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阿姐,看什麼看的那么入神?”青妹隨我目光望去,嘴上似笑非笑,忽而冷嗤,“一對狗男女。”
放下竹簾,我若無其事得拂起面扇,擺弄起脂粉。
“阿姐可真沉得住氣。”
我望著青妹鳳眉邊的胎記,形若羽,色若玫,彤紅艷麗,我輕笑道,“不然怎樣?”
青妹不悅,她向來不喜歡別人注視她的胎記,那是她的心結,可偏偏有些人喜歡揭開她的傷疤於烈日下暴曬,那個人是大娘。大娘常說,“目側彤記,屬妖孽”。我與青妹同為庶出,青妹比我運氣好,她的母親還尚在人間,只是不得寵,也沒有名分,我只稱她母親為柳姨娘,因為我不清楚她是幾姨娘,索性就柳姨娘了。柳姨娘待我如己出,所以我與青妹才如此合得來。而屋外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子,就是我大姐,正房嫡出的大小姐,與她嬉鬧的男子,是表哥。
“阿姐,你瞞得過旁人,瞞不過我,你喜歡錶哥。”
我一振,她的胎記嫣紅攝人,分外邪氣。我拂扇沉默以對。青妹隆起我的發,自言道,“好漂亮的頭髮。”她的目光則投向竹簾,妖艷的美目如箭,直穿過去,她喃喃道,“他們都不得善終。”
“青妹?”
青妹淺笑,我被那笑容蠱惑了。我恨大娘,就是因為恨,才讓我同柳姨娘,同青妹如此投機。若不是大娘,我母親同剛未滿月的弟弟也不會遭遇不測。大娘為了保全正房的地位,竟然狠下殺手,這些年我苦於沒有證據,否則也不會讓她逍遙法外,難怪她除了大姐沒有其他子嗣,報應!
“阿姐不必擔心表哥被大姐搶走,宮裡來訊息了,大姐被指婚給侯爺,大姐要去做王妃了,哪還在意她的情哥哥呀。”青妹的彤記也跟著她的語調蕩漾著,燦爛的像個搖曳的花瓣。
有時候,我真懷疑大娘的那句話是真的,“目側彤記,妖孽也。”青妹總是有最快的情報,她若不是妖孽,如何得知?就像三年前我母親和弟弟的揚州省親,後遇不測,她都能從大娘的舉動中算出千絲萬縷的聯繫。 次日午後,青妹強拉我去看場好戲,我隨去了。
鶴嘴爐里吐著裊裊青煙,大姐躺在蔓藤椅上,一夜間憔悴不堪,形同枯槁。
“大姐,呵呵,恭喜你啊,這次你可為我童家光耀門楣了。聖恩欽點,這是何等的殊榮。”青妹盈盈頷首。
大姐驀得直坐,眉目一挑,“滾!”那雙美目不再,此刻腫如核桃,看的我見猶憐。
“大姐,您還沒做王妃,怎就擺起了王妃的架子?”青妹瞟向兩邊空空的古董架,想是那些古董都已經被摔的粉碎,她嫣然一笑,“怎么,大姐莫非對古董不滿?真可惜了那些值錢的瓷器,仍了怪可惜的,也對,您快是王妃了,那些個破爛摔了就摔了,算不得什麼,只可憐了丫鬟們有的拾掇了。”
“你們滾不滾?”大姐直衝衝來,作勢要打青妹,我趕緊勸阻,大姐柳眉一挑,“你這老好人,關你何事,給我閃開。”我被推開後,青妹不偏不倚,挨了一掌摑。
青妹不怒反笑,“大姐,你的修養呢,你的體統呢,你的,你的表哥呢?”
