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輸了》屬短篇小說,由作者歐陽小毒克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作者介紹
作者:歐陽小毒克
寫過多篇短篇小說 《離他遠一點》 , 《林陰路》 , 《我輸了》 , 《紙錢》 等。
文章簡介
初登: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欣賞
我輸了
濱姨今年四十歲了,眼角悄悄爬上了幾道魚尾紋,頭上也出現了幾絲白髮,不過在我眼中,她仍然象我小時候那樣年輕漂亮。
濱姨在我年少的記憶里占據著很重要的位置,從我記事起直到國中畢業,都伴隨著與濱姨的玩耍嬉戲。
濱姨很喜歡小孩子,我們那一片兒的孩子們也都喜歡她,把她當作我們的好阿姨,大姐姐,主心骨,如果有一天她不在,我們甚至會覺得玩性全無。
濱姨在我年少的眼中簡直美如天仙,飄散的長髮,黑亮亮的大眼睛和總是發出銀鈴般笑聲的嘴,而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她那高高隆起的顴骨。
模糊地記得奶奶說過,顴骨高的女人不祥,而且脾氣古怪。我對奶奶的話很不以為然,濱姨對我們始終是笑容可掬,關愛有加,慈眉善目的,又有什麼古怪呢?
不知是不是因為沒有孩子,印象中,濱姨和她丈夫的關係不算好,兩人時常吵鬧。濱姨的丈夫在一家肉聯廠工作,每天跟豬肉片子打交道,收入不高。兩年前濱姨下了崗,她丈夫心緒不佳,學會了酗酒,兩人的矛盾更加劇了。
我高中畢業後考上了外省一所重點高中,暑期結束去報到的那天,家人和夥伴們都去火車站送我,濱姨也來了,她抓著我的雙手,細心地叮囑著我,她的眼眶發紅,看得出她很難過。我眼含淚水點著頭,輕輕撫摸她高高的顴骨。
一直以來,我是很喜歡摸濱姨的顴骨的,每當這時候,濱姨都會發出輕輕的迷人的笑聲。今天也不例外,當我的手剛剛碰到她高高的顴骨,她忽然住口不語,看著我輕輕地笑了起來。
列車漸漸駛離站台,我看著濱姨揮動的手越來越小,漸漸消逝。這時我有種異樣的感覺一閃而逝,是什麼感覺,自己也說不清楚。
車窗外熟悉的景致飛速掠過,想到要離開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心中難免有些傷感,我把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儘量不去看窗外。
忽然我睜開眼睛,內心深處被什麼東西電了一下,我明白剛才火車開動時那種異樣的感覺是什麼了:是濱姨。是濱姨的顴骨。我清晰地記起,隨著火車慢慢駛離,濱姨揮舞的手越來越小,她的臉也越來越小,而她的顴骨卻是越來越高的!
這種異樣的感覺伴隨了我很長時間。在大學一年級的頭半年,濱姨時常給我寫信,詢問我的情況,關懷我在異地的寒暖。到了後來,濱姨來信的頻率漸漸降低,直到三個月前的音信全無。在與家人的通信中我了解到:濱姨沒有什麼意外,只是家庭矛盾越來越深,她的丈夫有外遇了。
啊,善良的濱姨,她多么地不幸!大學讓我漸轉複雜的腦海里,出現了這樣一幅真實的畫面:在一個周末,丈夫公然帶情婦回家,並對濱姨吆五喝六,濱姨忍辱負重為他們做飯,動作稍慢便被丈夫打耳光,夜裡又被強迫觀看狗男女間的醜事——
大一的期末考試,我有兩門功課不及格。暑假終於來了,我歸心似箭地往家趕。
爸爸媽媽為我忙前跑後,奶奶依然耳聰目明健康硬朗。在寒暄了幾句後,我自然而然地問到了濱姨,那個讓我很是牽掛的美麗善良的濱姨。
看到媽媽深深嘆了口氣,我的心懸了起來,我擔心我那荒唐的預感成真了。然而現實遠比預感要可怕得多。
濱姨好好的,而她的丈夫卻突然死了,就在兩天前的晚上。警方在濱姨家中看到了她丈夫的屍體,脖子上有一處深深的刀傷,據說那一刀差點就把腦袋砍了下來。
警察在現場帶走了一名男子,這名男子正是濱姨的丈夫所搞情婦的老公,在案發當晚來到了濱姨家中,曾與她丈夫激烈地爭吵。
警察帶走這名男子時,他的臉色蒼白,眼神流露著恐懼,嘴唇和手還在不住地顫抖,大概被自己一時衝動所釀成的慘禍嚇壞了,或者依然對手刃的情敵恨之入骨。
警察在現場見到同樣臉色蒼白的濱姨,她呆呆地縮在角落裡,目光凝滯,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語。警察走近她,聽到她不住地在說著同一句話:我輸了!
面對這么一個被兇殺案嚇得有些神經質的柔弱的婦人,警察開始了例行的簡單勸慰。
大姐,事情已經發生了,請節哀吧。
我輸了。我輸了。
我們絕不會放過兇手的,您丈夫會瞑目的。
我輸了。我輸了。
人有旦夕禍福,也談不上什麼輸不輸的。
我輸了。我真的輸了!
您到底輸了什麼?
濱姨慢慢抬起頭,凝望著年輕的警察,雙手輕輕摸著自己的顴骨,輕輕的迷人的笑著:“人人都說顴骨高,殺夫不用刀。可是我用了,所以我輸了!”
直到現在我仍不明白,為什麼顴骨高的人離得越遠,她的顴骨就顯得越高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