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吉良 著
出 版 社: 世界知識出版社
出版時間: 20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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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次: 1
頁數: 2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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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本: 16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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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張:
I S B N : 9787501234684
包裝: 平裝
所屬分類: 圖書 >> 青春文學 >> 玄幻/新武俠/魔幻/科幻
編輯推薦
如果沒有目的地,那么人生的每一步都是流浪。那一刻,全世界淚流滿目。
年度最笑到瘋、驚到奇、魔到幻、宅到爆、溫到暖、平到凡的動人故事終於降臨!宅男腐女不可錯過,痴男怨女人手必備,讓全地球人放聲痛哭的療傷好書!
當眼前已經太多繁華,那就聆聽吧!當耳邊已經太多嘈雜,那就歡笑吧!當笑容已經太多虛假,那就相愛吧!當愛情已經太多恐怕,那就流浪吧!
內容簡介
四間公寓,四個人類,上下左右四個方向,天南地北四個地方,
如今全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唱歌幻想。
他不是勇士超人,卻喜歡打家劫舍消滅魔王。
她不是魔法少女,卻總是三更半夜莫名來訪。
他不是公關牛郎,卻有著人見人愛帥氣模樣。
他不是時空遊俠,卻能夠來去無蹤四處闖蕩。
這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現實故事,
但滋味足夠你品上一年依然回味綿長,
每一次的相遇都可能因為便利商店的減價哄搶,
每一次的離別都或許是為了湊一桌冷清的麻將,
如果你也會在人生的某個時刻覺得莫名的寂寞,
那么不妨敲響鄰居的房門拉著他一起跑去流浪——
陪著朋友,陪著親戚,陪著愛人,陪著上帝,
下一個目的地,是會笑到岔氣,還是會哭到天亮?
作者簡介
吉良,他是資深時尚評論人,長期為國內多家一線時尚雜誌撰寫專欄和評論性文字。
他是重度宅男,現為某著名動畫音樂雜誌主編,終日沉迷於日本動畫與遊戲。
他是不務正業的作家,除了寫小說之外,還參與電影劇本的創作及廣告創意。
他是流浪人,只有工作的時間在北京,其他時候全跑在世界各地的土壤上方。 因為長期寫作導致“脊樑有病痛”,於是開玩笑地給自己改名為“吉良”。
因為十歲時發下毒誓“絕不靠寫作吃飯”,結果報應便是終日寫作寫個沒完。
他總是說自己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但是能做到寫東西寫到無處不在,他覺得這點就很了不起。
目錄
第一章 TOUCH鄰居女孩
第二章 ONEPEACE
第三章 月影人遮
第四章 相聚片刻
第五章 叛逆的“李李仁”
第六章 FXXK/stay night
第七章 羽球王子
第八章 聽見濤聲
第九章 油麥菜之墓
第十章 蟬鳴之時
第十一章 浪客見心
最終章 裴哲,尚蒂,我,劉浪
後記
書摘插圖
第一章 TOUCH 鄰居女孩
人什麼時候會感到寂寞呢比如,晚上回家的時候吧。
沒有光線,燈打開的話,房間還是早上出門的樣子。
讀過的報紙放在原來的地方,洗衣籃里的衣服也都沒有洗,早上沒來得及刷的碗還油膩地躺在洗碗池子裡。
這個時候就會開始想了:啊,原來我是一個人的呀。
其實,我並不討厭一個人的生活。甚至於,有時還很慶幸。
慶幸的心情大多發生在打電動打到三更半夜也不怕有老媽來查房,從網上下載了最新的AV連續捧著爆米花看三個鐘頭都不需要擔心女友的巡視,即使把有著濃重個人氣息的內褲丟到沙發上也不會尷尬於保潔阿姨的清理。
總之,我所慶幸的重點可以歸納為一個,那就是我不用跟女人一起生活。
女人,真的是很麻煩的動物。
然而就像剛才說的那樣。我畢竟還是會感到寂寞的。
即使有慶幸的成分在,就像是開一罐梅菜扣肉的罐頭一樣,餓的時候吃新開的固然很好吃,可吃飽了再回頭看剩了一晚上的半個罐頭,已經凝結成白色固體的肉和油難免就讓人覺得噁心。
我用完了所有的慶幸,寂寞就像是白色的肉油,劈頭蓋臉地澆過來。
所以,就算女人是很麻煩的動物,我偶爾也會想念她們。
就像我每隔半年都會很想去動物園隔著籠子看河馬一樣。
你們大概覺得河馬是很溫馴的動物。可我偏偏覺得它很兇悍。
因為我從國小到高中,總是會被不同的女同學欺負。
不是被強迫幫她們代寫功課,就是周末得陪她們約會。
最可恨的就是跟她們在一起,我永遠也別想一個人安靜地享受完整包的零食。
這些女同學的嘴都很大,才可以讓我終生難忘地留下她們咀嚼個不停的模樣——對,就像是被選擇了循環播放的DVD一樣,她們留給我的畫面,只是重複地咀嚼這個和咀嚼那個,咀嚼完所有食物後又不甘心地開始咀嚼手指的景象——而且,要命的是,她們都姓何。
或者,姓馬。
尚蒂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問過她關於姓氏的問題。
我的發問,從來都不是沒有理由的。
“我可以做你的鄰居嗎?”
