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劉震雲小說]

事業如日中天的著名電視主持人嚴守一就是因為手機給他的生活帶來快樂、帶來愛情的同時,也使他的婚姻遇到了很大的危機。危機的爆發是因為他一個偶然的失誤:他去電視台主持節目時,把手機忘在了家裡。一個陌生女人的來電,讓他的妻子發現了他深藏在心底的秘密……故事從此開始——都是手機惹的禍?只是因為手機才惹的禍。

基本信息

劉震雲《手機》劉震雲《手機》
作者:劉震雲
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07-12-1
字數:175000
頁數:198
開本:16開
印次:1
紙張:膠版紙
ISBN:9787535426536
包裝:平裝

內容簡介

《有一說一》的著名主持人嚴守一,在去電視台主持節目時把手機忘在了家裡,這個小小的失誤卻讓他的妻子余文娟發現了他與一個陌生女子間的秘密,回想丈夫在電視上笑容滿面,回到家卻神情恍惚:外邊滔滔不絕,對著自己卻一言不發,妻子似乎明白了一切,便就此提出離婚。
戲劇學院台詞課老師沈雪是嚴守一的新任女友,兩人經過一段快樂時光後,沈雪發現嚴守一手機的響鈴方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過去嚴守一的手機是放在震鈴上,現在改成了震動。這使沈雪產生了猜疑和嫉妒。從此,嚴守一對手機和日常的談話再次產生了嚴重的恐懼。
某出版社的女編輯武月在火車餐車上和嚴守一偶然相遇,嚴守一無心為出版社寫書,但武月窮追不捨。為讓武月幫助下崗的前妻余文娟找個工作,嚴守一不得不答應,但從此後,他的生活也變的“恐怖”起來……

作者簡介

劉震雲,1958年5月生於河南省延律縣。1973年至1978年服兵役。1978年考人北京大學中文系,1982年畢業到《農民日報》工作。1988年至1991年在北京師範大學、魯迅文學院讀研究生。1982年開始發表作品,現有長篇小說《故鄉天下黃花》、《故鄉相處流傳》、《故鄉面和花朵》(四卷)。作品集《劉震雲文集》(四卷)、《塔鋪》、《一地雞毛》、《官場》、《官人》等,並四百多萬字。現為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委員、北京市青聯委員、一級作家、《農民日報》文化部主任。

目錄

第一章
 呂桂花——另一個人說
第二章
 於文娟
 沈雪
 伍月
第三章
 嚴朱氏

編輯推薦

世上有用的話,一天不超過十句。
 ——劉震雲
它是一個關於說話的故事,作品裡長出了許多嘴,都在說話,有不愛說話的,有說假話的,還有說實話的,還有話中有話的,還有說心裡話的。但同一個人在不同的場合,有可能把這些嘴都表演完。一個人在有的場合不愛說話,在有的場合說的是實話,有的時候說的是假話,有的時候話中有話,有時候說心裡話。在我們的生活中,有形的東西隨處可見,無形的東西最多的是我們嘴裡說出來的話,它們看不見摸不著,但聽得見。一個人一天從早晨醒來到晚上睡覺,要說3000多句話。如果晚上說夢話,還要再加上幾十句。話語在世界上充斥的這么厲害,是個非常有意思的現象。說出來的話跟心之間形成一種非常微妙的關係,它們之間有很多灰色地帶,並不僅僅是口是心非。一句話經過這樣那樣的彎曲變形才被說出來,走的路程特別有意思.《手機》說的就是這么一個說話的故事。

