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涯》屬短篇小說,由作者冰霜祭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基本資料
作者:冰霜祭
作品類型:短篇小說
書籍簡介:桃花開,桃花落,桃花空惹寂寞。丁香怨,丁香愁,丁香共誰說。秋月圓,秋月缺,秋月還渡樓閣。塵風起,塵風滅,塵風付煙波。
初登
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欣賞
月涯
桃花開,桃花落,桃花空惹寂寞。
丁香怨,丁香愁,丁香共誰說。
秋月圓,秋月缺,秋月還渡樓閣。
塵風起,塵風滅,塵風付煙波。
展開信箋,依然是那種紅色的薜濤信箋,依然飄散著淡淡的桃花香。
熟悉的字跡依舊纖柔,依舊秀麗。
一瞬間,我突然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
她的字一如她的人,婉約雅致美麗而又朦朧。
她從不想讓人將她看得清楚。
她曾對我說過,如果有一天,她遇見了那個能夠將她看得清楚看得透徹的人將會是她生命中的劫。
就象俞伯牙和鍾子期,當鍾子期早早地逝去後,俞伯牙手中的琴就只能是毀滅,而她,就是俞伯牙手中的那張琴。
她還好嗎?過了許久,我問身後的小芷。
小芷是她的丫環,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不好。小芷淡淡地說完,望了望我手中的劍。
我突然覺得心中一痛,手中的劍也越發冰涼得刺骨。
我恍忽又看到了她絕美的臉上那曾一度令我窒息憂傷。
告訴我,她怎么了?
小姐她明天就要進宮了,我希望你去最後見她一面。
小芷說完,轉身走了。
淡淡的月光下,月落山莊靜得出奇。
偌大的院子裡聽不到一絲嘈雜,也不見一個人影。
只是隱隱聽到一陣悠悠的琴聲,婉轉而又哀傷。
如梧桐上的細雨,林間的清風。
如飄零的花絮,斷翅的蝴蝶。
那么遙遠,那么熟悉。
我呆了半刻之後,竟自越過婆娑的樹影,來到望月亭。
你終於來了。琴聲促然停止,幽幽的聲音輕輕地從望月亭里飄出。
是的,我來了。說完,我靜靜地朝著她走去。
她依然還是我原來認識的那個她,總是喜歡披著一件紫色的斗篷站在朦朧的月色里。
纖塵未染如花間的神。
傾國傾城。
她曾對我說,我叫月涯,也就是月落有涯的意思。
一個有著別樣才情的女子。
那一刻,我驚慕於她絕塵的容貌和同樣絕塵的才思。
我笑了笑,胡謅道:
年年大漠風吹沙
常思江南遍桃花
偶過月落山莊後
始知花後有月涯
月涯淺淺地笑了,如月光般輕柔。
大漠一騎過江南
沐月而止桃花前
桃花零過洛風劍
猶道此人多胡言
我笑了,月涯也笑了。
那時候,正是三月未央。
大片大片的桃花正在謝落,在偌大的月落山莊不住地飛揚。
有些淒涼,有些悲壯,卻很唯美。尤其是在月光如水水如天的夜晚。
那本是一個另人斷腸的季節。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雁歸來。
我不是雁,我只是一個不經意地走進月落山莊過客。
但那卻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時光。
在想什麼呢?月涯的聲音如夜風般輕柔。
沒什麼。我收回打斷的思緒。
真的沒有什麼?月涯緊緊盯著我的眼睛,似要看穿我的靈魂。
我沒有說話,我已不知道我在月涯的面前我能說什麼,還能說什麼。
月涯終於沒有再問。她纖柔如白玉的手指輕輕撫著我的臉龐。
她說,洛風,你又變瘦了,為什麼不肯好好地照明顧好自己?
我強忍著心中就要噴涌而出的悲傷,輕輕地笑著說,月涯,祝賀你,明天就做新娘了。
我避開了皇妃這個刺耳的名詞。
月涯的手指突然變得僵硬,清涼的月華下,月涯的臉變得刷白,雙肩不住的顫動。
我能感受到月涯的悲傷就如同我心中的悲傷。
你居然說祝賀我,你居然說祝賀我。月涯淒涼的笑容另我無以言語。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
我的心被重重地劃上一刀,汩汩地流著鮮血。
我突然想緊緊地抱住她,告訴她,我帶她走,一生一世都有不會離開她。
但我不能。
洛風,你走吧。月涯的聲音絕望而又哀傷。
對不起,月涯,請你多保重了。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月落山莊。
我怕月涯會看到我已然溢出眼帘的淚。
遠遠地,月落山莊又傳來了低沉而又哀傷的歌聲。
桃花開,桃花落,桃花空惹寂寞。
丁香怨,丁香愁,丁香共誰說。
秋月圓,秋月缺,秋月還渡樓閣。
塵風起,塵風滅,塵風散煙波。
師兄,你怨我嗎?恨我嗎?