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穿著粉色格子睡衣(不得不說一下,那種因為漿洗了一百多遍,逐漸褪色的粉紅,真的應該入選世上最可怕的顏色之一),用一根橡皮筋把頭髮奇異地綁在頭頂成為朝天辮的女生,在半夜十二點來敲我的門,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張嘴就像是幼稚園小朋友“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嗎”般的幼稚。
“你姓何嗎?”我問。
“我姓尚。”她回答。
“那…你姓馬嗎?”我問。
“我姓尚!”她回答。
“那我允許你做我的鄰居。”我把門關了起來。恩,去廚房泡碗面,然後接著打Liquid吧。
“等等。”她一把擋住了即將閉合的門。力道不小,嚇了我一跳。
“你要做什麼?”我下意識地摸了摸下身。
還好,今天的牛仔褲是名牌,應該沒那么容易撕爛。
“作為新結交的鄰居,參觀一下是應該的!”她用右手的中指推了一下鼻樑上幾乎占據她臉部面積1/2的眼鏡,徑直走了進來。
奇怪的不是她會擅闖民宅,而是她竟然用右手的中指推眼鏡——如果不是因為的確有眼鏡這個實物架在她臉上,我會以為她在粗魯地沖我比下流的手勢。
我開始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攔在了廚房的門口。
“一般來說,男人都會擋住臥室不讓女生進的。”她一把將我拽開,力氣奇大,“廚房有什麼?”
“難道有死屍?!”她闖進廚房的時候無意識地加了一句。
我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張嘴不先問有沒有蟑螂、胸罩或者臭雞蛋,目標很明確地衝著死屍而去,不只我很心虛,也油然地察覺到這個女人身上飄散著一種危險的氣息。
而且,不曉得是不是我的耳朵出了問題,她的語氣聽起來……很興奮?
但我擔心的是,廚房裡即使沒有死屍,也好不到哪裡去。
因為躺在切菜板上的,是一根手指。
一根成年人的中指。
她打開了廚房的燈。聚精會神地開始看那根中指。
“這……是胡蘿蔔……”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已經死了超過一年了。”她摸了摸噴在洗碗池邊緣的血,放在鼻子前聞了聞。
“不……可能……”我繼續顫抖。因為晚上才剛剛把他的手砍下來。
“人類的死亡時間能從血液判斷出來的上限,是一年。”她話音里滿是藏也藏不住的喜悅,“超過一年,就很難判斷準確的死亡時間了。”
我下意識地把落在廚房門口地磚上的菜刀揀起來,冷冷地盯著她專心致志看那根手指的後背。
她卻突然一轉身,就從我身邊擦肩而過,眼鏡後面透著似有似無的笑容。
“晚安,好鄰居。”她輕車熟路地繞過客廳地板上散落著的啤酒易拉罐直接走向大門,輕描淡寫地沖我揮了揮手打著招呼,輕盈飄逸地從門縫裡鑽了出去,並輕而易舉地替我把門反手帶上。
一切都是以“輕”作為動作的中心點,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可我卻從骨子裡湧上來一陣難以自持的寒意。
是的,半夜裡的輕女人,絕對不會比輕音樂要讓人愜意,因為無論是小倩還是貞子,都沒有資料記載過她們的體重曾讓電子秤有過任何數字的顯示。
我家客廳靠門的位置有一個電子秤。是我用銀行信用卡的積分換回來的。
這個電子秤的兌換積分是54000,平時用信用卡每刷一塊錢就積一分,也就是說我足足刷了五萬四千塊錢,才換回這么一個在批發市場裡價錢不到60塊的電子秤。
之所以特意把“五萬四千塊”用漢字的寫法表示出來,是因為我對數字沒有概念,而且數字排列在一起的長度越大,我辨識起來的難度也就越高。
像是只賣99塊的牛仔褲,我會覺得很便宜,但如果賣100塊,我就覺得貴了。
對於別人來說只是一塊錢的區別,但對於我來說卻是一位數的差距。
認知上的障礙,有時不是那么簡單就能跨越的。
回頭說那個電子秤。
其實我本來想換的是一把瑞士軍刀,修修指甲啊剪剪鼻毛啊什麼的都挺好。只不過要兌換軍刀,就得花上60000的積分。
是的,六萬。比起電子秤要足足高上6000分——
是的,六千。我盤算了一下,去商場裡買一把軍刀也不過一兩百塊錢,如果指望靠積分兌換的話,還得再刷上六千塊錢才有機會。