書摘

呂桂花——另一個人說
  1
鎮上看電話的老牛,1968年和嚴守一他爹一塊兒賣過蔥。
賣蔥之前,嚴守一他爹不愛說話。村里老陽高,日子顯得長,一天下來,老嚴說不了十句話。十句話中,不得不說的占六句,每句話全是單詞,大到家裡蓋一座房子,小到家裡添一隻尿盆,老嚴贊成,是“弄”,不贊成,是“弄個球”;另四句是感嘆詞,不管是高興或是憤怒,都是“我靠”。賣蔥之後,老嚴開始說話了。賣了半年蔥,老嚴能完整說下一個故事。嚴守一記得,那時他爹常講的故事有兩個,一個是吃丸子,一個是吃粘糕。
一個人,臘月,到集上賣鬥神,旁邊是一賣炸綠豆面丸子的。他買了四斤,人熟,給了他六斤。他一個一個撿著吃,不知不覺吃完了。一站起來,“咕咚”,倒了。
一個人,收麥時節,家裡的牛丟了,出門找了兩天沒找著,餓著肚子回到村頭,碰到一賣粘糕的,認識,“大哥,先賒我五斤。”吃完回到家,“娘,我要喝水。”“咕咚”,倒了。
當時嚴守一覺得不好笑,四十歲再想起來,每次都笑了。一開始嚴守一覺得他爹賣蔥,見的人多,話是跟人學的;後來才知道,教會老嚴說話的只有一個人,就是老牛。晚間全家蹲在灶間吃飯,吃著吃著,他爹“噗嗤”笑了,搖著頭說:
“這個老牛。”
嚴守一就知道他爹人在吃飯,心又隨老牛賣蔥去了。那時嚴守一覺得,世上最有趣的事情,好不過賣蔥。
1968年冬至那天,老牛和老嚴從二百里外的長治煤礦賣蔥回來,路過嚴家莊,老牛到嚴守一家坐了坐。沒見老牛之前,嚴守一想著老牛一定是個大個兒,大嘴,聲如洪鐘;見到才知道,個頭比桌子高不了多少,雷公嘴,說起話來娘娘腔。過去老聽說老牛,一下見到,本該嚴守一發怵,沒想到老牛倒對十一歲的嚴守一羞澀地一笑,摘下火車頭棉帽,用帽耳朵去擦頭上冒的熱氣。老嚴招呼老牛進屋喝水,嚴守一也跟了進去,倒是老嚴朝嚴守一肚子上踹了一腳:
“身上腥,滾!”
接著兩人在屋裡喝水,也沒聽老牛說什麼。偶爾說話,也是說路上打尖吃了幾頓飯,毛驢餵了多少料。接著全是“呼嚕”“呼嚕”的喝水聲。老牛趕著毛驢車走後,老嚴對全家說:
“能說,今天沒說。”
年關之前,臘月二十三,嚴守一他爹提著一根豬腿到牛家莊看老牛,順便結一年的蔥帳。上午去時一臉笑,黃昏回來,一臉鐵青,蹲在門框上“吧嗒”“吧嗒”抽旱菸。一直抽到三星偏西,站起身,用煙鍋“梆梆”地敲自己的頭:
“我要再賣蔥,我就不是人!”
嚴守一他娘死得早,1960年被餓死了。第二天嚴守一聽他奶說,老嚴和老牛在分蔥帳時,起了糾紛。從此嚴守一他爹與蔥和老牛告別,又開始悶著頭不說話。嚴守一有一個姨夫叫老黃,在黃家莊開了一個染坊。第二年春天,老黃找老嚴去各村收布,老嚴搖頭:
“布好收,我不會吆喝呀。”
老黃:
“就一句:黃家莊的染坊來了!”
老嚴搖搖頭,沒去。
1989年春天,嚴守一他爹得了腦血栓。人開始痴呆,身子左半邊不會動彈。與別人不同的是,別人得了腦血栓不會說話,老嚴得了腦血栓,倒結結巴巴能連成句子;別人得了腦血栓失去記憶,老嚴一輩子經過的事比當時記得都清楚。年底,嚴守一從北京回山西老家過年,圍著一個火盆,半癱的老嚴西向坐,嚴守一北向坐,不知怎么,說起老牛,1968年共同賣蔥,因為分帳翻了臉。老嚴抬起沒癱的右胳膊,抖著上邊的右手,斷斷續續吃力地表達:
“他記花帳!”
“哪哪兒都有縫,縫裡都掉渣!”
嚴守一:
“是好朋友,就不該合夥做生意。”
老嚴:
“花帳我能忍。臘月二十三,算了一天帳,到了黃昏,我拿錢往外走,出了門,突然想起過了年啥時去發蔥,又回到院裡,聽到老牛在屋裡對他老婆說,老嚴是個傻逼。”
“不為錢,就為這一句話。”
接著潸然淚下:
“一輩子沒說得來的,就一個說得來的,還說我是傻逼!”
指指自己胸口:
“爹這一輩子,這兒有些發悶。”
1995年夏天,嚴守一他爹又中了一次風,嘴開始向右歪,傾斜著流涎水。一直到死,再沒說過一句話。
與老嚴分手之後,老牛也不再賣蔥。1969年,鎮上裝了第一部搖把電話,老牛便去鎮上郵政所看電話。當時想看電話的有二十多人。郵政所長叫尚學文,理著分頭,把二十多人叫到一起:
“看電話,就得嗓門大,你們每人吆喝一聲我聽聽。”
二十多個人一個一個吆喝,最後數老牛吆喝的聲大。別看娘娘腔,郵政所對面百貨樓窗戶上的玻璃都讓他喊炸了。不但聲大,而且喊的時間長,尚學文點燃一支煙,煙抽完,老牛的一聲喊還沒倒氣呢。尚學文止住老牛:
“行了,比驢叫都長!”
1996年,嚴守一成了電視台清談節目《有一說一》的主持人。當他在電視鏡頭前成為名人後,全國人民都理解,惟獨嚴家莊的人不理解:
“我靠,他爹一天說不了十句話,他倒天天把說話當飯吃了。”
  2
1968年,嚴守一的好朋友叫張小柱。嚴守一屬雞,那年十一歲,張小柱屬猴,那年十二歲。張小柱的頭長得像個歪把南瓜,胳膊腿細,像麻桿;由於頭重,每天像碾盤一樣偏壓在肩膀上;右眼玻璃花,看東西要先揉左眼。張小柱他娘有些傻,張小柱他爹在二百里外的長治煤礦挖煤,張小柱在嚴家莊算住姥娘家。嚴守一沒娘,張小柱娘傻,兩人常一起背書包上學。1968年,張小柱他爹從二百里外的三礦給張小柱帶來一盞廢礦燈,夜裡裝上廢電池,明亮的礦燈能照二里遠。村裡的天空黑得濃,黑得厚,兩人常端著礦燈,站在村後的山坡上往
天上寫字。張小柱愛寫的字是:
娘,你不傻
嚴守一愛寫的字是:
娘,你在哪兒
兩行字,能在漆黑的天幕上停留五分鐘。
嚴家莊的學校設在村里過去的牛屋。老師叫孟慶瑞。陰曆八月十五那天,孟慶瑞要去鎮上趕集,反鎖上教室門,讓學生在牛屋背書。嚴守一、張小柱、陸國慶、蔣長根、杜鐵環幾個人從牛屋後牆掏糞的窟窿里爬出來,脫下鞋,掖到腰裡,蹚過河到山後的坡地里偷西瓜。村里看瓜的叫老劉,耳朵有些背。嚴守一等人一開始想偷瓜,等爬到看瓜的窩棚後往裡看,老劉包了一鍋蓋餃子,正往鐵鍋的滾水裡下,又決定偷餃子。嚴守一、蔣長根到地里做偷瓜狀,老劉從窩棚里衝出來追趕,這邊張小柱、陸國慶、杜鐵環把一鍋餃子用笊籬撈出,空空水,傾到褂子裡兜起,跑到山坡後,等待嚴守一和蔣長根到來,一塊吃餃子。餃子別人吃上了,嚴守一沒吃上。老劉沒追上蔣長根,追上了嚴守一。下午孟慶瑞審案,沒等孟慶瑞用裁衣服的竹尺打嚴守一的手心,嚴守一就把張小柱、陸國慶、蔣長根、杜鐵環四人招了出來。黃昏別人放學了,嚴守一幾個人還貼著牛屋牆跟站著。陰曆八月十五,月亮爬上來很圓。孟慶瑞吃著一塊從集上買來的月餅說:
“吃過餃子,能扛,站到明天早上吧,接著上學。”
從此嚴守一在學校抬不起頭。抬不起頭不是因為偷餃子,而是因為他把同伴招了。最恨嚴守一的是張小柱:
“他把別人招了沒啥,我是他好朋友,他怎么能招我呢?”
從此兩人不說話。
半年之後,張小柱被他爹接到了二百里外的三礦。因為他的傻娘被他爹接走了,讓他去照看他娘。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張小柱來找嚴守一,把過去兩人照天的礦燈送給了他。第二天一早,嚴守一去送張小柱,張小柱正扒著姥娘家的門褡在哭。他姥娘也哭了。他爹提著包袱,在旁邊站著。最後還是他姥娘將張小柱扒門褡的手掰開,讓他隨他爹上了路。
三個月之後,嚴守一在世界上收到了第一封來信。信是張小柱從長治三礦寫來的。鎮上的郵遞員在村里轉了三圈,沒找到“嚴守一”。最後還是看瓜的老劉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什麼雞.巴嚴守一,就是偷瓜的白石頭!”
