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區別於傳統官場文學,從一個小車司機的視角,以紀實性的筆調,展現當今
公務用車存在的腐敗與弊端,以及官場權力鬥爭的玄機。政府機關的領導司機是一種特殊職業,跟領導秘書相比,他們同樣貼近領導的日常工作與生活,深受領導器重。不同的是,領導司機始終處於權力之外,甚至沒有正式編制,也正因為這種心理失衡,誘發了領導司機時常超脫自身角色,拿起雞毛當令箭。
市長司機第一次搖開了車窗,告訴你真實的領導嘴臉,揭示“車輪子”腐敗根源,以及那些機關人員在車裡車外不為人知的一面。
作品賞析
政府機關的領導司機是一種特殊職業,跟領導秘書相比,他們同樣貼近領導的日常工作與生活,深受領導器重。不同的是,領導司機始終處於權力之外,甚至沒有正式編制,也正因為這種心理失衡,誘發了領導司機時常超脫自身角色,拿起雞毛當令箭。市長司機第一次搖開了車窗,告訴你領導真實的內心世界,以及機關人員在車裡國外不為人知的一面。精彩書摘
咱就是個司機,因為是貧苦大眾出身,長相也老實,當年在部隊有幸被首長選中開車。退伍回到地方,承蒙老首長的關照,我進了政府機關,先給局長開車,沒過兩年局長當了副市長,我也跟著進了政府大樓。領導職位升了,坐騎也一樣抬價,我雖還是個司機,可也水漲船高,至少方向盤是新的,摸起來不扎手。等副市長被扶正後,我有了個官方私下雅號“書記”。那些局級幹部放開官架子,背後開始管我叫“書記”,這是在部隊時從未有過的榮耀。把一個領導司機戲言為“書記”,可見這司機的分量也不輕。“書記”一叫就是幾年,剛開始還不習慣,後來聽多了,就入耳了,還別說,有時候,咱還真把自己當成官了。平常開坐騎跟領導出去視察工作,明著捎帶走的貢品,都是由我這個司機來接受,包括紅包,自然是雙份的,領導有的,“書記”落不下。暗地裡的東西,咱就不大清楚了,也不敢知道,心實口嚴,這是從部隊到地方,我的優點長處。市長做完一屆後,退居二線,上了人大,改稱為主任。主任不習慣新稱呼,我這個“書記”的雅號也就此銷聲了,我倆都有些失落。
我本想隨領導一道激流勇退的,可老領導臨走前發了話:留下來給吳副市長開車。
我有點納悶,這吳副市長本是從北京某研究所下調掛職在這裡的,聽說跟老領導還是黨校研究生班的同學,掛職在這裡,也是當初老領導跟上級組織部門提議的。
吳副市長很年輕,四十不到,跟我差不多大。對了,她是位女同志,平常在本市見面機會不多,除了開會,大樓里的人都覺得吳副市長很神秘,與眾不同。
不同之處在於她的穿戴,像個商人,香水味特別濃。有一次她隨老領導下鄉檢查工作,回到車上,老領導的身上都帶著香水氣,可見這吳副市長商業氣味的濃厚程度是帶傳染的。
關於她和老領導的關係,大樓里也一樣風言風語,覺得很曖昧。老領導一退居二線,就有人向我打聽,問那是不是真事兒,領導的影子再詭秘總逃不過你們司機的夜視鏡。
我的眼睛告訴他們,都是傳言,什麼也沒發生過。
可他們就是不信,說我想把秘密帶進棺材裡一同埋了,人都上人大了,司機還幫他隱瞞花柳之事,真是條看家狗!