大姐顫道,“你,你這個妖孽。”
青妹忽得抓起大姐的手腕,撩起她的紅袖,那白皙的肘彎處,一粒紅砂如豆。那是閨房女子未嫁時點的守宮砂,以示婚前清白。
“大姐,你若不想嫁入王府,我到有個法子。”
大姐動情,青妹與她耳語,此刻,她的胎記妖艷異常。
數日後,我與青妹正閬苑撲蝶,一聲尖叫截斷嬉鬧氛圍,那聲音似大姐庭院傳來,青妹唇邊勾起似笑非笑,那一刻,我覺得青妹實在可怕。
青妹摘起一朵蘭花,輕嗅。“才發現,我都快等不及了呢。”
青妹獨自離開,夏日午後,我卻打了個寒顫。
婢子們閒言碎語傳來,說大小姐的守宮砂不見了。
我怒斥,“休得胡說!”
聊得正酣的婢子們見我,驚跪,道,“大小姐沐浴時,她身邊的婢子發現的,還驚叫了聲。”
我愣住,只覺寒氣倒抽,從腳底串起。
我去見大姐,至少想安慰安慰她,畢竟姐妹一場。只可惜,庭院緊鎖。父親雷霆大怒,已下令大姐禁足,也不允任何人探視。
看著無情鐵鎖,一時腦袋空空。
“呵呵,阿姐真是性情中人,竟能同情大姐。”青妹面扇遮笑。
“青妹,告訴阿姐,你出的主意,對不對?”
“阿姐,這不能怪青妹,只能怪她傻,也怪,她命太好。”
青妹走近,摟住我,“阿姐莫怪青妹,青妹這么做都是為了阿姐。”那一刻,我覺得她的手臂好似毒蛇,纏住我,不能呼吸。
推開青妹,我怒斥,“那個男人是誰?”
青妹抬頭,笑容嗜血,“反正不是表哥,阿姐放心。”
又數日,父親傳我陪膳。
我和青妹正在銹絹上蘭花。青妹淡然,“還不快去。”我卻覺得她淡然的背後暗藏洶湧,我的後背不禁滲出冷汗。
我是庶出,又是女眷,除了年末除夕時可以和父親同桌用膳,平時是不允許的。
“來了。”
“是,父親。”
“我讓廚子做了幾道拿手菜,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那些菜,是大姐愛吃的,的確很不合我胃口。
我作勢淺嘗,“很合啊皎胃口。”
父親正色道,“啊皎,聖上賜婚,是我童家的殊榮,只可惜,你姐姐遭遇歹人……”父親嘆口氣,“你可知這其中危害?你可知我童家正要大禍臨頭?”
“父親,”我截斷她的話,“您要讓啊皎做什麼?”
父親讚許的目光對著我,“你比你大姐聰明,我要你代嫁。”
我騰得驚起,看著父親篤定的目光,我自嘲,這不都是情理之中的么。為了童家的安危,父親有理由也必須這么做。
那日後,我病倒,身體七魂六魄怕是被抽去了一半。迷迷糊糊做了很多夢,夢裡有無數的花瓣飄落,最後凝聚成一片,落到青妹的眼角,盪開一層紅暈。我夢到大姐的眼睛,有哀怨,有憎恨,像無數的利劍刺得我體無完膚,我夢到母親抱著弟弟,大娘緊追其後,可漸漸,大娘幻化成青妹,她眼如碧玉,那眼角的斑紋如同毒蛇的紅芯。
夜間醒來,尤為焦渴,摸索出門,只覺屋外夏夜分外清爽宜人。
隨意走著,竟走到表哥別院,昏色油燈搖曳,我忍不住好奇,也忍不住相思,再次偷窺。表哥憔悴了,是為了大姐吧。
不經意間,我瞥見卷書上一隻繡帕,帕上蘭花刺眼。原來,原來,原來青妹的心上人也是表哥!
我懊惱,憤怒,直衝青妹閨房,那晚,我披頭散髮,大病初癒的我,形同鬼魅。我拽起床上的青妹,掐住她的咽喉,哭叫道,“你這妖孽,妖孽!你為何算計我?”
