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拋棄》

《無聲的拋棄》

《無聲的拋棄》是由作者靜靜一葉小舟編寫的一篇短篇小說,初登於小說閱讀網,本文完結於2007年

基本信息

《無聲的拋棄》屬短篇小說,由作者靜靜一葉小舟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作者介紹

作者:靜靜一葉小舟
寫過多篇短篇小說 《棗鄉行》《琥珀》《地火3000》《冰啤的味道》 等。

文章簡介

初登: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欣賞

無聲的拋棄
都說女人是一本讀不懂的書,可是我妻子和鄰居的妻子這兩本書都相當的好讀。一個溫存,和風細雨,一個外露,鋒芒尖銳。所以,我們這邊總是無聲無息,那邊總是疾風暴雨。
他們從商量結婚時就吵個不停,洞房花燭夜更是戰爭升級。結婚本是人生一大快事,初夜又是美妙無比,又有什麼可吵的呢?我和鄰居只有一牆之隔,儘管他們聲調不算太高,吵聲還是從很薄的籬笆牆的縫隙中擠過來,不時的傳入我們的耳中:
“行啦,都大半夜了,趕緊上床睡覺。”這是丈夫的聲音,聽得出他很不耐煩了。
“什麼,上床?”妻子不自覺的提高了聲調,“界限劃不清,讓我和你睡一張床,沒門!婚前不是說好了我們兩派聯合,怎么又變卦了?”
“這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事。再說了,我對你們造反派的觀點根本不能接受!”
“你這不是欺騙革命民眾嗎?你這個保皇派仍頑固的堅持你的錯誤觀點。”
“算了,算了,明天再說不行嗎,這是新婚之夜,別讓人掃興。”
“別搞小資產階級情調,不講清楚,別想打我的主意!”
“你上不上床?”
“不上。”
“我看你是自找沒趣!”好像丈夫動了手腳。
“你想搞武鬥怎么著?”好像妻子並不示弱。
這時沒了爭吵聲,只聽到家具、杯盤桌球一通亂響,真的發生了武鬥。過了一段時間,只聽沒占著什麼便宜的丈夫氣喘吁吁的說:“好,好,我認輸。你睡床上,我睡地下。”妻子喘的更厲害,也不含糊:“哼,別大男子主義,我也不用你討好我,你睡床上,我睡地下。”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我們也沒搞清楚,究竟誰取得最後的勝利睡到了地下,不過有一點,兩人肯定是雁飛南北了。慶幸的是不久實行了大聯合,不然的話還不知道他們要兩床分居多久呢。
不過,晚上儘管吵的厲害,白天卻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繼續保持著革命者的尊嚴,省得讓我這個臭老九看他們的笑話。雖然他們從來不正眼看我,但對我的妻子確非常的客氣,這也是陣線分明吧,我的妻子在我面前誇獎鄰居的妻子:別看她嘴挺厲害,懷心眼沒有。可我確對她沒有什麼好感,慶幸自己沒有遇到這樣的女人。
在那個難忘的夏天,總理逝世,舉國悲哀。鄰居兩口子又吵了起來,不是夜晚,而是早晨。妻子要去參加廣場悼念活動,丈夫認為社會太亂,一個女人參加這樣的活動很不安全,在勸說無效的情況下,採取果斷措施,把妻子鎖在了屋裡。這下可捅了馬蜂窩,妻子在屋裡高聲叫罵,國罵連篇,不堪入耳,我第一次見識了她的廬山真面目。
我的妻子費盡口舌給她求情,沒有任何效果,直到妻子眼淚巴巴的討饒,聲明不去以後,丈夫才打開屋門。這也中了妻子的緩兵之計,混亂中溜之大吉了。