兩百比六千,於是我還是樂滋滋地選擇了電子秤。
我每天上班前,都會習慣性地踩一腳電子秤,等到它顯示出“0.0”的數字表示啟動之後,我才心滿意足地出門。
電子秤的啟動方式就是輕踩它一腳,液晶屏出現計數後再整個人站上去,可以精確地測量出體重。
我對秤體重向來沒有多大的熱情,臨門一腳的習慣只是為了確定它是在正常工作狀態下的,以安慰我那花出去的五萬四千積分。所以儘管我每天都有在“使用”它,可它從來都沒有真的顯示過關於我體重的那個準確數字。
反倒是我同系的學妹,常常在我大學畢業後跑來我公寓串門,在發現了電子秤之後更是呈現出戰戰兢兢的喜悅狀。
“為什麼喜悅還要戰戰兢兢的?”我努力扶住她哆嗦得快要夭折的身體,因為我不想鄰居寄養在我這裡的貓被她嚇死。
那貓此刻正躺在她懷裡,像生平第一次坐瘋狂過山車一樣地慘叫著。
“你怎么能體會得到少女在秤體重之前那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微妙心情呢?”她白了我一眼,貓叫得越發絕望了。
接著她就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先是外套,然後是襯衫,再然後是裙子,連髮夾和假睫毛也都取了下來。
那貓突然獲得自由,飛一般地竄出了房間,只是走路多少還有點歪歪斜斜。
“你你你你……你做什麼?!”趕在她脫胸罩之前,我驚恐地叫道。
“秤淨重啊,不然咧!”她理所當然地白了我一眼,接著把手伸到後背去解胸罩的扣子。
“我我我我……晚上還要打牌的!”我著急地吼了兩句,奪門而逃,儘可能地遠離凶兆。
那隻小貓正在門外的走廊上徘徊,一副很失落的樣子,見我也逃了出來,反倒幸災樂禍起來,不斷地用向上揚的尾音咪咪地叫。
我學狗叫嚇它,因為我總覺得貓狗是永恆的仇家,結果那貓開始哧哧地喘息,像在不懷好意地怪笑。
等我估算著時間差不多足夠一個正常男人上完兩次大號外加抽兩支煙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推門回去。學妹正趴在桌邊喝果汁,電子秤依舊被擺在原地,只是上面罩了一條我洗臉用的毛巾。
“為什麼把毛巾丟在那裡?”我問她。
“因為我不想看到我的體重。”她悶悶地回答我,聽聲音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我對於她這種一葉障目掩耳盜鈴掩秤瞞重的做法不置可否,不過也托她的福,我的電子秤總算有真正地“用武”過,即便以後感慨廉頗老矣,也有資格問一句“尚能秤否”。
順便一提,我的學妹姓“何”。
今天出門前,我照例又踩了一腳電子秤。
不過這次我卻沒有著急出門,而是耐心地等到“0.0”的數字出現以確認正式啟動後,才雙腳先後站了上去。
數字略微上下浮動了一下,最終停止在“76.3”的位置上。
我嘆了口氣,悻悻地從秤上走下來,接著轉身出門。
門鎖上的一剎那,我才注意到我右手挎著裝有筆記本電腦的背包,裡面除了電腦,還有兩個蘋果,一瓶礦泉水,一台PSP,一本《ONEPIECE》的合訂本盜版漫畫,以及三顆有些磨損的網球。
換句話說,有這么一個沉重的背包在身上,我還是沒能準確地秤出自己的體重。
到底為什麼我會破例想秤體重,理由我自己也想不到。
昨晚新鄰居的莫名到訪,多少給我留下了一點不舒服的感覺,直到早上刷牙的時候也都還是心裡毛毛的,一想到她臨走前的神秘笑容,就連後脊樑也在發寒。
我再次嘆了口氣,趕在電梯關門之前,一貓腰從快要閉上的縫隙里鑽了進去。
我的公寓在六樓,南北通透的604號房間。原本這裡不叫604的,因為中國人很忌諱“四”這樣的數字出現在電話號碼、車牌號乃至門牌號上,於是據說公寓物業在申請門牌號的時候是以“06D”作為標準的,可相關政府部門以“必須符合城市建築規劃”為理由駁回了申請,因此“06D”還是只能叫“604”。
物業最終還是折中了一下,改以中文漢字的“六零四”標示,仿宋蒼勁字型刻在銅板上,反倒更有一種集中營式的殘酷感。
我對門牌號的數字無所謂,但我對房租的價錢很有所謂。
門牌號和電話號的數字裡帶有“四”和“4”的房子,租金通常比其他的要便宜不少,因此別人眼中的冷門,在我這裡卻是優先考慮的大熱門。
在搬來這間公寓之前,我曾問過房屋租賃處的介紹人:“請務必給我電話號碼是‘64444444’的四零四號房間。”
