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賦稼軒集經句》

《踏莎行·賦稼軒集經句》是南宋辛棄疾創作的詞。

概況

【作品名稱】踏莎行·賦稼軒集經句
【創作年代】南宋
【作者姓名】辛棄疾
【作品體裁】詞

原文

踏莎行
賦稼軒集經句
進退存亡,行藏用舍。小人請學樊須稼。衡門之下可棲遲,日之夕矣牛羊下。
去衛靈公,遭桓司馬。東西南北之人也。長沮桀溺耦而耕,丘何為是棲棲者。

作者

辛棄疾
(1140-1207)南宋詞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別號稼軒,歷城(今山東濟南)人。出生時,中原已為金兵所占。二十一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一生力主抗金。曾上《美芹十論》與《九議》,條陳戰守之策,顯示其卓越軍事才能與愛國熱忱。但提出的抗金建議,均未被採納,並遭到打擊,曾長期落職閒居於江西上饒、鉛山一帶。韓侂胄當政時一度起用,不久病卒。
其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一的愛國熱情,傾訴壯志難酬的悲憤,對當時執政者的屈辱求和頗多譴責;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題材廣闊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詞,風格沉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在蘇軾的基礎上,大大開拓了詞的思想意境,提高了詞的文學地位,後人遂以“蘇辛”並稱。有《稼軒長短句》。今人輯有《辛稼軒詩文鈔存》。

賞析

在古人心目中,“經”是至高無上的聖賢之教,而詩詞則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道”、“末藝”,兩者不可相提並論。然而,性格豪放不羈、富於創新精神的辛棄疾,卻偏要突破這些清規戒律,將二者融於一體。辛棄疾的這首《踏莎行》,便是集經句而成的一首佳詞。此題曰“賦稼軒”,“稼軒”乃詞人鄉村別墅之名。據宋洪邁《稼軒記》載,信州郡治(即今江西上饒)之北一里餘,有空曠之地,三面附城,前枕澄湖如寶帶。辛棄疾第二次出任江南西路安撫使時,在此築室百間,置菜圃、稻田,以為日後退隱躬耕之所,故憑高作屋下臨其田,名為“稼軒”。又據鄧廣銘先生考證,辛棄疾於孝宗淳熙八年(1181)冬十一月自江西安撫使改官浙西提點刑獄公事,旋為諫官攻罷,其後隱居上饒帶湖達十年之久。因此,這首詞很可能作於他賦閒之初。
此詞上片開篇“進退存亡”,語出《易·乾文言》:“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是說只有聖人才能懂得並做到該進則進,該退則退,該存則存,該亡則亡,無論是進是退、是存是亡,都合於正道。“行藏用舍”,則是對《論語·述而》載孔子語“用之則行,舍之則藏”云云的概括。即是說,倘若受到統治者的信用,就出仕;倘若為統治者所捨棄,就隱居。“小人請學樊須稼”,亦用《論語》。該書《子路》篇載孔門弟子樊須請學稼,孔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種菜),孔子曰:“吾不如老圃(菜農)。”樊須出,孔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以上三句實際表達的是一個意思,即自己現在既不為朝廷所用,那么不妨遵循聖人之道,退居田園,權且做他一回“小人”,效法樊須,學稼學圃。接下去“衡門”二句,著重寫自己歸耕生活的樂趣。上句出《陳風·衡門》:“衡門之下,可以棲遲。”“衡門”,謂橫木為門,極其簡陋,喻貧者所居。“棲遲”,猶言棲息、安身。此系隱居者安貧樂道之辭,詞人不僅用其語,且襲其意。下句則出《王風·君子於役》:“日之夕矣,羊牛下來。”謂太陽落山,牛羊歸圈。詩的原文是思婦之辭,以日暮羊牛之歸反襯征夫之未歸,詞人卻藉此來表現田園生活情調。要而言之,上片主要講自己歸隱躬耕不僅合乎聖賢之道,而且恬靜可喜。為另一層次,緊承上文,進而抒寫歸耕後的自適其樂。
此詞下片筆鋒一轉,用反對“學稼”的孔夫子,來進一步說明耕稼之樂。“去衛靈公”一句,又用《論語》。據《衛靈公》篇載,靈公問陣(軍佇列陣之法)於孔子,孔子答曰:“俎豆(禮儀)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嘗學也。”明日遂離衛而去。按《史記·孔子世家》,靈公問陣、孔子去衛,事在“遭桓司馬”之後。作者這裡將“去衛靈公”句置於前,可能與《史記》不屬於“經”,用此與題例不合有關。
“遭桓司馬”,見《孟子·萬章上》。“桓司馬”即桓魋,時為宋國的司馬,掌管軍事。孔子不悅於魯、衛,過宋時“遭宋桓司馬將要(攔截)而殺之”,不得不改換服裝,悄悄出境。“東西南北之人也”一句,為《禮記·檀弓上》所載孔子語,蓋謂己周遊列國,乾謁諸侯,行蹤不定。這裡故意用孔子一意從政但卻四處碰壁的故事,以引出下文所要表達的意思。“長沮桀溺耦而耕,丘何為是棲棲者?”這兩句亦全用《論語》。上句見《微子》篇:“長沮、桀溺耦而耕(兩人各持一耜,並肩而耕)”,孔子路過其傍,命弟子子路向他們詢問渡口何在。桀溺對子路說:天下已亂,無人能夠改變這種狀況。你與其跟從“避人之士”(遠離壞人的人,指孔子),不如跟從“避世之士”(遠離社會的人,指自己和長沮)。下句則出自《憲問》篇:微生畝謂孔子曰:“丘何為是棲棲者與?”這兩句意思很明顯,即孔子那樣忙忙碌碌地東奔西走,不如像長沮、桀溺那樣隱居來得逍遙自在。從而進一步突出詞人自己陶陶然、欣欣然的歸耕之樂。
從表面上看,這首詞充滿了對大聖人孔子的諷刺和挖苦,是對孔聖人的“大不敬”。但細加品味,那執著於自己的政治信念、一生為之奔走呼號而其道不行的孔子,實是詞人歸耕前之自我形象的寫照。訕笑孔子,正所以自嘲也。其中不知有多少對於世路艱難的嘆慨,對於自己懷才不遇、報國無門的惆悵與憤恨!所以詞中諷刺孔子,正突出了孔子的偉大形象。
從集句的角度來分析,這首詞也有許多獨到之處。此詞“東西”、“長沮”二句天生七字,不勞斧削:“衡門”、“日之”二句原為四言八字,各刪一字,拼為七言,“丘何”句原為八字,刪一語尾助辭即成七言,亦自然湊拍。通篇為陳述句式,雜用五經,既用經文原意,又推陳出新,音調抑揚,渾然一體,實是詞中不可多得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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