婢子們衝進,好久才拉開糾纏的我們。
青妹強咳平息後,“阿姐,我何時算計過你。”
“我們的蘭花絲絹呢?不在了吧?送給表哥了吧?我還沒嫁走,你就這么急急表白心意?你別忘了,表哥愛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大姐。”
“呵呵,阿姐,原來你都知道了。”黑暗中,她的胎記明艷照人。她笑的妖嬈,“阿姐,你我注定一輩子糾纏在一起。”
那時我不明白的的話。
八月十五,黃道吉日。聖上欽點的日子,也是家家戶戶鬧中秋的日子。我則鳳冠霞帔,在鑼鼓聲天中風光嫁出。
我想起臨嫁時,青妹說的,“阿姐好福氣,能做王妃是何等榮耀光彩的事,阿姐別再恨我了。”
那時我摟住她哭了,畢竟是我妹妹,有什麼恨不能放下,我把一切歸結到命。
侯爺是個體恤的丈夫,我想起朱慶餘的詩來,“妝罷低眉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我自問,我幸福嗎?在世人眼裡,我們新婚燕爾,如膠似漆,我還有什麼不知足呢,只是夜深人靜時,我還在想,那個書卷下的表哥,現在安好?
數月後,家信傳來,表哥與青妹完婚。
又數月,家信傳來,含蓄稱,表哥與青妹屢屢不和。而此時,我侯府也正迎側妃。
又數月,家門不幸,不知從何而來,一張檢舉密箋到了聖上手中,父親因貪賄被關押,童府查封。
看到家信,我卻無可奈何。“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紅燭照紅妝。”我在侯府雖為正室,卻是風光不在,寵幸不再。
那日是夏至,綠葉新濃,花枝招展,妖艷噴香,青妹來投奔我。
“柳姨娘安好?家中安好?”
“阿姐放心,母親沒名沒分,我與阿姐已嫁人,已算不得童府人,童府查封,與我等何乾?”
青妹,這句話說得你是何其沒心沒肺。見我不悅,青妹上前陪笑,“阿姐,我說過,他們都不得善終,你可記得?我只看作報應。”
“青妹,血濃於水,道理可懂?難道,生身父親也不聞不問?”
“阿姐說的好笑,侯爺權傾朝野,能救父親的,除了阿姐,難不成是青妹?”
我一時語塞,卻有太多的難言之隱,如今我在侯府,除了空空名分,還有什麼,莫說我見不到侯爺,就是見到,他也不見得會幫我,這等貪賄醜事,不受株連已是萬幸,他怎肯與自己前程牽連?
青妹見我欲語還休,瞭然笑了。
“阿姐,我與表哥已無瓜葛,所以今日投奔於你,自然無後顧之憂。阿姐心事,青妹心知肚明。阿姐放心,有青妹在,一定會讓阿姐風光依舊。只盼阿姐到時能效仿娥皇女英。”
我抿了一口清茶,沉默,算了允了吧。
我原以為侯爺只是承一時之歡,不想侯爺真的迷戀上了青妹。那日在我安排下,疏通各庭院守衛,製造了一場邂逅,遠遠的,我見青妹嬌弱的跌在侯爺懷中,那彤紅胎記光彩照人,於萬花叢中獨領風騷。侯爺橫抱起她入了內室。
此後,侯爺為青妹賦詩一首:“有美一兮,嬌俏可人;花瓣落眉兮,粉黛無色。”青妹恩寵不斷,封青夫人,賜高瓴宅院,賞珠珞絹匹萬千。侯爺的酒後賦詩,不料詩詞落入民間,民間女子用胭脂描羽形眉記的竟成了一時潮流。
“承蒙阿姐垂憐,才有今日青妹這等恩寵。”
“青妹,接下來,你可是要覬覦阿姐的正室位子?”我輕啜了口茶,絹拭嘴角水漬,平淡試問。
“青妹縱是負天下人,也定不負阿姐。”青妹昂首,我道是很少見她如此正色。
青妹走近,把玩著我的茶杯,“阿姐可知,母憑子貴的道理?”青妹眼中閃爍著邪佞。
我忙按住她的手,“莫要胡來!你還嫌你冤孽不夠。”
青妹掙脫我的手,咯咯直笑,“阿姐莫不是緊張過度了?青妹可沒說什麼呀。”青妹又把玩起指甲,若無其事道,“不過我聽說,那側妃已有數月身孕,阿姐則是肚皮空空,青妹可是擔心的很啦。”
我心一抽,是,這是我的軟肋。
“阿姐看我的指甲,好看么?”