結果遭到了那頭頂微禿的西裝男的白眼:“號碼是‘64444444’的是八零八號房,四零四號房的電話是‘68888888’。”
原來不止是門牌號折中過,就連門牌號與電話號碼之間的並存關係,也都做過折中。
果然是很精明的物業。
進了電梯後,我才發現電梯裡已經有一個人了。
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年輕女生,穿著幹練的職業套裝,頭髮好看地蓬鬆並微微捲曲著,染了一點點茶褐色,很自然地披在肩上。
她飽滿的嘴唇有塗過口紅,顏色不艷也不會太素,勾勒出清晰的唇線。眼睛大而富有神采,睫毛很長並整齊地向上翹起,看人的時候哪怕只是一瞥,也似乎覺得她有在聚精會神地打量。她拎著一個小巧而精緻的皮包,在她的人和包之間有一條白色的耳機線相連,一端埋在包里,一端隱沒在蓬鬆的頭髮中。
於是看起來她整個人就好象懶在音樂里一樣,明明就是早上起床還有些困意,可她那么蔫蔫地倚靠在電梯的門邊,偏偏就會給人一種從骨子裡流露出嬌俏的感覺來。
無可否認,這是個美女。一副OL的打扮,不用明說也能從她的行頭裡嗅到些小資的味道。
她見我衝進來,微微有點訝異。下意識地往電梯裡邊挪了挪位置,下巴略抬高,注意著我有點急躁地不斷用手指敲打電梯的關門鍵。
“電梯不是電視機,你就算用力敲它,它也不會突然就顯示出中央一套。”
電梯門關閉的一剎那,她在我身後說道。
我沒有多餘的錢繳有線電視費,也沒有多大的興趣浪費在無聊的肥皂劇上,因此我公寓的電視僅僅只是一個用來玩遊戲機的顯示設備而已,不管我怎么敲,除了“PLAYSTATION”的LOGO之外,它也不會顯示出多餘的其他內容來。
更何況,為了防止名叫貞子的少女會夜晚藉助電視機潛入我的房間襲擊我,我睡覺前總是會把電視機螢幕調個頭,讓它死死地貼著牆壁。
沒結婚前堅決不能失身。在婚姻戀愛觀上,我承認我很傳統。
電梯美女的一句話,讓我有理由可以轉身仔細地審視她。
進來前的驚鴻一瞥顯然不夠營養,出於對女士的禮貌,我矜持加懦弱地背對著她站立也多少讓我在這個密閉空間裡有點小尷尬。
既然她先開了口,能夠與這個同住一棟樓的漂亮鄰居搭上話,大概也足夠讓我的心情愉悅一上午的了。
“是啊。”
我剛一張嘴就後悔了。就跟在QQ上聊天說“喔”跟“呵呵”一樣,這種毫無意義的寡淡回答,只能讓剛起步的對話陷入就此中斷的窘境。
更何況乘電梯的時間本來就很短,想再開個新話題重新聊開當然也不合時機。
如果我的回答稍微長一點,我就有充足的時間完全轉過身直面她。可“是啊”兩個字脫口而出的時間著實夠短,我身子剛轉了一半,話音已落,於是只能再度尷尬地停下來,側面對著她。
眼看電梯已下降到了三樓,我因失去與美女交談的機會而由衷失落的表情也上升到了臉的一半,她反倒又先開口說話了:
“上帝。”
我愣了一下,隨即畢恭畢敬地雙手合十,沖她作了深深的一個揖:“阿彌陀佛。”
這回輪到她微微發愣了,兩秒鐘過後,她似笑非笑地解釋道:“我是說我的名字叫尚蒂。高尚的尚,昆汀塔倫蒂諾的蒂。”
哪有人解釋自己名字的時候會用“昆汀塔倫蒂諾”這么偏門的外國人的名字做註解的。
然後她把ipod的耳機從耳朵上摘下來,似乎是怕音樂太大聲會錯過我說的話一樣。摘下耳機後還順便理了理兩側肩膀上的頭髮,動作輕巧而優雅。
美女與醜女的區別就在於:美女拂發是見花見月見風雅,而醜女拂發則是頭屑頭屑白花花。
我不是外貌協會和種族歧視的成員,但我是“醜人還非要作怪”抵制社團的小組長。
所以我拒絕收看[嗶——]姐姐的一切新聞與圖片,並以此為典範打擊所有跟荷花蓮花菊花菜花有關的非法組織及領導人。
這樣做雖然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報酬,不過我始終堅信這與改善地球變暖和救助九千萬失學兒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我堅信。
“喔,謝凱。”我忙不迭地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這個剛剛讓我見花見月見風雅的女生。
跟偶像劇里那些會照顧男女主角邂逅機會而故意中途出故障或者爬個兩層樓都能墨跡上半個小時的識相電梯不同,我所搭乘的這部電梯一點也沒有成為“偶像劇明星電梯”的資質:我話才剛說完就立刻抵達了一樓,不用我敲擊按鍵,門就神速地敞開,如此平凡加煞風景的演技估計剛參加海選就馬上會被淘汰,難怪只能默默無名地服務在這所有些年頭的公寓樓里。
