浩浩長江洶湧澎湃,入海東流,這聯意思實際上相當於李白詩的第二句:“鳳去台空江自流。”但由於郭祥正的詩以二句擴展一句的內容,因此他便得以在第二句中綴以“浩浩”、“入海”二詞,來壯大長江的氣勢,使永恆的江山與下面衰歇的人事形成強烈對比。首聯的意思並非僅僅如此而已。在古代。鳳凰向來被認為是祥瑞的象徵,惟太平盛世方始出現。此時,此地已“不見鳳凰游”了,當年建都此地、盛極一時的六朝也相繼隨鳳之去而消逝得無影無蹤了,而唯有高台、大江在作著歷史的見證人。
次聯承上,很自然地轉入懷古。詩人想起了六朝之中的最末一個王朝——陳的最末一個君王——後主陳叔寶。想當年,那個荒淫奢侈的昏君日日燈紅酒綠,沉溺在歌舞、美女之中,縱情作樂。不料笙歌未徹,隋軍鼙鼓已動地而來,驚破了“玉樹後庭花”之曲,藏於景陽宮井中的後主被搜出,抓到長安,那一批粉黛青蛾也都淒悽惶惶跟著他一起被擄離故國,再無時日重返陳宮翩躚起舞了。唯有當時兩軍激戰而棄下的白骨,依舊滿滿地掩埋在長江邊野草叢中的累累古墓中,令人觸目驚心。
第三聯先宕開一筆,然後又拉回到追念古昔的思路之上。夕陽西下時,颳起了風,滔滔長江中正行著幾條船,風助浪勢,不斷地催送著那些船向前、向前;西半天上,漸漸下沉的紅日也不時隨著雲朵晃動著,仿佛要被那風搖落下來似的。這種景象,使詩人想到:大自然的力量真是巨大的,那湖水不斷地擁來新沙,日久天長,便改換了故洲的結構,如今豈不是唯見新洲而不見故洲了?
末聯緊承上聯,並以感慨兼諷諭作結。詩人說:真是滄海桑田呀,豈止故洲如此?詩人進而又想到那陳後主於584年(至德二年)營造的結綺閣、臨春閣兩閣(應包括“望仙閣”,共三閣),它們都高數十丈,並數十間,門窗、欄檻之類。都是用檀香作成,又飾以金石、珠翠,如此華關、堅固的建築,此時卻已不在了。與那尋歡作樂的陳後主一樣,都無處尋覓了。樓閣的故址處,荒草年年發,清風徐來時,隨風飄動,如同在訴說著不盡的愁意。諷諭之意於此已溢於言表,足夠發人深省的了。
這首七律在內容上雖發揮李白詩頷聯之義,卻並不等同於李白詩意,而有其獨特的懷古感受。藝術上則於模仿之中,又能得李白的神韻,兼之詩思敏捷,故不僅為當時人所傾倒,而且後世亦多有激賞的人,如明代朱承爵《存余堂詩話》說:“真得太白逸氣。其母夢太白而生,是豈其後身邪?”雖然後句屬荒誕之辭,但前句還是有其道理的。
作者簡介
郭祥正,北宋詩人,字功父,太平當塗(今屬安徽)人。曾中進士。熙寧年間(1068-1077)知武岡縣,簽書保信軍節度判官。後為王安石所不滿,以殿中丞致仕。元豐年間(1078-1085),知端州。元祐(1086-1094)初期,官至朝清大夫。少有詩名,為梅堯臣所賞識。其詩頗有和李白相似的地方,曾為王安石所稱賞。有《青山集》及其續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