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20世紀中國現代散文的腳跡,無論是早期的“語絲派”,“論語派”,讚美母愛的“冰心體”,“跑野馬”的徐志摩散文,還是被一度奉為新經典的楊朔、秦牧、劉白羽三家散文,直至海峽對岸立志要“剪掉散文的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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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曉雲對著鏡子費了好大工夫才把一頭烏黑長髮盤上頭頂,使自己看起來更端莊穩重些,然後把花了五兩銀子買來的新衣套在原先那件淡綠衫子外面。
出了院門,轉過兩個彎,就到了東方海住的院子。
秋曉雲站在門前,心跳得更快了,東方海雖然總是對她很親切,但她覺不出其中夾雜有什麼情思,反正她今天要把這份單戀做個了結,如果東方海對她無意,她就再不把無謂的感情放在他身上了。
她舉手正想敲門,卻發現門虛掩著,仔細一聽,裡間屋裡隱約傳來女子的笑聲,笑聲清脆甜美,聽到耳中十分熟悉。
龍碧水?!
東方海的聲音送進她耳中,“碧水,前天我把咱們的事告訴我爹了。”
龍碧水“啊”的一聲,急切地問:“老爺怎么說?”
東方海笑著說:“我爹已經同意了!”
“真的!”龍碧水又驚又喜,“你沒騙我吧?”
東方海笑語溫柔,“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秋曉雲如被雷擊中一般呆立當地,屋裡歡樂的笑聲象針一樣刺著她的心,龍姐姐啊龍姐姐!你有眼光,也有福氣!
她忍住喉頭的哽咽,輕輕地、一步步退了下去,跑出東方世家,直向莊園後山跑去。
東方世家坐落在黃山腳下,黃山雖然遊人眾多,但東方世家不在主峰下,除了武林同道外,來附近的人十分稀少。
空山寂寂,秋曉雲仆倒在一棵大樹下放聲大哭,這段純潔的初戀對於她雖然稱不上銘心刻骨,但夢還未開始就已經粉粉碎了,怎能不心酸難受?
天上忽然響起一聲霹靂,幾道閃電在厚厚的雲層中竄動,大雨傾盆而下。
一道白影電也似地竄到這棵樹下。
秋曉雲吃了一驚,立即止住哭聲,擦乾眼淚,抬眼望去,心中不由一震。
來的是個十分英俊的青年,很年輕、很好看,帶著種高潔傲世、清峻秀逸的氣質,衣衫雖然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淋得有些狼狽,但仍掩不住那股逼人的風華。
青年淡淡地掃了秋曉雲一眼便轉過頭去,秋曉雲心裡不禁有幾分悲涼,她知道自己長得不起眼,不象好友龍碧水那樣艷光照人,平時她也並不在意這些,只是在剛好失戀的此刻心中倍加感慨罷了。
她嘆了口氣,好意勸告說:“公子,雷雨之時躲在樹下很危險,常有被雷打死的,你最好另找個避雨處。”
青年一愣,扭頭望去,見那女子跑到一處凸岩下躲雨,再四下一看,附近沒別的避雨處,瞧那凸岩下的地方不小,也就跟著跑了過去。
秋曉雲自管自呆呆地看雨,偶爾有雨珠濺上她的臉她也毫無所覺,神思已飄到了遠方。
青年卻注意起她來,這個女孩子看了他一眼以後就不再看第二眼,這對於他來說是很少有的經驗,如果是個美麗的女子還說得過去,偏偏這女孩普通平常,卻有這樣的傲氣,的確少見。
雷陣雨來得快、退得疾,沒過多會兒雨就漸漸小了,細細的雨絲隨風飄拂。
秋曉雲忽然湧上一陣衝動,想到空靈石上看看此刻的黃山。
空靈石是這座山峰上一個突出於懸崖的大石頭,石質較細、白潤有光,站在石上看黃山,險谷幽壑盡收眼底,令人心曠神怡。
秋曉雲離開凸岩向上走,雨更小了,輕柔如情人的手。
空靈石在雨中看來更宛如美玉。
忽然白影一閃,那個風采翩翩的青年攔住了他。
秋曉雲一愣,“你想乾什麼?”
青年反問:“你想乾什麼?”
秋曉雲又一怔,而後忽然明白過來,澀然失笑,“放心,我不是去自殺。”繞過他走到空靈石上。
雨仿佛停了,但偶爾還有幾絲飄在臉上,秋曉雲在空靈石上坐下來,她的長髮早在奔跑中就披散開來,被風吹亂,而她此刻的心情卻比長發還亂。
青年又走過來,“喂,喂,姑娘,你還是趕快回家吧,你這樣我不放心走,可我還有事要辦,不能老盯著你。”
秋曉雲淡淡地說:“你不就是要去東方世家嗎?不用著急,現在還不到辰時,東方世家的人都在晨練,大門不開。”
青年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東方世家?”