聽到了我的回答之後,尚蒂輕輕笑著,從我身邊擦肩而過,率先走了出去。
不知出於什麼動機,我下意識地沖她的背影喊了一句:“我不是宗教信仰者。”
她腳步微一遲緩,復又把耳機戴上,閃身從樓棟的大門走到了小區外面。
被說話的工夫一耽擱,那電梯門就又猴急地要再關上。我反應過來自己也得抓緊時間出去趕捷運,可手指還沒碰到開門鍵,從外面伸進來的一隻手已經搶先把即將合攏的門給拉開了。
“連信不信宗教都要這么大張旗鼓地宣布,謝凱你的行事原則可真不低調啊。”
站在電梯外的,是一個笑起來連蠟燭都要融化的男子。
他穿著一整套的運動服,額頭上還掛著幾顆沒擦掉的汗珠,像是剛從外面跑了幾公里回來的樣子。
“劉浪,早上好。”我先是禮貌地沖他打著招呼。
然後目瞪口呆地盯著他右手的手指。
劉浪。住在我樓上,也就是七零四號房的住客。
他搬來並不久,其實才剛是這一兩天裡的事情。
初次遇到他,正是昨天。我晚上下班回來,按了電梯準備回到六樓的家裡。
我正忙著玩PSP里的《怪物獵人P2G》遊戲,捕殺一頭野豬王殺得正開心,注意力全放在手上那個4.3英寸的液晶屏上,只在按電梯按鈕的時候瞥了一眼樓層顯示,電梯正從13樓慢慢降下來。
只是0.1秒的工夫,我突然意識到:我住的這棟公寓樓是小高層,頂樓是12樓,從來也沒有13樓一說。於是寒毛倒豎地趕緊再抬頭盯著樓層顯示以確認一下:
12樓。
原來只是眼花。我嘆了口氣。心中默念的六字真言也隨即剛到“唵嘛呢叭”就中途腰斬。
真奇怪。我明明就宣稱不信任何宗教,但一遇到詭異事件的時候,第一時間寄予希望用來防身的,卻還是宗教的器物。
人都是矛盾的生物。越是矛盾就越希望從宗教里追尋單一的信仰。
然而不管是有著十萬天兵的道教,還是有著漫天神佛的佛教,它們卻也並不單一,它們的神靈數量比任何一個偶像團體都要多得多。
況且我之所以是“嘆了口氣”,而不是“鬆了口氣”,可能也是由於我內心裡正潛伏著某種期待。
這就跟躲在棉被裡看恐怖片,或者雙手捂著眼睛看*小電影但手指縫比眼睛還大的道理是一樣的。
我不看恐怖片,但我看色情*的時候也絕對不捂眼。
不過這么一分神,現實中沒有發生慘劇,但我的PSP里卻傳來一聲哀鳴。
我慌忙低頭看螢幕:那隻我原本要獵殺的野豬,乘我看電梯的功夫虐殺起了我在遊戲裡扮演的獵人,那哀鳴正來自於我操作的獵人,已經倒在地上宣告力竭而亡。
“你這該死的豬!”回天乏術,我救不了我的獵人,只能憤怒地衝著那隻明明是豬但跑得比劉翔還快的野豬王恨恨地怒罵。
電梯門恰巧匪夷所思地打開了。
理論上我公寓樓的電梯速度絕沒有這么快,可事實上正趕在我罵出口的時候走出來的,是一個短頭髮,穿著白色襯衫的年輕男子。
他顯然被我的罵聲嚇到了,但開口說話的聲音還是平靜而溫和的:
“基本上跟新鄰居打招呼的最好方式,絕對不是站在電梯口罵他是豬。”
我沒來得及回應,他已經率先伸出了左手,很禮貌地自我介紹:
“謝……呃,謝謝你出人意料的問候……劉浪。”
聯繫起之後我與尚蒂在電梯的相遇,我想我的理解能力一定出了不小的問題。因為當時對於他的自我介紹,我的反應竟然是與他握手的同時,很本分地回答了一句:
“沒有,我在這裡已經定居了快兩年了。”
他不以為意地笑著,好象他的表情里除了笑容就還是只有笑容一樣:
“謝凱。大學畢業這么久,你這間歇性犯傻的毛病一點都沒變呢。”
我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愣住的原因有三個:
第一,我確定我絕對沒有見過他。
不管是這么讓人難以忘記的名字,還是他那輪廓很鮮明基本靠近女生所評價的“帥到沒天理”的境界的臉蛋,理論上只要見過這個男子一次,除非失憶,否則絕不可能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緊急地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吃的晚飯是吉野家的雙拼飯一份,還特別要求多加了湯汁,外加五毛錢一袋的辣醬——這說明我最近沒有失憶的跡象。
第二,我確定我剛才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
可是,既然我都不認識他,那他又怎么會曉得我的名字?