我站在清風客棧的風月樓上一動不動地望著天邊已然漸漸西沉的明月,身後突然傳來了幽幽的聲音。
是我的師妹林可。
她已經在我的身後站了很久了,她一直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
我轉過身,看到林可依舊清秀的臉龐已然堆滿了憔悴的哀傷。
我知道,是我傷害了她。她本來是一個美麗可愛的小女孩。
但我已無法改變這一切。
林可是我師傅唯一的女兒。
師傅臨死時將她託付給我,那一年,我十八歲,林可十四歲。
此後,我們一直相依為命。一起漂泊江湖。
她一直是我心中最疼愛的妹妹,而我,是她最依賴最敬重的哥哥。
直到我在月落山莊遇到月涯後。
林可對我說,洛風,如果你今生要是和另外一個女人成親,我就死在你面前。
我輕輕地笑了笑,我知道林可雖然很任性,但依然可愛。她對我真的太過於依賴了。所以無法看見我另外地關心別人。
我說,小可,這世上還有一個人,他會比我更會照顧你,更能關心你,他會永遠陪著你快樂地過一生。
凌寒他真的很喜歡你,你明白嗎?
凌寒是一個頗有俠義的少年劍客。
他是我的朋友,他對小可很專情也很用心。
小可說,她要的只是洛風,不是凌寒。
自從師傅離去後,我總是事事都依著小可,她要什麼,我就給她什麼,不論是有理的,無理的,我從來都不曾說半個不字。
她已經只有我這么一個親人了,我不想讓她有半點的委屈和傷心。
但是這一次我沒有再順從她。
我憐惜地摸摸她的額頭,我說,小可,別任性我,我永遠是你最親最親的哥哥,而凌寒,他才是你要嫁的人。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而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是,小可毫不猶豫地將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左肩。
她是認真的,認真得令我無奈和心痛。
小可汩汩流出的鮮血不僅染紅了她的雪衣,也染紅了我的眼睛。
此後我不再去月落山莊,也永遠地離開了月涯。
如果小可真的死了,我將負上一生的愧疚,永遠都不會快樂。
我望了望小可盛滿憂傷的眼眸,說,你永遠都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你還是恨我的,對不對?小可緊緊地望著我。
我搖了搖頭,我沒有說謊,我無法去恨小可。
我又抬頭望了望天邊的月,月依舊溫柔依舊美麗。
可是卻有一種即將墜落的悲涼。
小可突然從身後緊緊地抱著我,她說,師兄,如果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我一直都愛你從很久很久以前,你明白嗎?
我沒有說話,只是任由小可就這樣抱著,然後閉上了眼睛。許久,我推開了小可,我說,回房去睡吧,不然又要著涼了。
洛風,落劍如風。曾經我一度很喜歡江湖上的朋友們送難給我的這個稱謂。也一度很驕傲我手中的這把洛風劍。
劍一度代表著我生命的最高意義。
只是遇見了月涯之後,我開始發現,原來還有比劍更重要的東西。
此後,我開始喜歡上了古箏。
那是月涯常常彈的那種琴。
我常常反反覆覆地彈著一首曲子,是月涯唱的那首歌。
桃花開,桃花落,桃花空惹寂寞。
丁香怨,丁香愁,丁香共誰說。
秋月圓,秋月缺,秋月還渡樓閣。
塵風起,塵風滅,塵風散煙波。
我常常會想,究竟我是月涯手中那朵零落的桃花,還是月涯才是我手中那朵零落的桃花。
離月涯進宮已經有三個多月了。
我經常都在做作一個相同的夢。
夢裡總有滿天飛揚的桃花。
月涯雪白如羽的衫。悠悠的琴聲和輕柔的歌唱。
那是我們最初想見的美麗。
洛風,原來你真的在這裡。
是凌寒。他不知是什麼時候已悄悄地來到我的身後,而我,居然沒有發覺。
有什麼事嗎?我淡淡地問。
洛風,你真的不再過問江湖中的事,就此隱跡嗎?