接到新差事,這一個月來我基本在茶水報紙中度過,吳副市長上了省城,是自己開車去的。我這個昔日光芒四射的“書記”碰上了“日犬食”,掙扎在黑暗中,成了光桿。
我無聊地過著每一天,真後悔沒跟老領導一同進人大機關去養老,至少我還能開上奧迪A6啊。
吳副市長的坐騎只是一輛本田,跟上她,我這個“書記”也跌價啊。
今天下午,吳副市長回來了,直接打電話到小車司機班,把我叫進辦公室。坐在她對面,我還真有點不自然,不只因她貌美(臉蛋是女人為官的重要砝碼,由不得你不信),體味也太濃厚了。不好意思地說,我老婆也是位局座,相貌嘛,肯定也非同尋常,可惜也是體味太濃,跟吳副市長相比,兩人是天壤之別:一香一臭。我老婆有狐臭,外人是不知道的,有資格剝她衣服的人才有機會品味,當然是藉助驅狐液體來掩蓋啦。吳副市長的香水實在刺人鼻孔,也叫男人想入非非,難怪外面傳言她跟老領導之間有一腿,老頭子實難抵抗這味啊。簡單隨便地聊了幾句,都是家常話,沒一點官腔,她小我一歲,管我叫老余。問題是口氣再和藹可親,就是不帶笑臉,冷冰凍的,冰凍之美人兒。
跟她開車比較清閒,除了公務,她都是自己開車,以前的司機小王老覺得跟著她撈不到什麼好處,藉故調到了市委。她讓我有個思想準備,自己不同於老領導,司機只管開車,別指望她給我長什麼威風。也是大實話,意思是叫我脫掉頭頂上的“書記”帽,還原司機本色,一心開車。當然也側面樹立了自己為官清廉的形象,沒有油水可撈的司機,那領導一定是位“包青天”了。
領導如此中肯,我也實話實說,向新領導表態:這一個月閒置著,我基本忘記自己過去的風光了,自己就是個司機,有工資發也就滿足了。
她說,那就好,說明天跟她上A縣去。
吳副市長穿著讓人受不了,可說話很輕,感覺有點像鄰家妹子,見到我這大哥,就扮著冷臉掩飾含羞本性。反正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女市長,給她開車應該是很輕鬆的。
晚上回去,老婆又是那句話:又窩了一天啊?
女人都這樣,當男人奔波在外頭,沒工夫答理她時,她視你為救星,在她寂寞時,填補她的空缺;可你每天按部就班地晃悠在她眼前時,她就心煩了,跟你做愛也勉強,不癢也叫聲痛,活像是婚內強姦。過去當“書記”的日子,我基本是晚點歸巢,那時候被強姦的對象總是我,稍微力不從心,就踹上我一腳:又在外面鬼混了吧,小心愛滋!後來老婆自己走上了領導崗位,在外面應酬也多了,這才對我有所理解:領導一忙活嘴巴,司機就要動手腳。
因為A縣離市區較遠,吳市長要我早上八點半上“小招”接她。
“小招”是市政府招待所的簡稱,雖然前面掛的“小”字,可別以為是規模小,規模大著哩,有假山,有人工小湖泊,那氣派至少得評上四個星。在現今政府機關,此類招待所是不可缺少的,大到省里,小到鄉鎮,都有它的身影,只是坐落的位置和叫法有所區別罷了。級別高的政府機關,一般將其立在政府大樓附近某個顯赫位置上,冠上“××”大廈或賓館的面紗,而這“××”字號是特殊化標籤,一看字面就知道是官方色彩,只要有錢,住進去是最為安全的,無須擔心警察查房。基層政府就沒這么高貴了,大都是通俗唱法:招待所。對於本市來說,“小招”是機關大院人習慣的叫法,過去名副其實,當時還只是縣城,縣政府大院旁邊一棟陳舊的幾層小樓房是其雛形,主要是住著家不在本地的領導,順帶充當招待上面領導下來考察時的吃睡場所。“小招”的規模化發展,還要推算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彼時的縣城早已建制為地級市,外地人到本地做官的多了,上級領導下來視察工作的也勤快了,小樓廟小菩薩多,安置不下太多的佛面尊像,於是推倒重建,擴展為賓館式骨架,有頭有臉的也冠上了學名。可人們還是習慣叫它“小招”,好似孩子成年了,可家長仍舊叫著小寶小玉什麼的,以示憐愛。時光穿梭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末,世紀交替更新之時,“小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驟變。剛進政府機關的新人,聽舊人說起機關里的那些人和事,總會聽到一個耳熟能詳的好段子:說曾經,省委某領導來此視察安居工程項目。馬不停蹄地跑了一整天,領導興致極高,一點都不覺得累,晚上回到“小招”餐桌上時,多貪了幾杯茅台,即興之下,叫人拿來紙墨,酒氣衝天,當場奮筆揮毫出四個大字:小招安居。凡是領導留有墨寶的地方,那都是馬屁古蹟,鎦金終究會為風雨摧蝕,剝離慘澹,也同領導的政治生涯完結一樣,風采不在。可人們在掃視的瞬間,足以想像出曾經的動感畫面:掌聲拍給馬屁的片段,熱烈而精彩!