信封上紅字印著“長治三礦”。裡邊的信瓤的頂頭上也印著“長治三礦”。信的內容很短,就是問一問,送給嚴守一的礦燈還亮不亮了。
嚴守一給張小柱寫了一封回信。信寫好,找他爹要八分郵票錢。他爹剛與賣蔥的老牛翻臉,正在氣頭上,兜頭給了嚴守一一巴掌:
“說句話還要錢,我靠!”
這封信沒有發出去。
3 
1969年,二十歲的呂桂花嫁到了嚴家莊。嚴守一馬上嗅出她身上的味道和別人不一樣。別的新媳婦身上的味道她也有,但另外又多出一種。這種味道類似熟透的麥杏,有些膩,又有些發甜,離她一近眼就發粘,想困。1969年,因為呂桂花的到來,嚴守一的鼻子提前成熟了。
1969年,呂桂花在方圓幾十里是個名人。出名是因為她在出嫁之前,跟鎮上管廣播的小鄭睡過覺,小鄭已經有了老婆。1969年,村里家家戶戶都安著小喇叭,每天早上六點,開始播《東方紅》,接著播毛主席語錄。小鄭管著全鎮千家萬戶的小喇叭,夜裡就睡在廣播站。小鄭除了會管廣播,還會唱戲。是唱戲,把呂桂花引到了廣播室。這天早上六點,小鄭一時疏忽,將擴大器的開關扳錯了,小喇叭里沒有唱《東方紅》,也沒讓毛主席說什麼,小喇叭里傳出男女在床上的喘息和尖叫聲。千家萬戶,都聽得比過去有趣。但第二天管廣播的就不再是小鄭,換成了小岳。小喇叭里又開始播《東方紅》和毛主席語錄。他倆,小鄭和呂桂花,從此再沒見過面。
三個月後,呂桂花嫁給了嚴家莊的牛三斤。牛三斤和張小柱的爹一起,在二百里外的長治三礦挖煤。聽說呂桂花要嫁過來,全村人都反對。連不大說話的嚴守一他爹,都氣得漲紅了臉,朝門框上啐了一口濃痰:
“我靠,那是破鞋!”
但牛三斤自見了呂桂花一面,死活要娶,對自己爹說:
“還是新鞋。”
“就當是腳踏車,被人借走騎了一遭,又還回來了。”
娶親那天,嚴守一沒見著呂桂花,跟他爹到鎮上賣豬去了。第二天清早去上學,在村頭碰到牛三斤用腳踏車載著呂桂花,到鎮上買燈罩。遠遠望去,呂桂花穿一件紅燈芯絨上衣,並無出奇之處,等到走近,嚴守一馬上聞到了她身上特有的味道;接著又發現她的眼睛也與人不同,眼是細眼,像小羊,半睜半閉,老懞著,但偶爾睜開,無意中看了嚴守一一眼,十二歲的嚴守一,魂兒就被她勾了去。二十多年後,嚴守一在廬山碰到另外一個女人,長的也是這種眼。這時他發現,凡是長這種眼的女人,魅力還不光在眼;白天在眼,夜裡還有別的。這時他體味出一個詞叫“尤物”,萬人之中也遇不到幾個。令嚴守一不解的是,這樣一個尤物,當年怎么會降生到偏僻的晉南山村呢?
結婚十天之後,牛三斤又去二百里外的三礦挖煤。晚上,嚴守一、陸國慶、蔣長根、杜鐵環一干人便到呂桂花的新房去玩。過去在打穀場玩的賣蔥的遊戲,馬上像剩飯一樣變餿了。一開始雙方不熟,嚴守一等人便趴在牛三斤家的牆頭上,偷偷看窗戶上的燈光。油燈加上燈罩,窗戶紙比別人家亮多了。牛三斤家的房後,是一個蘆葦坑。眾人又在蘆葦塘里搭起人梯,開始舔破窗戶紙往屋裡看。明亮的油燈下,呂桂花天天轉著身子,在學過去廣播站的小鄭唱戲。最愛唱的一出是《白毛女》。這天,她唱著唱著,停下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大家以為她咽下了肚,誰知她猛地一轉頭,將水噴向了後窗戶。外面兩架人梯便滾翻在蘆葦坑裡。孩子們跳過院牆,涌到屋裡,將呂桂花摁到床上胳肢。呂桂花兩腿蹬向天,笑得岔了腰。大家熟了。但嚴守一的臉上,被蘆葦劃出兩道血口子。因為自偷餃子招供,嚴守一一直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搭人梯時,他總被陸國慶摁到屁股底下。
“喲,都出血了!”