丈夫在妻子走了以後,一個勁兒的悶頭抽菸,可見氣得不輕。妻子很晚才回來,頭上流著血,臉色刷白,現出少有的驚慌,不知丈夫這火上如何爆發。
“這回好了吧。告訴你別去,真是鬼迷心竅了。還知道回家!”丈夫聲音比平時高了八度,很有點先知先覺的味道。
“哎,”妻子嘆了一口氣,隨後聽到身體倒在光板床上的壓迫聲。
“你們這叫聚眾鬧事,成天就顯你能耐,天下那么多事,你管的了嗎!”
“大家都不管,誰管?”
“你還嘴硬!”丈夫不知把什麼摔了一下。
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妻子老實了許多,也很少聽到她的高嗓門了。因為事實證明,這回確實是她錯了。但她沒想到的是,歷史證明她是對的。後來又聽說,丈夫當了科長,遠比她歷史上擔任的造反隊小隊長名氣大多了,所以她在家中的權威地位受到空前的威脅。
進入八十年代,妻子變了許多,許多政治性很強的詞句很少掛在她的嘴邊了,身上穿的藍綠色也逐漸的被較為新潮的服裝所代替,但夫妻間的爭吵卻沒有因時間的推移和孩子的長大而停止,並出現頻率有所增加的趨勢。最大的一次爭吵,其導火索是過年時丈夫偷偷的給了母親一百元錢,儘管不算多,卻爆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
夫妻之間的矛盾,多半源於經濟上的原因,更何況事件是丈夫背著妻子的情況下發生的。丈夫雖然官帽加頭,但在家中的經濟地位並不理想,這樣做無疑是犯了天條。先是被妻子罵了個狗血噴頭,而後又硬逼著丈夫糾正錯誤,把錢要回來。丈夫自知理虧,只大口大口抽著煙,悶不做聲。
我的妻子見吵的太兇,怕影響我的休息,便走過去勸解。她是有充分的理由來說教的,因為她對我的經濟問題從不過問,只知勤儉,並不關心我的開支是否合理,所以說出話來振振有辭:
“男子漢在外哪能手裡沒有錢呀,一百元又不是給了外人,孝敬一點老人有什麼不對的。”
“我不在乎錢,我說的是這個理。這說明他對我不滿意,和我同床異夢。”別看鄰居妻子嘴不好,有時也能蹦出一兩個極恰當的詞來。
“你說的比唱得還好聽,哪回一提錢,你痛快過,又得把陳年老帳翻個底掉。什麼你結婚吃了虧了,什麼也沒要了,誰讓你不要那?你不是說咱革命者追求的是理想抱負嗎,要錢乾什麼,錢多了離修正主義……”鄰居辯解著。
“好啊,你是存心勾我心思。今天我和你拼了!”說著鄰居妻子抄起炕笤帚不分青紅皂白的亂打起來。我和我妻子都是弱不禁風,哪能抵擋的住她的進攻,紛紛後退,就勢把鄰居推出門。他一氣之下回了婆家。
妻子賭氣回娘家不新鮮,丈夫賭氣回婆家一般是新聞。妻子很是得意了一番,更加確信了自己在家中的霸主地位並沒有動搖。不過,時間一長,妻子也是熬不住,還是在我妻子的陪同下揪回了丈夫,來年春節主動的給了婆婆二百元。用她的話講,我不在乎錢,在乎的是感情。他的丈夫私下和我議論,也不能全怪妻子,誰讓咱就賺這么兩眼珠子呢!哎,這夫妻倆,妻子總能自圓其說,丈夫也夠通情達理的了。
進入九十年代,丈夫的工廠還算過得去,妻子的單位卻一落千丈,連她的大嗓門也因經濟地位的下降降了幾格,整天沉著個臉,有火不知朝誰撒。有時上高中的女兒一時交不上學費就吼一嗓子:找你爸去。轉而又低下調來:別著急,我想想辦法。很有點不理直氣壯了,她也明白,家中的經濟緊張,主要是自己的責任。
這其中有爭吵,也是處於冷戰狀態,不過兩千年的大年三十的晚上又揭開了戰幕,連他的女人也加進了衝突之中:
“我辭職你反對,可女兒上大學的錢呢,掏的出來嗎?”
“掏不出,我想辦法。你丟了飯碗去幹個體,我的臉往哪擱。”
“屁,你那辦法,早過時了。要臉你要去,我要的是錢。”
“一個老娘兒們能幹什麼,也不看看你那素質。”
