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姑》

《靈姑》

一部短篇小說 靈姑隨改嫁的母親來到排河南岸的一個小村子裡。母女倆仿佛秋風中盤旋飄移的兩片樹葉,身不由己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著陸。那年,她剛滿十歲...

基本信息

電影

電影《靈姑》

演員 梅長芬 廈靖庭

導演:林政勛

《靈姑》

《靈姑》《靈姑》

作者:滄浪行者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書籍簡介

靈姑隨改嫁的母親來到排河南岸的一個小村子裡。母女倆仿佛秋風中盤旋飄移的兩片樹葉,身不由己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著陸。那年,她剛滿十歲。

文章截選

靈姑隨改嫁的母親來到排河南岸的一個小村子裡。母女倆仿佛秋風中盤旋飄移的兩片樹葉,身不由己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著陸。那年,她剛滿十歲。
這是一個尚未分灶的傳統大家庭。身為長子的繼父同他的父母及幾個兄弟還在一個大鍋里掄馬勺。轉過年來,母親為這個家庭又添了個女孩。靈姑隱隱約約地感到,爺爺奶奶的目光像錐子一樣盯著她這個“帶犢子”,這種眼神有時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她多么希望自己變成妹妹,也能獲得周圍人憐愛的目光啊!
那年,村里辦夜校。靈姑眼巴巴地望著一群上學的大姑娘說說笑笑地從她家門口經過,心裡痒痒的。一次,實在憋不住了,就追過去拽著她們的衣角央求捎著她念書,她們起初以為這孩子鬧著玩兒,便逗她:“去家裡偷點兒煤油,就帶你去。”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農村,還不知道什麼叫電燈,夜校的學生每人端一盞光如豌豆的煤油燈照明。信以為真的她拿挺主意,小心翼翼地躲過爺爺奶奶的視線,做賊一樣地倒了些煤油,終於也能坐在這幫十八九歲的大姐姐中間聽老師講課了。夜色下的教室里,那么多顆閃光的豌豆,讓靈姑覺得自己置身於漫天星斗之間。老師講的那些知識如一股清亮亮的小溪流過她乾渴就要冒煙兒的心田,像陽光鋪滿她前面擠滿濃霧的道路,這個看慣了冷眼的小女孩內心深處升起了一絲展翅欲飛的衝動和如獲至寶的喜悅。
老師非常喜歡這個半路上插一槓子的十二三歲的小學生,問她願意上學讀書嗎?她很乾脆地嗯著。於是老師出面跟家長做工作,一向討厭先斬後奏的爺爺破天荒地點了頭。靈姑這回可以正大光明地拿著舊粗布片子,包著藍皮紅格的老帳本子,每天像小鳥一樣飛到學校,高聲大嗓地讀起書來。上學真好,夜裡她常常摟著書包睡著,生怕別人給搶了去,幻想著能去城裡讀中學,有時竟在夢裡咯咯地樂醒。
一天,四叔見她上學耽誤打豬草,餓得圈裡的豬吱吱直叫,就氣呼呼地奪過靈姑手裡心肝寶貝似的書本,幾把就撕成了碎片,全然不理會靈姑的苦苦哀求。老師聞訊後,把四叔批評了一頓,他也覺得短理,就沒再跳出來干涉。老師又讓兩個同學把靈姑喊到學校,還把自己的教科書送給她,感激得她忙不迭地給這個熱心的知識傳播者鞠了一躬。過了些日子,她又升到鄰村讀高小,每天要往返十多里的土路,腳步輕快的她一點不覺得累,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讀書機會,如饑似渴地吸吮著知識的乳汁。然而,不幸就像吐著紅信兒的蛇,悄無聲息地向她襲來。
原來,已經二十大幾的四叔,因家裡窮得叮噹響,又攤上一個有了就吃、沒了捱著的老爹,還沒哪個姑娘肯嫁給他,就生了闖關外混事由的心。那時,社員們都被攏到生產隊里,聽著擊打鐵鐘的聲音起早貪黑大幫轟似的下地幹活,若做個小生意或闖關外比做賊養漢也光彩不哪兒去。去人民公社開外出證明意料之中地碰了釘子,怎么辦?水路不通走旱路,他像一頭急於逃出鐵籠的困獸,異想天開地買了塊肥皂私刻了一枚公章,制了一份假證明。由於“人”字那一撇刻得太長,事情敗露,破了蛋窩,這種只有在戲劇中才出現的荒唐行為害得他蹲大獄不說,靈姑也被扣上了犯罪分子侄女的帽子,緊接著就是被勒令退學。靈姑傷心極了,不得不收起心愛的書本,到生產隊里掙工分,有時還受差派,不情願地到監獄去探望那位曾經阻撓她念書而今又牽連她退學的四叔。