秋曉雲說:“我自小在黃山長大,這方圓百里沒一個我不認識的,我卻從沒見過你,你不是本地人,那么不是來黃山遊玩,就是來尋親訪友的。”她一指青年腰佩的長劍,“你攜帶武器,剛才進樹下躲雨的身法又十分輕靈,不僅會武,而且還是個高手。但凡是武林中人,不論為什麼來黃山,都一定會來東方貢家投貼拜會。”
青年有些佩服,這個女孩看上去沒什麼特別,頭腦倒不糊塗,“你是東方世家的人嗎?”
秋曉雲說:“我叫秋曉雲,家父是東方世家帳房先生,也是東方世家裡唯一不會武的,閣下尊姓大名?”
“我姓畢,名連天。”
秋曉雲眼一亮,“就是那個‘南俠’畢連天?”
畢連天微微一笑,“那是江湖朋友們抬愛的稱呼。”
秋曉雲這回仔仔細細地把他打量了一遍,“我久聞你的大名了,你十七歲出道,力殲‘終南三虎’,獨闖千寨塢,連斬洞庭八蛟,至今還有漁民在家裡供奉你的長生牌位呢。”
畢連天連天笑,“你對我的事知道得還挺清楚。”
秋曉雲微微一笑,“江湖中不知道皇帝名字的人很多,不知道你名字的人卻很少,我雖不是江湖中人,卻常聽我家少爺提起你,他對你一直十分仰慕。”
畢連天也不禁笑了,“我也常聽人說東方公子人品超群,劍術更得乃你真傳,江湖中罕有敵手,這次來黃山遊玩,也有一多半是為了會會他。”
秋曉雲輕嘆一聲,“你們若見了面,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開門的時辰快到了,我帶你去。”
一個年輕的劍手敲響了東方世家的大門,一個家丁從側門探出頭,“今天老爺不見客。”
劍手冷冷地道:“我不是來做客的。”
家丁一愣,“那你來乾什麼?”
“殺人。”
家丁吃了一驚,馬上把頭縮了回去。
劍手依舊站在那裡,沒有破門而入,不一會兒,大門開了,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相貌溫文爾雅,但氣宇之間,透出一種從容不迫的威儀。
劍手問:“東方海?”
“正是。”東方海銳利的目光射向他,那是張很英俊的臉,一身堅毅銳利之氣,目光如出鞘之劍般犀利逼人,“你來殺誰?”
“東方一劍。”
東方海的目光更銳利,“你是什麼人?”
“吳青。”
東方海是個有著很好教養的世家子弟,世家子弟一般都被訓練得喜怒不形於色,但此時,東方海卻已失色。吳青在江湖上很有名,但見過他的人卻很少,而見識過他劍法的人更都早已入了黃土!
吳青問:“東方一劍呢?叫他出來。”
東方海的手握住劍柄,厲聲大喝:“你要先殺了我,才能去殺我父親!”
吳青的臉色一冷,抬起頭,正碰上東方海劍一般尖銳鋒利的目光!
四目相接,如劍鋒相擊!
殺機與劍氣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東方海忽然覺得心頭一陣空虛,吳青的殺氣竟直逼進他的肺腑、他的骨髓,他忽然發現,吳青的武功比他想像中高得多。二人不動則已,一動手自己必將濺血於吳青劍下!
但雙方氣勢已發,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有時,明知出劍必敗,這一劍也非發出不可,因為象東方海與吳青這樣的高手,即使招式未出,精神、意氣卻都已凝聚、漲滿,如果這一劍硬收回來,反會先傷了自己!
東方海的劍欲發,手冰涼,心也冰涼。
忽然有人喝道:“慢著!”語氣裡帶著種不容抗拒的命令意味。
東方海發覺吳青的殺氣忽然消失,不禁鬆了口氣。
來的是個白衣青年,用嚴厲的目光盯著吳青,“閣下的劍氣鋒利無匹,殺機彌盛,天下間能有此為者,只有吳青,你莫非就是吳青?”
吳青也盯著這個青年,盯了好久,“你的劍氣雖殺機不烈,但森嚴沉重卻遠勝於我,看你的形貌舉止,莫非是畢連天?”
青年微微一笑,“在下正是。”
話音一落,天地間陡然多了分肅殺淒迷之意,連朝陽都似乎變得蒼白了,畢連天與吳青所發出的劍氣竟使這溫暖的暮春天氣都仿佛變成了嚴冬!
東方海的臉上漸漸現出興奮之色,他看見吳青的額上正沁出汗珠,他敢用腦袋打賭,畢連天與吳青一旦動上手,百招之內畢連天就能取下吳青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