“就你素質高,我就不信別人能賺錢,我就賺不來。讓我整天在家裡跟侍侯大爺似的侍侯你,沒門!再說了,你一月能掙個萬八千的,我還樂不得享清福呢。哼,總放不下你那臭架子,弄個破科長,還傻不錯呢。這回我聽我自己的!”
“爸爸,讓媽媽試試吧,大不了我大學不上了。”女兒帶著哭腔說。
“小孩子少插嘴,看你的書去。”
“那我的學費怎么辦?”女兒反問道。
“……”是啊,丈夫沉吟了一下。說大話能壓壓寒氣,卻解決不了問題。但在這個原則性問題上不能遷就,耍起了蠻橫態度:“不管怎么樣,我不同意!”
“你算老幾,不行咱就分家,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這次架吵了一個通宵,跨越了兩個年頭,沒有任何結果,年後可就各忙各的了。丈夫照常上班,妻子在屋邊搭了一個棚子,擺起了雲吞攤兒。以後的兩年,二人成了冤家,互不理睬,丈夫吃早點寧可多走幾步錢讓別人賺也不到這光顧。倒是妻子和女兒綁在了一起,起早貪黑,幹得熱火朝天。丈夫不知道娘倆是賠是賺,這對他是嚴格保密的,但他看到了變化。雲吞攤兒像變魔術似的,越弄越大,最後竟然租下了對面的一個飯館,經過裝修成了“飛速酒家”,妻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做了總經理,配上幾個小夥計和小丫頭,能夠經營喜壽婚宴了。女兒也爭氣,考上了重點大學,可謂人興財旺。有一次,丈夫趴頭探腦的想去看看究竟,被妻子派人逐出了門外。
啊,女人呀,也這么神奇!丈夫只剩感嘆的份了。
這些變化,在我的妻子眼中一直是不屑一顧的,雖然她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累得腰酸腿疼,但從來不抱怨。她認為,生活本來就這樣,活的就是穩當,她這樣早晚要倒霉的。可首先倒霉的是我,幾年來我的工廠處於倒閉邊緣,我這個工程師都成了包袱,發個生活費就不錯了,家中收入全靠妻子的汗水獲得。我不敢離開廠子,妻子也不讓我離開,這是我們的命根子。白天我在家裡系個圍裙做飯、洗菜、洗衣服,妻子總是下班後搶著乾,臉上表現出憐憫和不安,好像這全是她的錯誤。有一天,我終於忍耐不住了:
“我總在家呆著叫什麼,我想到隔壁的酒家去打工。”
“你瘋了,”妻子雖然很生氣,口氣還是不緊不慢的,“給人家當小工,受人家的剝削,像什麼樣子,你大小也是個知識分子,工廠不能總這樣,他們走到不是正道。
“現在是市場經濟,廠里沒活乾,不找出路乾挨著,到哪是一站啊!”
“無論如何也不行,這事不能聽你的。”
“你還有什麼辦法?”
妻子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這樣吧,我和我們廠長說說,咱倆對調一下,你去我們廠上班,我在家幹家務、帶孩子,省吃儉用也能對付著過。”
絕妙的主意。我苦笑了一聲,輕輕的搖搖頭,這就是我的妻子。我心裡不是滋味,本來想闖一闖,一看到妻子那平靜的臉和眼中滾動的淚花,真不忍心打破她平靜的世界。
瞧,隔壁的兩口子又吵起來了。這回不知怎的,雖然又吵了一個晚上,但是,轉天早晨一家三口上新馬泰旅遊去了。
我們夫妻之間從不臉紅,想吵架也總是沒詞,就是妻子後來和我離婚,也是把協定書放到我面前輕聲細雨的說:“你看行嗎,不行我再改,我聽你的。”
女人是一本難懂的書,主要是男人不會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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