從那時起,下地幹活、操持家務,小小的靈姑挑起了與年齡不相稱的重擔。她家磨麵要靠人力推那笨重的石磨。在生產隊幹完活,還得和瘦弱多病的母親抱著棍子圍著磨台轉,這活兒又髒又累。一盤磨推下來,兩條重似千斤的腿,幾百次畫著一個同心圓,停下來的時候,腦子裡還在嗡嗡地轉。兩個嬸子看著娘倆喘得像牛一樣地勞動著,她們也不閒著,這個給公公扇扇子,那個給婆婆擦汗,仿佛天底下就數她倆孝順似的。小小年紀的靈姑憤憤不平,壯了壯膽在爺爺耳邊爭理:“嬸子們戶口還在娘家,隊里不分口糧,這么一大家子人,糧食哪夠吃的呀?”爺爺不愛聽,總變著法子袒護:“娶得起媳婦管得起飯,養得起豬壘得起圈。”這話不知怎么就傳到兩個嬸子的耳朵里,自然恨靈姑恨得牙根兒疼。
每次磨完面,母女倆都累得衣服上擰出水來,那兩個細皮嫩肉的嬸子卻在樹蔭下張家長李家短地嚼舌頭。好幾次,腳下絆蒜的母親,跌倒在磨道上。靈姑心疼地眼淚遮住了視線,同爺爺說了兩回,老頭子也沒搭理這個茬兒。沒有誰來幫一把,總不能讓這抱著棍子推磨的苦差事,要了我們娘倆的命吧!實實在在挺不住了,才和母親脫開小磨屋,不再受死累。爺爺暗暗把這筆帳記在靈姑的頭上,又不好指使兩個嬸子,沒有誰肯到磨屋裡碰一下磨棍。就這樣,全家吃了半年麥粒飯,後來鄰村置了電磨,才結束了這個莊戶人家咔嚓咔嚓吃麥粒飯的歷史。
有一次,妹妹調皮地在靈姑的背後嚷:“窗戶欞子。”這個含著乳名的諧音外號,讓靈姑聽了很生氣,裝做沒聽見。得寸進尺的妹妹掂起腳尖湊到靈姑耳朵上,大喊:“窗戶欞子。”也趕上小孩子嗓門兒尖,又是個冷不防,震得她耳膜要撕裂,腦袋天旋地轉,頭髮根兒都豎起來了,撩起她一股無名的怒火,她本想狠狠地教訓一下占慣了上碼的小妹妹,但出手時卻軟了,念及一奶同胞,余怒未消的她只是用腳踢了一下,妹妹就順勢摔在地上。靈姑哪裡會預料到,方才這輕輕一踢,險些把自己踢進了鬼門關。
小孩子逗輕了樂,逗重了哭,沾個毛兒就賴個禿兒。妹妹蠍蜇狗咬似的哭著去告狀,爺爺衝到院子裡,象被碰了心尖子,厲聲責問:“為什麼打她?”靈姑理直氣壯:“她罵我!”老頭子吹鬍子噔眼:“她罵你,你就打她?”靈姑釘嘴鐵舌:“對,她罵我,我就打她!”“你個死丫頭子,還敢犟嘴,”爺爺手裡的竹杖帶著嗚嗚的風聲打在靈姑的後腰上。這個老頭兒在大家族裡那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兒,吐口唾沫落在地上也是個釘兒。老爹要是咳漱幾聲,在幾個兒子的耳朵里,好比聽到“轟隆隆”幾聲雷鳴。扎著小辮的靈姑,既不是這家的血脈,又不是能傳宗接代的男兒,此前,先斬後奏偷著上夜校、跑出磨屋不推磨、一句不讓地頂嘴,這三條罪狀怎不惹得爺爺青筋暴跳。繼父是個孝子,心裡想護著靈姑,當面又不敢頂撞老爹,還怕靈姑再挨揍,急得她只好叫她快跑,靈姑竟然站在那裡像釘在地上的一樣不肯逃走。兩個嬸子也不給上好話,在一旁煽風點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爺爺的竹杖雨點兒般地打將下來,靈姑痛得呲牙咧嘴,仍倔強地站著紋絲不動。街房鄰居也覺得不對勁就過來解勸,爺爺還一口一個“攪和星”地罵著不肯停手。誰又能駁這個家族長的金面替小丫頭說句公道話呢?說不出來道不出來的母親眼瞅著女兒被這個故作老態龍鍾以期躲避大躍進勞動的公爹拷打,心疼得在一旁直掉淚,實在沒別的辦法了,“咕噔,”跪到公爹面前央求,老頭子睬也不睬,直到打累了,才氣哼哼地拎著竹杖踱進屋。靈姑一個淚瓣兒也沒掉,看著還在地上跪著流淚的母親,忽然感到莫大的屈辱和無助,仿佛人生走進了死胡同,四下瞅了瞅,一眼看見房東的那口水井,抬身瘋跑過去,一閉眼跳了下去。她被撈了上來,後腰的傷口和衣服沾在一起,撕也撕不開,最後不得不用剪子絞。這種求生不成、欲死不能的感覺,像陰雲一樣籠罩在她的四周,憋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哇?她咬了咬牙,既然閻王爺不收我這個苦孩子,我就不甘心總這樣活著。