第三,我確定我現在肚子開始餓了。
都已經這個時間,回家的路上我只顧著打遊戲,忘記中途下車把晚餐給解決了。
比起前兩個原因,最後一點對我的影響顯然更重大。
“你是在緊張什麼事情么?”劉浪笑著問,“你的手心在不斷冒汗。”
我立刻回過神來,發現想事情的這段時間裡,我居然一直抓著他的手沒鬆開。
“抱歉!我又間歇性犯傻了!”我慌忙把手抽回來,並隨手從褲子口袋裡抽了一張面巾紙遞給他。
坦白說,直到今天我才是第一次聽到別人用“間歇性犯傻”,這么一個特色鮮明的專有名詞來描述我的個性。
奇怪的是,被劉浪說得如此風輕雲淡,驀然就有一種親切的感覺從心底泛起來,隱隱約約的覺得好象在以前的確有人也這么說過我一樣,朦朧地在記憶深處勾勒出了一個曖昧的影子。
“我現在住你樓上,七零四。”他說。
“為什麼要用漢字標房間號。”我聽見他小聲嘀咕了一句。
“真沒想到畢業後一直沒聯繫,居然在這裡又碰上了。”他又說。
我的思維正混亂,沒辦法在和他對話以及回想往事之間自由地切換,竟然就維持著愣愣的狀態站在電梯口。
“你還沒吃晚飯吧?”他問。
不等我開腔,然後他就自己也替我回答了:“我也沒吃。剛好我正要到附近買吃的,不如我都買了,一會到你家一起吃吧,順便敘敘舊。”
他的自問自答,流暢得一氣呵成。
“喔,好。”出於對食物的渴望的生理本能,我的嘴很沒骨氣地尚未經過大腦批准,就丟盔棄甲搶先投敵。
“咪哞。”他笑嘻嘻地拍拍我的肩,從我身邊擦肩而過,“佛教真言這種東西,最好還是全念完,不要半途而廢比較好。”
我費解地看著他的背影,他從樓棟的大門走出去,一轉身就被剛剛亮起來的小區的路燈燈光給吞沒了。
“敘舊”這種事情,基本上是要有“舊”可以敘,才會讓人覺得有趣。
劉浪坐在我家的地板上,眉飛色舞地跟我描述著據說是我大二那年在系運動會開幕式上發表演說,結果錯拿成由於英文精讀課翹課太多而被老師罰寫的檢討書去讀的糗事。
真奇怪。他說得那么繪聲繪色,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這糗的程度足以成為一生污點的“回憶”。
所以與其說是跟他在“敘舊”,不如說是在聽他一個人在“敘新”。
“美術系的林學妹你還記得么?她有一次去水房打開水回宿舍洗澡,結果被你撞見了她剛好在俯身關水龍頭的時候,內衣從襯衫的領口滑出了一條肩帶,羞得她一個月里見到你就跑。”
林學妹我固然是記得的。
因為她的名字叫做“林岱豫”,剛進校的時候就憑在花名冊上一記字跡娟秀的報到簽名,就讓我們這些當時已經升上大二,負責新生接待工作的學長們雖未謀面卻心生嚮往。只是到了新生從校外結束軍訓,回到本校正式上課的那一天,找遍各種藉口翹課溜到美術系偷看“林妹妹”的學長們,眼見課上老師的一聲點名,回響著“林岱豫”的呼喚站起來的,竟是一個明明身高跳起來頭就能撞到籃板卻還裝可愛地綁著麻花辮,腰圍讓最大號的救生圈都自愧弗如,並且一說話就腮幫子晃得讓人心慌的壯實女生。
是的,“岱”在漢語裡原本的意思就是“雄偉的山巒”。
至於“豫”,她張嘴就是濃濃的河南口音。
我只能說,為她起名字的父母只可能是兩種個性中的一種:要么飽讀詩書富有情調,要么做人本分實事求是。
林學妹這個人我不曾忘記,可劉浪所說的事情我還是沒有印象。
如果被我看見了林學妹的內衣肩帶,一個月羞於見人的理應是我而不是她,偏偏此等“可怕”的“過去”,在我聽來竟然是新事一件,我不免有點莫名其妙起來。
“還有隔壁班的小馬,世界盃*輸給我們,於是只能脫掉內褲穿著紙箱子在宿舍區跑十圈,那天整個學校都轟動了……”
劉浪依舊一副興奮的表情在說,擺在他面前的滷味幾乎都沒怎么動,就連啤酒也只是抿了一小口,還是滿滿一杯的樣子。
“劉浪。你真的跟我是同班同學么?”
一根鴨脖子還沒啃完,乘著他又敘完一件“新”,還沒接上下一件“新”的短暫空閒,我見縫插針地問。
按理說我的確不可能忘記有過這么一個聽起來跟我關係還不錯的同學,只是所有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別人和我都是千真萬確存在的,可發生在別人以及我身上的事件,我竟然毫無印象。
就像是偷了別人的人生過來強加在我身上一樣,讓我此刻有了一種很不舒服的生硬感。
當然這種不舒服的感覺還來自於我嘴裡的鴨脖子,今天的大料加了太多,少了素日的鮮香味。我悶悶地想。
劉浪端起杯子放在嘴邊,眼睛細細地眯了起來。
他沒有喝酒,而是故意讓聲音從水下發出來一般,帶有點模糊的神秘。
“這種事情,你去看看畢業紀念照不就知道了么?”他說。
被他說中了心事,我隨即起身去書櫃裡翻找。那裡存了我畢業以來的全部證件文憑和從學校帶出來的、對我而言有著紀念意義的東西。
當然,紀念照這種東西也是會有的,只是因為尺寸實在太大,一般來說都會被我壓在抽屜的最底層。
事實上,畢業照作為備忘錄的用處要遠遠超過它本身的紀念價值。
因為沒有多少人會在若干年後,還能記得自己大學時期班上每一個同學的長相和名字。只有日後在聽說自己班上的同學成了大明星或者高官顯達的時候,才可以翻出畢業照來認證一番,以備作為炫耀的談資。