我知道凌寒想說什麼。就在這一個月內,江湖上突然出現了魔門的人,是個年輕的少女。
僅以一張琴就連殺了十位早以成名的高手。
這件事早就轟動了整個江湖,不想知道都難。
拒說,那就是失傳已久的魔門絕技,斷魂琴。
風兼雨兮江湖行
長劍倚兮莫聽琴
妙音絕兮銷魂斷
此身休兮祭清明
這首詩為兩百年前的一極富盛名的而又頗有才情的劍客在命喪斷魂琴之際所作,此後代代相傳,這也是斷魂琴名字的由來。
斷魂琴可怕,但更可怕的是操縱斷魂琴的那個人。
琴聲優美,但殺人的手段更優美。
幾百年了,只要有人練成斷魂琴這種絕世的武功,江湖都不會平靜。
斷魂琴曾一度讓人聞之便已喪魂。
但我已不想再攪入這樣的是非中去了。我已無心,也已無力。
我淡淡地朝凌寒笑了笑,我說,我的心中只有琴,已經沒有劍。
你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江湖上又開始血風腥雨,讓魔門中的人為所欲為嗎?
一直以來,只要有魔門中的人出現,江湖上就會出現一場血腥而激烈的撕殺,不血流成河是不會收手的。
這是無法改變的,這是世世代代魔門與各大門派結下的宿仇。
我淡淡地說,凌寒,回去吧。
說完,我轉身走了,身後,是漫天的塵沙,但已與我無關。
洛風,一代俠客洛風,落劍如風,你真的不配稱作俠客這兩個字了。身後是凌寒氣極敗壞的聲音。
末了,他又說,洛風,請你好好待小可,她是個可愛的女孩,不要再傷害她了。
月依舊明亮,只是已殘如銀鉤。
滿院都飄蕩著桂花的清香。
又是一年一度的秋了。
一陣風吹過,我的眼前飄過幾朵落花,我伸出手,將它接住。
落花輕輕地滑過我的指間,又繼續飄零去了。
每個季節都是有花在開放,也有花在調零的。
我靜靜地坐在古箏前,發了一會呆後,又繼續彈琴。
依然是月涯作的那首歌。我知道我一生都走不出她的琴聲了。
桃花開,桃花落,桃花空惹寂寞。
丁香怨,丁香愁,丁香共誰說。
秋月圓,秋月缺,秋月還渡樓閣。
塵風起,塵風滅,塵風散煙波。
不知過和多久,小可輕輕地來到我的身後。
她從後面抱著我,將頭靠在我的肩上。
我感覺到了她身上微微的冰涼。
師兄,我們成親好不好。許久,小可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在我耳旁輕輕說道。
我不由地怔了怔。
我轉過身,卻看到小可那雙依舊美麗但卻沾染了憂傷的雙眸。
她的眼底盛滿深深的期待。
半響,我終於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無法去面對她的傷心和難過。
我們的婚禮很簡單。
我從小就沒有父母,只有師傅,小可曾經有父親,但現在跟我一樣了沒有任何一個親人了。
那天,我親手幫小可戴上了鳳冠。
那是我十四歲的時候對十歲的小可許下的諾言。
小可說,如果有一天她要出嫁了,她一定要我親手給她戴上鳳冠。我答應了,那時候的小可,美麗而又淘氣,老是纏粘著讓我背她,讓我給她採摘草原上最美的鮮花,逋白毛如雪的野兔子。
那時,我們在美麗的塞外,純粹而快樂地活著。
紅紅的燭光下,小可的雙目煥發著異樣的光彩,美麗而又動人。
沒有朋友也沒有任何一個人。
我們就站在明月如水的蒼天之下,只讓永遠遺世獨立的南山作了我們成親的見證。
就在我轉身的那一瞬間,我依稀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白衣如雪,全身散發著淡淡的月華。
閃爍的雙眸卻刻上了幾縷讓我深深顫動的傷痛。
那一夜,我喝了很多酒,後來醉倒了,不省人世。
血紅的夕陽下,我終於見著了那個彈斷魂琴的女子。她身著一襲紅如鮮血的長袍,臉用同樣紅色的絲巾蒙著。
她的雙眸明亮而又邪氣。周身透著強烈的殺氣。
宛若一朵浴火中的蓮。
恍忽中,我覺得她的身影是那么的熟悉。
她依舊安之若素地彈著琴。
修長如白玉般的手指不住地在琴弦上飛舞。
琴聲悠悠,有一些哀傷,有一些哀怨,有一些纏綿,另人銷魂。
凌寒死了,那個曾經有著陽光般燦爛笑容的少年。
