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東坡器識高邁,自評“吾文如萬斛泉水,不擇地皆可出”,可謂天機自成,衡之當時後世,不遑他讓。然東坡評他人之文時,亦有獎掖過當之處,此所謂達者不免。劉壯輿作為劉恕之子,以史學世家的功力,摘歐陽修《五代史》之瑕疵以示東坡。東坡謂為史網羅數百年間事,偶有小疵,亦屬不免,竭力維護師尊清譽(事見徐度《掃卻篇》)。今存《蘇軾全集》“補遺”一目里載有東坡致書劉壯輿六章,其中之三云:“旦來枕上,讀所借文篇,釋然遂不知頭痛所在。曹公所云,信非虛語。然陳琳豈能及君耶?”由此可見東坡與劉壯輿並非泛泛之交。這則《題劉壯輿文編後》便是進一步申說此簡之義。酒與藥的關係,迅翁和唐弢先生都曾妙文申述過。自然說到了曹操之讀陳琳檄,東坡之讀劉壯輿文,同時還提到了明季袁中郎致陶石簣書中自比巴豆大黃的典故來,可見這些都不是秘不得見的文章。然藥人之病的陳琳、劉壯輿之文,為曹孟德、蘇東坡所激賞,後世吟誦流傳甚稀,何哉?一來,時人互賞,礙於情面,局於當世,不能無忌放談;二來,求名家額款書後,以光篇幅,好詞佳句必著意奉送。
今日做些時文,便謂之名家;寫兩則豆腐塊,則謂之大師。抬轎者無處不在。頭疼之文遍地皆是,何得醫病減痛之文快讀?壯輿之文雖大多不流播至今日,然東坡曾得減病之效,雖有誇誕,可謂幸矣。
今日晨起,減衣,得頭風病,然亦不甚也。取劉君壯輿文編讀之,失疾所在。曹公們所云,信非虛語。然陳琳豈能及君耶。建中靖國元年四月十二日書。(《題劉壯輿文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