四個大字讓陪坐的官員們都拍手叫好,可心裡不知那四字為何意,反正先說“好”就一定沒錯。等省領導回了貴賓房休息時,官員們這才拉住領導的隨身秘書,請他解惑。秘書是領導肚子裡的蛔蟲嘛,也沒多話,只說領導對貴市的安居工程十分滿意,就是這招待所太寒磣了點,服務設施有待健全啊。一言點醒醉中人,官員便心領神會了:領導勞累了一天,得有山水怡情,好放鬆筋骨不是?
等那位領導第二次駕臨本市時,“小招”擴招了,不光有山有水,也多了漂亮的女招待,實現了他那四個大字蘊涵的思想精髓。結果,省領導自然是乘興而來,也稱心而去。當時的市領導隨後上調到了省里,都說是那四個大字帶來了紅運。民眾編了個順口溜,說:小招小招,安居安居,大招大招,瞎搗瞎搗。
當年樹在“小招”大廳里的那四個鎦金大字早不見了,因為那位省領導成了階下囚。罪名繁多,情婦玩得也不少,罵他瞎搗,一點也不委屈他。
甭管風雲如何變幻,大院裡的人還是習慣把這裡叫“小招”。保留傳統,敝帚自珍。
神秘的吳副市長住在“小招”最高層的一套房子裡,聽說裡面裝潢成了咖啡色調。因為人家曾經在倫敦喝過洋墨水,也嗜好喝咖啡,於是背後有人稱呼她為“咖啡夫人”,挺洋氣的綽號,比查泰萊夫人好聽多了。我一直期盼能有那么一天,親眼目睹那咖啡閨房裡的色調。對於吳副市長的底細,一直沒人知道,包括我這個訊息靈通人士,也只聽說她和老領導是黨校同學,組織部門好像也有意遮蓋這一敏感話題,對外守口如瓶。一個外地女子,四十不到就坐上副市長的位置,而且還主管財政,是位財神婆,所以,把這吳副市長當做是大院裡最為神秘的女人,並不言過其實。
當初老領導在最後一年任期里,曾想過讓我去“小招”工作,想爭取退前讓我主管“小招”。領導退前都要最後一搏,儘量將餘熱發揮到沸點狀態,儘可能地安置自己的黨羽充實各部門,包括自己的司機。作為領導司機,身份不盡相同,早年進入政府部門的,有些抓住機會就撈到正式編制,而大多數是“包身工”的角色,都是領導七大姑八大姨的關係,臨時拽到車上的,靠領導關係給口飯吃,自然是編外人士了,領導若是大發慈悲,給弄個事業編制,能叫司機笑掉牙。我屬於公務員身份,得感謝那個時代對退伍軍人的恩惠,端的可是鐵飯碗。這樣的身份,加上工齡,讓領導安排個像樣的位置也是理所當然的事,範例不在少數,坐上局級領導位置的也有先例。不過,這都是過去發生的經典案例,現在不同了,把關嚴格了,啥都要考核通過,對一個酒肉之徒的司機來說,難度太大——素質擺在那裡了,除了方向盤,還有啥技術含量啊?
老領導是軍人出身,說話老帶粗口,可思考問題卻很縝密,就好似一個敢死隊長,衝殺在疆場時,輪起大刀片不只是蠻力,也動腦子琢磨削切下去的角度,專朝敵人頭顱上砍。他思量之下,還是覺得“小招”比較適合我,不需要多少理論水平,管好吃喝拉撒睡就成。假如我接受了那職務,肯定能正面接觸到“咖啡夫人”的,說不定假工作之便,還能溜進咖啡屋裡,品嘗到那裡面的醇香。
就在我蠢蠢欲動時,老婆的枕邊風把我吹昏了頭,喪失了大好時機。老婆本身也是坐機關的,大小也是副局幹部,政治覺悟比我這替身“書記”高多了,她才是家裡的“書記大人”、政治委員。老婆分析說,老頭子在任幾年裡,政績可不小,防洪大堤工程之大,那是史無前例,在老百姓中有口皆碑,標誌性廣場的建立也是他親自督辦的項目,再加上龍頭產業凱雲工業園,紅紅火火的商業城,還有農村浩大的葡萄園工程,等等,比前任市長功勞大多了。人家前任都調進省里做了常委,老頭子至少也能混上副省長位子吧,到時候調令一下,你不就跟著他進了省城,有機會再把我調過去,多好啊!