我仔細審視著手上的畢業照,輔導員和系主任的臉上因為被壓了藥水瓶的緣故,兩個人的五官已經看不清楚,只附著了一層黃褐色的膠質。
曾揭發過我期中考夾帶小抄的副班長,臉上有深深的回形針的印子。
班花被保護得很好,她身上只壓過新華字典,平整而且光滑。
我自己因為身高算高的緣故,躲在男生陣營的最右側,一臉憤世嫉俗的表情。
“我在這裡。”劉浪指了指照片上倒數第三排從左數第五個位置上的男生。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由於五十幾個人擠在一起,每個人都不可能拍得跟雜誌封面人物一樣顯眼,所以照片裡那個身形並不特別高大的男生,面目辨認起來不算真切,但笑容的確是溫暖和煦沒錯。
照片最底端的全員名單上,對應著那男生的位置標示出的名字,果然是“劉浪”。
舉凡是集體大合照,總會有一個角落上的人會在不經意間被我們漸漸遺忘。
日後追尋起來的時候,你說他是李世民也好,或者是布萊德皮特也罷,都無從辯駁,因為記憶這東西,一旦逝去,便死無對證了。
劉浪此時便是一臉“我就說吧”的表情,他嘴角微微一撇,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然後不知在慶祝什麼似的,竟然豪氣地一口就把整晚都沒怎么喝的啤酒灌了個乾乾淨淨。
“我明天是不是該去醫院檢查一下我的腦袋?”我用嚴厲的目光把照片上印著的“劉浪”兩個字快看出磨痕了,才心情複雜地問他,“說不定裡面長了個瘤子,或者是橡皮擦什麼的。”
劉浪顯然對於我的笑話沒什麼興趣,他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一根鴨脖子往嘴裡塞,咀嚼了兩口便皺起眉頭,露出厭惡的表情。
“大料加太多,把鮮香味都蓋住了。”他咬下一截,剩下大半截丟回盤子裡。
我把畢業照塞回抽屜,找照片時扒拉出來的雜物懶得整理了,就都胡亂扔進抽屜里。
只是在扔的時候,我還是有刻意地避開班花的臉,只把新華字典這樣的貴賓待遇留給她。
劉浪的位置,我壓了瓶快幹了的英雄牌墨水。
“關鍵的問題在於,一點都不辣!”劉浪語氣裡帶著忿忿的情緒,“不辣還叫什麼鴨脖子!”
我想鴨子生下來並不知道自己的脖子一定要夠辣才會被人類所認可。它們只是藉助脖子連線腦袋和身體,天冷的時候就縮短得幾乎看不到脖子的存在,偶爾心情好的時候還會彎起來向著天空歌唱什麼的——不過真的會這樣做的,似乎只有它們的近親,鵝。
我不是愛吃辣的人,奇怪的是,我卻在吃鴨脖子的時候格外注重辣的味道。
而且是越辣越好,最妙的就是辣到渾身冒汗,接著灌上一大杯酸梅湯,那種舒爽的感覺無與倫比——劉浪在吃鴨脖子的口味上,倒與我很是相似。
“廚房裡有辣椒粉。”我前後左右各搖了搖腦袋,想確認裡面是不是已經有個什麼物體存在,或許一晃動就能聽見“哐啷哐啷”的聲響了。
“那我去給這些乏味的鴨脖子做二次加工好了。”他站起身,端著盤子走向廚房。
“麻煩你再把它們切一切,我不怎么喜歡用自己牙齒咬斷它們的感覺。”
聽到骨頭被咬碎的聲音,我會被自己的兇殘本性嚇到。
我不喜歡聽到一切骨頭被弄碎的聲音,就像許多人很怕聽到用指甲在黑板上抓撓的聲音一樣,這也是我諸多古怪毛病中的一個。
所以我通常在約女生吃飯的時候,儘量避免點任何跟軟骨和脆骨有關的菜,因為無論是多漂亮的女生,只要從她的嘴裡傳出骨頭碎裂的聲音,都會在我眼中被自動披上一層猙獰的面紗。
我寧可她們用吸管去吸食大棒骨里的骨髓,也絕不願意她們一邊嬌俏地說著“人家剛才看那恐怖電影的時候小心肝嚇得撲通撲通狂跳呢”,一邊從牙縫裡湧出骨頭們的絕望呻吟。
這也是為什麼到現在我依舊欣賞班花的原因。
我大三那年的時候在食堂見過她跟男友吃午飯,那男生要了份糖醋小排,吃得津津有味不說,還意尤未盡地把啃光了肉的骨頭咬得“咯嘣”作響。
當下班花便捂耳啜泣,淚奔而去。第二天便跟男生分了手。
儘管我後來從別人口中聽說他們分手的原因,是班花想吃排骨但男生卻不解風情地一個人全部吃光,班花嫌他不夠體貼不夠善解人意之故。
可我固執地認為班花心存善念,與我是一國的人物。
這種固執,有時莫名得近乎可笑。
我有時會心血來潮地自己在家做飯。
不算驚天動地的美味,也不會難吃到難以下咽。
只是在選擇刀具的時候,我尤其追求鋒利的程度,最好一刀下去,砍排骨之類不會發出太大的響聲,也不會因為一刀沒切斷還需要再大力地補上幾刀。
所以擺在我廚房裡的刀,也許還沒到達吹毛可斷削鐵如泥的地步,不過用來入選兵器譜的排名至少也能擠進前十的行列了。
五分鐘後,劉浪端著切好並重新撒了辣椒粉的鴨脖子回來,臉色蒼白。
我撮了一小塊鴨脖子到嘴裡,有點擔心地問他:“你的臉色好象不太好。”
“鴨脖子應該不會有血腥味。”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有小心地避開盤子。”
“什麼意思?”我有種不大好的預感,嘴裡含著的鴨脖子死活也沒力氣去咬了。
他朝我比出了右手的中指——要是在往常,我一定會認為他是在用下流的手勢罵我——此刻他右手的中指位置竟然血肉模糊,原本應該豎立著的中指竟然從中段被斬斷了!