他是被斷魂琴的弦擊中心脈而亡。
空曠的大地上堆滿了無數被鮮血染紅的屍體。
他們曾經都是江湖上叱吒一時的高手。
但他們現在全都死了。
看著滿地的鮮血,我的心中突然湧出了前所未有的憤慨。
近來兩個月內,魔門中人迅速出動。
已然稱霸整個江湖,打著逆我者亡順我者昌的旗子已殺了不少富有俠義之人。當我聽說這些人齊聚在一起準備在碧水源誅殺這個魔門女子時,我匆匆地趕來,但我來遲了。
我知道他們來了必死無疑,我來了,也一樣。
但我必須來,因為我是一個劍客,曾經是,以後也是。
我緩緩地拔出劍。
紅衣女子的琴聲依舊美妙,依舊纏綿。
而我的心中,只有劍只有劍揮過的風。
這一刻,我將我平生所學都用在了劍尖。
琴聲依舊哀傷,依舊另人銷魂。
而那些琴弦卻如同鬼魅,比劍更凌厲,比劍更可怕。
就在我即命喪斷魂琴的那一瞬間,那根離我的心脈僅有一公分的琴弦被生生地拉了回去。我正驚訝的瞬間,紅衣少女已經緩緩地倒下。
那琴弦上的力量全部擊回到了紅衣女子的身上,而她的行為,儼然是自殺。
也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那熟悉如的靈魂的憂傷。
月涯。我五內崔毀地抱住了快要倒地的紅衣女子。
不,是月涯,那個美如明月般傾城傾國的月涯。
紅色的巾絲輕輕地滑落,我看到了月涯臉上淒婉的笑容。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已聲嘶力竭。
月涯安靜地躺在我的懷裡,宛若一個孩子。她美麗而纖柔的手指輕輕地撫著我的臉。
洛風,你愛過我嗎?鮮紅的血從月涯的嘴角不住地流下。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愛你,一直都愛著你。
月涯幸福而又溫柔地笑了。
我再也止不住心中噴涌而出的悲傷。一滴淚緩緩地滑落。
月涯,你不是在皇宮裡作皇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的不想待在皇宮裡面啊!我是魔門少宮主,你明白了嗎?我有我的使命,只是我曾經以為,如果你肯帶我走,我會拋掉一切跟你走,可是你卻不,你還說你祝賀我作皇妃。
對不起,月涯。巨大的悲傷似要將我吞噬。
別說對不起,這是我們的宿命,我們逃不了的。
月涯的笑容各外的淒婉和憂傷。
洛風,我死後,請葬我於一株桃樹下,這樣,明年花開的時候我又可以看到你了。末了,月涯又說,其實斷魂琴並非真的天下無敵,琴起於情,琴終於情,這就是斷魂琴最大的致命點。
我輕柔地為月涯察去她唇角的血跡,我說,月涯,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了。
當洛風劍刺進我的心臟的那一刻,我並沒有感到絲毫的疼痛,反倒變得無比的平靜。
我看到月涯張了張嘴,欲說些什麼?但終究沒不說出來,她已經耗盡了體內的真氣,已經無法再多支撐一刻了。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
我緊緊地抱住月涯,我說,我怕我在來生里,我騎著我的白馬,踏過大漠的風沙披著月光來找你的時候,你已經嫁人了呀。
月涯再一次笑了,那是我一生中所見過的最美最美的笑容。
月涯,這一次我們永遠都不會再分開了。
生生世世。
恍忽中,我看到了小可美麗淒婉的臉。
小可,對不起了,如果月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請你在沒有我的日子里,多多保重。
但我已說不出話來了,我的頭一沉,重重地倒了下去。
耳畔,卻依稀有著清風傳來悠悠的琴聲和淺淺的歌唱:
桃花開,桃花落,桃花空惹寂寞。
丁香怨,丁香愁,丁香共誰說。
秋月圓,秋月缺,秋月還渡樓閣。
塵風起,塵風滅,塵風散煙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