女人總愛做夢,總野心勃勃,當時我就覺得她誇大其詞了。可回頭一想,領導穩坐釣魚台的架勢不像是退居二線的表現,畢竟沒忙亂起手腳來,火速提拔幹部,提前預留政治遺產;也不像有些領導退居二線前,早早收斂了昔日養成的霸氣,換上平易近人的低姿態,給自己留條後路。老婆的話不無道理啊,猶豫之下,錯失良機,我失去了“小招”的肥差。在老頭子面前,我拍著胸脯說:您上哪,車就開到哪。
真是失策啊!
事後老頭子在家裡單獨請我吃了頓飯,勸我說:小余呀,難說我就退到人大了,這幾年上上下下得罪過不少人,你可要考慮好,一旦老子退了,說話就等於放屁了。
軍人出身的老頭子,過去上過南疆打仗,屬於死過一回的漢子,說話比較粗魯,為人也很霸道,這樣的硬漢最終也在官場折腰,也要考慮自己的後路。
老實說,就算是頭騾子,跟主人也有感情的,更何況我跟老頭子開了這么多年的車。一路上並不平坦,顛簸到現在,從私交上說,我還是願意一直跟著他走,上人大開車,我也心甘情願。
見我死心塌地要跟著他,老頭子居然落了淚,說你這小子從部隊出來這么多年了,還是不開竅,木瓜一個!這時候誰不想找機會往上爬啊,前陣子我家的門檻快被踩扁了。可人一走,茶就涼了,你瞧瞧那幫傢伙,只要老子上不了省里,到時候就不把老子放在眼裡了。
老頭子最後說了句掏心窩的話,說真要是退到人大了,我會安排好你的,“小招”不去也好,你這人太實,那位置看似簡單,可讓你充當伺候人的角色,你小余不見得能吃得開,還是乾老本行吧。開好車沒什麼大風險,當官一不小心就要栽跟頭,即便你有能耐爬上招待處長的位置,那也是浪尖上的人物啊!
回頭我跟老婆一交底,老頭子的心虛又讓老婆反悔了,說還是上“小招”算了,官不大權力可不小,沒見那女處長整天呼風喚雨的嗎?
這回我自己做主了,做人不能出爾反爾。再說,我就是個開車的,除了方向盤,幹啥都沒底,何必趕鴨子上樹呢?老頭子是最了解自己司機的秉性了,因材施教,說得很在理。我掂量一下自己,沒別的本事,只會開車,當官根本不是那材料。溜須拍馬的嘴臉,這些年我見得太多太多,我缺少這種細胞組合。作為司機,只要把車開好,無風無浪的,收入也不錯,何必到時候把自己整成跛腳鴨子呢?丟人現眼不說,也給老頭子留下是非:瞧瞧啊,連自己司機都提拔了,就差給小車發任命書了。
我極其鄙視現在“小招”的當家人女處長,她那處座可能是用女人的手段換到手的,才國中文化,憑藉一身騷情俘獲前任市長才得意至今,還不如我這個大兵司機,在部隊咱也混了個大專學歷,貨真價實不敢說,可也是通過了考試的。
人大會一結束,正式換屆了,從兄弟市調來一位新任市長,老頭子栽了大跟頭,頭破血流中躲進了人大。老頭子對我的安置是:繼續留在市政府,給吳副市長開車。
其實老頭子也沒啥不平衡的。現在人大主任的位子大都由市委書記兼任,上級組織還是考慮到他的實際政績才有所照顧,畢竟是憲法賦予的權力機關,好好運轉起來,政府還是尊重監督機關的。相對政協而言,他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