“好看。”
那指甲殷紅妖嬈,看起來有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青妹指甲浸入茶杯,那清茶頓時奼紫嫣紅,瞬間又恢復清茶本色。
“阿姐可知,這茶喝下去會怎樣?”見我不語,她將茶水倒入魚缸,那魚兒游得自在,並不見有何不妥,我正犯疑惑,青妹看著我,玩亦甚濃,笑亦甚濃。
不久,婢子們傳言,側妃流產了。我打了個寒顫。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言我朝往而暮來兮,飲食樂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親。
——《長門賦》
我又重新恢復恩寵,那是青妹在一曲《長門賦》彈罷後,哀嘆連連,惹得侯爺頓生傷感,才念及我這舊人,至今屈就廣寒。
“阿姐,我說過,你我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今日實現,當共飲此杯。”
見我不語不飲,青妹仰頭杯盡,笑道,“阿姐不喝,莫不是怕側妃東山再起?阿姐放心,誰若敢與我和阿姐爭寵,我定將她永世不得翻身。”
“青妹,你該歇手了。”
“歇手?”青妹笑,梨窩含醉,“阿姐,為了你,我什麼都肯做。”
東去春來,上天垂憐,我終得一女,取名若嬌,我銜著嬰孩小小的拳頭,逗玩著,幸福滿溢。
青妹垂頭哀嘆。我柔聲安慰,“你還年輕,終會有兒子抱的。”
“阿姐以為我嘆息這個?”
“不然為何嘆息?”
“一個女兒罷了。阿姐,我們要到何時,才能位居權座?”
我背後一麻,“青妹,休得胡說!”
青妹蹲下,直視我的眼睛,“阿姐莫忘了,侯爺又開始納側妃了。阿姐只有生下嫡子,我們才能安穩。”
見我不理她,青妹冷哼一聲,旋身離開。
怪我,如果那天我能留心青妹的言行,小心一點,再小心一點,我可憐的若嬌也不會夭折。
那日,新來的側妃向我示好,誇我的若嬌粉嫩粉嫩的,我的若嬌又不懼生,見誰都憨笑,誰都忍不住抱抱。
若嬌依依呀呀伸出小手,側妃歡喜倍至,抱起她磨蹭臉頰。夸道,“大姐好福氣,這娃兒將來定是個美人胚子,跟大姐一樣討人喜歡。”我則聽的心花怒放。
臨走前,側妃摘下隨身玉佩送給若嬌,說是投緣。若嬌不懂事,抱著玉佩就吮吸著,看得兩個大人好氣又好笑。
當晚,我的若嬌去了,再也回不來了,大夫診斷說是死於中毒。我頓覺乾坤顛覆,淚水決堤。
青妹拎出孩子褥子中的玉佩,丟進魚缸,魚很快翻起肚皮。
側妃被刑部押走,她奮力沖開鐵鏈,跪向侯爺,直呼冤枉,侯爺嫌惡地踢開她,朝衙役怒道,“還不把殺人犯帶走,更待何時?”
青妹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起那日青妹殷紅的指甲,魚缸中奼紫嫣紅的茶水,還有她玩味的笑,一切的一切那么清晰,我不願相信這是青妹所為,但是,側妃若真想毒死若嬌,不用那么不留後路。
“阿姐莫要難過,阿姐年輕,日後還有機會……”青妹見我多日不食不寢,特來安慰,我審視著她,為什麼,親如手足,她卻能對我下此狠手。
不知哪來的蠻力,我奮力推開她,拔掉白燭,操起燭台,直刺她的胸膛。
“阿姐,你瘋了?”青妹躲開一刺。
“瘋的是你,你當我不知,除了你,還有誰會那么惡毒?連嬰孩都不放過?”