“我忘了早點提醒你不要買這個牌子的刀具了,鋒利得有點過頭。”
畢業後就一直沒見面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我會買哪個牌子的刀——他竟然還有心思說笑。
我努力告訴自己要鎮定,尤其那個被切斷了手指的主人分明比我還鎮定,只是我的面部肌肉不聽使喚的抽搐起來,嘴裡的鴨脖子還沒來得及咀嚼就自己滾進了喉嚨里。
我被噎得難受,連連咳嗽捶著自己的胸膛。
劉浪居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額頭密密地涔出汗珠:
“切鴨脖子居然切斷了自己的手指,說出去會很丟臉吧?!”
因為嚇到而把鴨脖子吞下去差點噎死自己,這個說出去才更丟人。
我慌亂地從沙發上摸出手機要撥急救電話,被劉浪一抬手阻止了我撥號的行動。
“我自己去醫院就好。”他笑著說,即使臉色比隔夜的新鮮牛奶還要蒼白,他依舊看起來是很輕鬆的樣子。
“這么晚了讓救護車來驚動鄰居多不好。”他擺了擺手,示意小事一樁。
我側轉過身子,很沒種地努力不讓視線正對著他的右手:
“那我陪你過去吧。”
“只是小傷口,要個大男人陪著去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
他很體諒地將受傷的手藏到背後,完好的左手協同語氣揮出滿不在乎的手勢。
基本上我對於“小傷口”的定義,是界定於擠青春痘擠到流血的程度之下。類似於擦窗戶的時候被玻璃割傷手掌,在我看來都是不得了的重傷。
更何況把手指整根切掉,又不是壁虎的尾巴可以再生,怎么可以如此輕描淡寫地應付過去。
“而且你不覺得,大晚上的兩個男生一起去醫院包紮傷口,是件很曖昧的事情么?”他意有所指地說道。
看起來,他固執地不讓我陪著一起去醫院。
我也是個固執的人,有時遇到對方也固執地堅持著某件事,我反倒很能理解對方的心情。
於是我不再要求陪同,更何況我擔心他隨時可能因為失血過多而昏死在地板上,便替他把散在一邊的外套抓過來披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把他送到電梯口。
“明天見。”他朝我微微一笑。
不知是不是因為電梯裡燈光偏向明黃的緣故,劉浪的臉色看起來沒有剛才那么蒼白了,笑容也更溫暖,半點沒有刻意掩飾痛苦的樣子。
“啊,快點去醫院,別耽誤。”我亡羊補牢地囑咐道,胃火辣辣地燒起來,似乎剛才的那塊鴨脖子上沾了太多辣椒粉。
電梯的門合上了,我死死盯著樓層顯示的數字從“6”降到“1”,才提心弔膽地拖沓著走回屋。
腳有點軟,雖說遊戲裡常常見到血漿噴滿屏殘肢處處飛的場面,但貨真價實地看到身邊的朋友手指被切掉卻還是頭一遭。
我繞開了有可能明天就成為兇殺勘察現場的廚房,儘可能暗自告訴自己不要再額外添加我的指紋進去。
畢竟萬一劉浪沒能抵達醫院就死在半路上,我也要力求保證自己能不受懷疑和牽連。
萬一。我說的只是萬一。
鴨脖子沒心情吃了。我多少覺得有股血腥味摻和在骨頭和辣椒之間,便忙不迭地全倒進垃圾桶里。
隨即給PS3裝上一張《合金裝備4》的遊戲光碟,企圖分散注意力,緩解一下緊繃著的神經。
或許我神經真的太緊繃了。即使在玩遊戲的時候,我也老在回想電梯裡劉浪的笑容。
那不是讓人討厭的笑容。相反,給人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勉強要形容的話,就像是虔誠的信徒見到天使降臨時,心中所湧現出的安心感。
我不信宗教。我的形容方式自然也就沒什麼說服力可言。
只是劉浪的笑容,真的讓人難以忘懷。
既然他有著如此鮮明的特徵,那么我到底為什麼會忘了這個與我大學同窗過四年的傢伙?!
而且,我以為只有我這個右撇子,才會古怪地只有在使刀切菜的時候,偏偏用到左手。
這天早上出了電梯的時候,再度碰到了劉浪。
他昨天晚上果然沒有住院。也沒有因為失血過多,死在半路上。
我莫名地感到一陣失落。
然後便注意到了他舉起來的右手。失落的情緒頓時被驚訝所充斥。
我驚訝了三分零八秒。
於是這天上班,我遲到了三分十二秒。
還有四秒的多餘時間是浪費在了哪裡?
我想了半天都沒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