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琉森》(又譯為《琉森》)是列夫·托爾斯泰寫的一部小說。是作者根據在瑞士小城琉森生活寫出的。
琉森
1178年琉森建城,早在羅馬時期,琉森只是個小漁村,後來,為了給過往的船隻導航而修建了燈塔,因此得名琉森,拉丁文是“燈”的意思。這個如同圖畫般的中古世紀風格的城市,不僅具有現代化的開放風格,更具有中世紀所特有的美、和諧及生命力。在這裡撲面而來的是悠閒、溫柔、浪漫氣氛。
遊記《琉森》全文
車到琉森,雨停了。
瑞士的這個小城,天是潔淨的,遠山近水在芬芳的空氣中顯得清亮透明;地是寧靜的,車輪貼著地面走,攪不起一絲“沙沙”聲。
今天琉森放假,店門緊閉。我看見一面面彩旗,遍插臨街的窗。近處是石街,窄窄地伸進城市腹地,街邊有人啜茶品酒,神態悠悠。遠處是豪夫教堂,兩座黑色尖塔被雨後復出的斜陽鍍了金。琉森湖水,如綠如藍,亮著翡翠似的光點,遊船駛來時,光點被擠成光帶,上下起伏,向岸邊涌過來;一會兒,又鏡面似地平復了。有六百多年歷史的卡佩爾橋,帶著一溜屋檐,雄踞在羅伊斯河上,木頭橋身綴滿了花朵,露紅煙紫,一片嬌妍,像在操辦盛事。有異國女子,橋上吹長笛,身邊錄音機飄出鋼琴聲音,聊作伴奏。她腳前擺盆兒,承接著人們賞給的錢幣。
琉森優美,琉森和諧,琉森像柔曼的弦樂,讓人沉入意境,流連不歸。但我也知道,“琉森”這兩個字曾被人用作小說的題目,而這小說,把一腔憤懣全倒給琉森了。
這個人就是托爾斯泰。如今在琉森,難以覓到他遺下的一方手印、一片足跡,但1857年那個濕漉漉的夏天,琉森的菩提樹和綠色長凳可以作證:他在這裡臨湖遠眺,憑窗凝思;還在下榻的瑞士飯店門前站了片刻。一切的一切,就在此時發生了。他看見,美與和諧在這裡被人極不和諧地蹂踐了,他想抹去這種不和諧,像抹去眼前鼻子上的黑點,結果卻徒勞了。於是,他用小說《琉森》,表達了他的驚愕。
這是《琉森》的一幕:1857年7月7日,在琉森最富有的人們下榻的瑞士飯店前面,一個窮小子、流浪的蒂羅爾歌手,彈著吉他,唱了半小時。約一百個人——領子雪白的紳士,衣著華麗的太太,看門人,侍者,廚師,少女,行人——聽了他的演唱。歌手三次請求大家給他點什麼,但眾人卻無動於衷,許多人還殘忍地哈哈大笑。只有“我”給了他幾個生丁。“我”很痛心,為這個蒂羅爾歌手、為人群、也為自己感到羞恥。仿佛是“我”在要錢,人們什麼也沒有給“我”,還嘲笑“我”。“我”隨後追上那離去的歌手,畢恭畢敬地請他回瑞士飯店喝酒,談話,不料又遭到侍者的譏笑。“我”憤怒了,疾呼道:這種慘無人道的事實,為什麼會在最文明民族的最文明旅遊者聚集的地方發生呢?為什麼他們的心裡沒有任何一般的、起碼的、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呢?這是我們當代的歷史學家應該以充滿激情的、不可磨滅的文字記載下來的事件!
這哪裡只是小說?這簡直是一篇盤詰世人、拷問自己的懺悔書;筆帶雷電,芒焰四射,情系蒼生。我疑心托爾斯泰一生的“懺悔情結”是在琉森發育成形的,他的靈魂為擺脫痛苦而受到空前的折磨。正是這種懺悔,敦促他不斷向蒼天追問世間人與人不平等的根源,追問人活著的含義。他在後來的《懺悔錄》中,和盤端出自己對生命的認知過程:早年以為“一切都是虛空,沒有落入塵世的人是幸福的”,“誰也不會妨礙我們和叔本華一起去否定生命”;以為“我所屬的那個由學者、富人、有閒者構成的狹隘圈子就是整個人類,而億萬前人和今人則不值一提”。後來,他發現錯了,他在叔本華的“殿堂”里只蹀躞了一會兒,便走了出來,看到生命的太陽正懸在天際,明晃晃地召喚他。他寫道:我應該向“構成生活並把自己的與我們的生活擔在肩上的人那兒去尋找生命的意義”,“我應該理解的不是特殊的生命……而是普通勞動人民的生命”,“創造生活的勞動人民的行動在我看來是惟一真正的事業。”
是的,琉森讓他向小人物投以關愛,琉森讓他活得更深刻。
黃昏逼近琉森了。我站在青草地上,望著穆塞格城牆上高高的曼麗塔。過去的城牆要長得多,能守衛整個琉森,如今只剩下這一段了。這裡還有硝煙么?早隨風兒散去了。夕陽古堡,蒸發的是蒼茫悠遠的情致。轉過身,沿著街道,走好多路,到密密的樹林中,還可以看到一座石頭雕刻的“琉森之獅”紀念碑,獅子呈臥姿,閉眼張嘴,表情痛苦,身上留著半截折斷的矛。這是在紀念1792年8月10日戰死的幾百名瑞士僱傭兵。好幾百條生命呀,被請去保衛路易十六及其家族的安全,在激戰中,無謂地倒在異國的土地上,東歪西斜。瑞士人在懺悔;是琉森,托起了石獅,強化著“遠離戰爭,遠離殘殺”的生命意識,將多少年前早就浮現出的“中立”觀念,夯緊,夯實,系在時間的馬車上,拉成一種長度,綿延下去,綿延下去。我想,托爾斯泰一定來探望過這頭“受傷的雄獅”,他的懺悔同琉森的懺悔銜接,他的生命意識同琉森的生命意識膠合。他高揚“懺悔”文學之幟,雖然最終從宗教信仰那裡採擷答案,但他那嚴於自責、披心相付的勇氣,足以同奧古斯丁、盧梭鼎足而居,而且對東方民族,也有警憒覺聾之助——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惡行並不少見,而懺悔卻如此稀缺。
我漫步在琉森湖畔,看遠山將有棱有骨的岬角伸進湖裡。我的“托爾斯泰情結”濃得化不開了,我見湖邊椅子上坐著的老者,凹凹的眼睛,凸凸的顴骨,長長的鬍鬚,像極了托翁,便叫著“托爾斯泰、托爾斯泰”,走過去想同他合影。
誰知老者竟搖搖手,站起身,踽踽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