正是因為臉被劃破,呂桂花將嚴守一拉到懷裡,就著油燈,往他臉上搽紫藥水。呂桂花一起一伏的胸,身上散發出的味道,將嚴守一熏得差點暈了過去。嚴守一被熏暈的樣子,引起了眾人的不滿。陸國慶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姥姥!”
呂桂花嫁過來是陰曆九月二十六,牛三斤十月初六返回三礦。十一月初七那天,呂桂花突然想給牛三斤打一個電話。這時鎮上裝電話已有一個月。嚴守一等人,也和呂桂花熟到可以看乳罩的程度。燈下人影里,呂桂花與眾人商議:
“你們誰到鎮上打過電話?跟我到鎮上郵局去一趟。”
眾人紛紛跳著腳:
“我去,我去!”
陸國慶用手止住眾人:
“還是我去,這裡就我打過電話。”
呂桂花當時正在洗臉,她從臉盆上仰起臉,臉上的水珠一道道往下淌:
“電話怎么打?”
陸國慶脫下一隻鞋捂到自己臉上:
“三斤哥嗎?我是陸國慶。吃飯了嗎?吃的是糊糊還是麵條?”
眾人笑了。蔣長根卻不服氣:
“話誰不會說,你會搖電話嗎?”
陸國慶做出搖轆轤的樣子:
“就這么搖,跟搖水車一樣,越搖勁越大。”
關鍵時候,嚴守一站了出來。上次嚴守一臉上受傷,呂桂花給他搽紫藥水,使他在眾人面前的地位有所提高,雖然還不能完全抹平偷餃子招供的痕跡,但可以偶爾抬一下頭。這個偶爾,現在就用到了關鍵時候:
“陸國慶沒打過電話,前天他還問我電話長得什麼樣。”
陸國慶一鞋底摔到嚴守一頭上:
“我沒打過電話,你打過電話?”
嚴守一被鞋底摔得頭冒金星,也不由火了,一頭將陸國慶頂倒在門框上:
“我也沒打過電話,但我認識看電話的老牛。”
陸國慶在門框上擦著嘴角的血,陌生地看著嚴守一:
“認識老牛有什麼了不起?”
嚴守一:
“我不會搖電話,老牛會幫我搖。”
杜鐵環這時站到了陸國慶一邊,指著嚴守一:
“你話都說不利索,要是打不通,不是誤了大事?”
嚴守一摘下自己的帽子,摔到杜鐵環面前:
“要是打不通,我就一個人跑到三礦!”
又拉開架勢要與杜鐵環打架。這時呂桂花臉已洗完,在用雙手編辮子。她環視眾人一圈,最後看定嚴守一:
“白石頭,明兒早上吧。”
因為呂桂花,嚴守一1969年打上了電話。三十年後嚴守一計算,如果沒有呂桂花,他在世界上打電話起碼要推遲十年。如果是一個民族,早十年和晚十年用上電話,國民經濟的發展速度會非常不一樣啊。
4
1969年,嚴守一的嗓子開始變聲。過去嗓子像小公雞,現在突然有些老年的沙啞。嚴守一是用這種沙啞的嗓子,爭取到了打電話的機會。但像上次偷餃子招供一樣,他又把所有的同夥都得罪了。而且得罪得有些苦衷。陸國慶他們以為嚴守一用羊角把腳踏車載著呂桂花到鎮上打電話,是為了單獨跟呂桂花呆在一起,其實嚴守一併不全是為了這個。兩個月前張小柱來過信,他沒錢寄回信,也想借呂桂花給牛三斤打電話,讓牛三斤給張小柱捎個話兒,他留給嚴守一的廢礦燈不亮了,廢電池沒電了,無法往天上寫字了,他想告訴張小柱,能不能等牛三斤回來的時候,再給他捎回來一塊廢電池。但這話既不能告訴呂桂花,也不能告訴陸國慶他們。陸國慶他們,一舉一得他們都急了,一舉兩得他們還不瘋了?
比這更困難的是,這一切還不能讓嚴守一他爹知道。上次因為給張小柱寄回信,嚴守一就挨了他爹一巴掌,現在讓牛三斤給張小柱帶口信,等於舊事重提;同時,連陸國慶他們知道的去鎮上郵局打電話,也不能讓他爹知道。因為打電話的是呂桂花,鎮上看電話的是老牛,這兩個人他爹在世界上都反對。三件事知道一件事,三個人知道一個人,嚴守一都得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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