青妹走向我,搶過燭台,朝掌心狠心一刺,從頭至尾,她的眉頭只是輕輕一皺,鮮血滴滴嗒嗒的灑落地板。
“阿姐,這一刺,算你刺中了。沒錯,若嬌是我毒死的,但是,阿姐,若嬌不死,你就沒有鬥志,我說過,你我注定糾纏在一起的。”
我無力癱跌,除了肩膀抽動,卻沒有眼淚哭出來。青妹跪在我身邊,撫起我的髮絲,“阿姐,凡是阻礙我們的,都得死,只是這次,我們賠進了若嬌。”
“你這個妖孽,妖孽!”我哽咽,拳頓大地。
“阿姐,你要記住,沒有永遠受寵的女人,更不要相信男人。尤其像侯爺那樣的,你我就是容顏不衰,也敵不過三千後宮的誘惑。只有權利才是永恆的。”
多年以後,當我坐上玉座珠簾時,我才瞭然青妹的話,只有權利才是永恆的。只是這時,青妹早是一堆墳土。
我常常回憶青妹掛在嘴上的那句話,“阿姐,青妹這么做,完全是為了阿姐。”想起時,就有錐心的痛。
當我的第一個女兒若嬌早夭,我日日沉浸在悲痛之中,侯爺也是如此,為了補償我,侯爺常常抽空陪我。那時的青妹臉上常常掛著笑,也從來不打擾我們。很多年以後回想,那時她的笑,也許是發自內心的,真摯的。
我的兒子就在這時悄然來臨,恰當的彌補了我的喪女之痛,名字早起好,叫若驕。
若驕來到這世界時,青妹成天合不攏嘴,仿若她親生。她常常抱著若驕發獃。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青妹與表哥屢屢不和以及青妹被休,正是她無法生育所致。
她抱著若驕發獃時,也會喃喃自語。她也喜歡和若驕對話,只是懷中那個只會“呀呀”應著。
我則好笑,“我都聽不懂你剛才說什麼,若驕就更不懂了。”
她一臉恬靜,“他是下一個侯爺,我在教他將來千萬別相信女人。”
“呵呵,瞧你盡瞎說。”
她抬眼望我,我一驚,那眼中是從未出現過的光芒,很超然,很平靜,仿佛一瞬間她就要幻滅仙逝。
“青妹,你今天怎么了?”
“阿姐,今日你已有若驕,他日你定當代替侯爺權傾朝野。”
青妹說完,放下若驕離去,我隨即注意到,她的眉記似乎有些黯然。
侯爺薨了,終是因為風流所致。青妹與一乾側妃按祖制全部殉葬。
服下鶴頂紅後的青妹,眉記綻放的更加絢爛奪目,妖媚懾人。
“阿姐莫哭,阿姐你該恨我的,我早就料到今日後果,但是青妹不悔,青妹說過,縱是負天下人,也不負阿姐。”
見我哭得泣不成聲,她虛弱微笑,抹去我的淚水,“阿姐,二姨娘和弟弟,對不起,是我暗示和慫恿下,大娘出手加害的。為的是能和阿姐走的更近一些。當年抄家的那封檢舉密箋是我托人寫的。”見我張大嘴巴,她勉強的笑笑,隨後,她奮力抓緊我的手臂,“阿姐,侯爺,本不風流,是我餵食他藥物後,才風流成性的。阿姐,男人不可信,他不死,若驕就不能成為下一任侯爺,阿姐……”她越來越弱,“權利……朝野……”
用完了最後的力氣,她吐出了這四個字,她終是為了這四個字活著也為這四個字去了,這四個字是她一輩子的信念。那彤色眉記已然凋零,它隨著主人一輩子,不依不饒的怒放,可曾感覺到疲乏?
我是真的倦了,我目睹著身邊的親人一個一個離去,換來的只是權利么?
青妹,你是我這輩子最該恨,也最不該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