十七歲那年的臘月,她頭頂著紅蓋頭,被攙進葦席圍成的大馬車的車廂里,耳邊響起嗩吶鳴奏的悠揚的“百鳥朝鳳”,一路顛簸地嫁到了十五里外的東鄉。女孩子出嫁,要面對新的生活,走進新的家庭,靈姑盼望能由此而走出童年的陰影,過上男耕女織、相夫教子的自由日子。誰知到了婆家,她的美好憧憬頓時煙消雲散。明明說丈夫二十歲,實打實地瞞了她八歲;提親時許給五間青磚大瓦房,可過門後留給她的只有廂房;說好了就公婆兩位老人,炕上卻還躺著生病的爺爺。這些讓她心裡涼了一半截,恨不得找到那個說瞎話的媒婆,呸她一臉唾沫星子。
公婆原本沒落地主,雖說老黃曆掀不得了,但身不動、膀不搖的臭架子倒沒撂下,新來乍到的靈姑恰恰頂了丫鬟的缺。別人吃金黃噴香的棒子餅子,她只能啃紅高粱面的,這玩意兒粗皮拉草,沾牙時倒有一絲甜味,吃到肚裡拉不出屎來,還只讓吃半飽,多吃一口就像剜了婆婆的心頭肉,餓得她眼前冒金星。回娘家的頭一宗事,就是摘外間屋裡的餅子筐子,那時家家戶戶房樑上吊一木鉤,掛著餅子筐子。看著靈姑狼吞虎咽的樣子,母親躲到院子裡深深地嘆息。
那一次,妹妹隨姐姐去了靈姑的婆家,婆婆舀了一碗白面做了小蔥餡的餃子,全家陪著妹妹,惟獨讓靈姑一個人吃鍋幫貼的谷面子餅子,靈姑有點吃不下去,就端起油瓶點在臭豆腐上兩滴香油。婆婆在一旁念話兒聽:“這是吃得城市的飯哪!”公公覺得過意不去,吩咐兒媳自己盛碗餃子湯喝。妹妹看在眼裡,心疼得眼圈紅了,連最得味的小蔥餡餃子也咽不下去,原來姐姐在婆家就享這樣的福啊!
靈姑出嫁後,仍然惦念那受苦受累的母親。琢磨了很久的她,回門時瞞著繼父,請來了村裡的大隊長和支部書記給分家,爺爺奶奶、叔叔嬸嬸措手不及,一下子沒了主張,全懵了。當著村幹部的面兒,靈姑直截了當地問爺爺:“你們跟著誰過?”爺爺奶奶嘀咕了半天:“跟你嬸嬸。”爺爺奶奶的口糧給了嬸嬸。再也不讓母親受這沒邊的罪了,靈姑像一株拱破硬土的小草,終於鑽出芽來,舒展著囚禁的都有些伸不開的葉子,盡情地呼吸著陽光下的新鮮空氣。姜終歸還是老的辣,爺爺奶奶向著嬸嬸,過了幾天又說不習慣,非要隨大兒子過。兩張嘴倒是捎來吃飯了,口糧還是留給了嬸嬸,她們不幹活,也不能把人家餓死啊?這次分家,雖說爺爺奶奶耍了個小心眼,讓嬸嬸們沾了點便宜,但這個大家庭也確實領教了靈姑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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