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知了》

《城市知了》屬短篇小說,由作者杜官恩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基本信息

《城市知了》屬短篇小說,由作者杜官恩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作者介紹

作者:杜官恩
寫過多篇短篇小說 《杜鵑杜鵑》《蘆葦灘傳說》《“口味”與“和諧”》《蓮花糊大雁》等。

文章簡介

初登: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欣賞

城市知了
在賓館,我遇到了一件麻煩事,帶來的工作證別人說不能用。當我習慣性的遞過工作證給巴台小姐,要求開一個標準間時,小姐冷冷地推了回來,“這個不行,要身份證、戶口薄、或行車證什麼的都可以”“這不能證明身份嗎?看清楚點……”我的意思是說,上面寫的是作協會員,外出採訪一般只帶這個。誰知小姐還是冷著臉,“看清楚了,這樣的,我們見的多,請原諒,賓館有嚴格規定。”我像關久了放出來的狗,一頭撞上南牆,氣極了。回頭坐在大堂里好像專門為失意者準備的木椅上,給左小璇拔了個手機。
小璇問:“到了嗎?”
我說:“到了。”
小璇問:“在車站嗎,我來接你。”
“在馨韻賓館。”
“到那裡幹啥,我不是說到了給我電話嗎?”
“跑這么遠,有點累,想睡一會,再聯繫你,沒想到……”
我把遭遇講給小璇聽了,小璇在電話里笑起來,“你每次在我面前狂得跟市委書記似的。你只在你那個城市有名氣,怎么樣,給你個下馬威,接受點教訓吧,大哥。”
本來就一副落魄像了,小璇還一陣搶白,我更加來氣,“你今天的話怎么這么多,馬上把身份證帶來。”
“哈,終於覺得小璇能幫你了吧!”小璇咯咯笑著,“大哥,別亂跑啊,免得叫什麼人給蒙跑了,我馬上過來。”
左小璇是我在網上結識的朋友。我最近發表的小說,在成稿時,幾乎都發給了她,她會根據她的感受給一些中肯的意見,由此,我們相交致深。當然也談些作品以外的東西,相互之間都把握有一個度,盡力量避免著男女網友間極易出現的網戀。
不過,半月前,小璇說是要過生日,年年是丈夫、孩子一起過,俗氣了沒意思,今年想浪漫一次和網友過。我與小璇同年同月生,她大我十三天。
我說,“好啊,你不是說杭州有一個嗎?正好去看看斷橋和雷鋒塔,感受一下許仙和白素珍的情景。”
小璇說,“太遠了,我身體不行,不等到杭州就得散架,還有什麼浪漫可言?”
我說:“那就選最近的吧。”
小璇說:“最近的是你!”
我一愣:“莫不是拐了彎兒要越過我們約定的規則?”
小璇在電腦螢幕上笑起來,“大哥,想哪兒去了?再說小璇都不擔心,還有大男人怕女人吃了的?”
我說:“事情多了,怕招待不周啊。”
小璇調侃道,“不是吧,怕什麼人不給假期吧?”
我們最後商定的結果是我到她的城市去。我每年都有出外採訪或旅遊的機會,十天半個月,家裡人不會懷疑。
她的城市是座山城,在長江邊,能看到著名的葛州壩和三峽。我每次來去都匆匆而過,深入了解一下與她的城市有關的人文風景,可以豐富創作素材。所以我答應了。小璇也答應專門抽時間當我的導遊。
小璇到馨韻賓館的停車場上,打進電話來,說賓館裡有熟人,要我出去。
賓館門口進出的車多,人也多。我雖然和小璇在視頻上見過,但攝像頭有局限,像身高衣著極難認清。連頭像也容易被美化。我心裡有準備,將心目中小璇的標準從100分降到99分,以防出現“見光死”讓人失望。
小璇站在計程車旁邊,緊盯著賓館大門。我一出現,她就笑起來了。我就是憑這個笑認出她來的。她的笑,我太熟悉了。
我們沒有一絲陌生感覺,就像分別了數載的同學,也像前兩天還在一塊兒吃過燒烤的同事。
小璇說:“走吧。”
我問:“去哪兒?”
小璇說:“咦,找個地方住下唄!”
我傻笑了。小璇攔下一輛的士鑽進去,對司機說的什麼地兒我沒聽清。
我悶在車裡,看見的人流車流,完全是一種陌生的感覺,我像一頭羊,被小璇牽著走了一條又一條街。
這裡的風景也許很美,但因為疲倦,因為陌生而領略不出韻味來,只求儘快找到住處,美美的睡上一覺。
小璇帶著我走進好像不是賓館的一幢房子,乘上電梯,按亮了10樓鍵。
我笑著問:“你還敢把我往家裡帶?”
小璇說:“為什麼不,你是我大哥嘛,我愛人已做好午餐等著呢。兒子今天星期,也在家。他看過你寫的小說,特喜歡,嚷嚷著要見你呢。”
我停住腳步,皺著眉頭,鎖住了許多疑問面對著小璇。
小璇釋然一笑,推了我一把,“走吧,走吧,我神經病啊,這樣做?”
隨著鞋跟磕地面的嗑嗑聲,我總覺得像是一步一步在朝左小璇設計的圈套里鑽。
小璇用鑰匙打開了一間房,這是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裡面的家俱、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只是像有幾天沒人住了。
我狐疑的盯著左小璇。“誰的房子?”
小璇抿嘴一笑,“我的。”
我沉默。小璇解釋說:“這是一位款爺包小密用的,東窗事發後,款爺的老婆嫌這裡齷齪,連房帶家俱半賣半送給了我,已經找到了買主,下星期交房,這筆生意,小璇賺了兩萬多。”
我笑起來,左小璇乾什麼的我倒忘了。她經營的正是房產信息公司,做的就是這檔生意。我坦然住下了。
第二天,左小璇兌現承諾,找了個藉口,從公司出來。她問我:“今天想到什麼地方去?”
我想了想說“我只喜歡多看看,多了解。”
小璇說:“那好,我們就到江邊走一走,坐一坐。你說到過我們這裡是什麼時候?”
我說:“十多年前吧?”
“十多年前是什麼概念,”小璇興奮起來,“你還真來對了,去看一看負責你會念念不忘。”
小璇昨天接我時,穿一件米白色開胸上裝,下穿絳紅色帶方格超短裙,一雙長絲襪襯出了她纖巧的雙腿,顯然是經過精心雕飾的。我盯著她看了許久,明白了她的用心。今天,她上下一身黑顏色里嵌進暗紋的套裝,胸口處,白襯領佩著一個淡藍色的蝴蝶結,恢復了她一個職業女性的特有氣質。
小璇說,“我昨天看出你對我的著裝有點意見。”
我當時的感覺只在眼裡一閃,沒想到還是被小璇捕捉到了。小璇說,其實是每個人對美的概念理解不一樣,昨天的裝束是根據你描述的水鄉女子的模樣搭配的,沒想到弄巧成拙了。今天才想到,我就是我,我不應該為某個人喜不喜歡而改變。
我為小璇特意為我變裝稍微有些不安,誰都知道女為悅己者容的道理,同時,我也隱隱感覺被小璇拉上了一條道,並不自覺的開始跟著她在走。
在江邊,有一條五六十米寬的綠化帶,上面栽滿了各種各樣的樹,蓋滿了各式各樣的亭,鋪滿了各種顏色的碎石路。小璇說,這裡是江邊公園,一條碎石道一直鋪到她住的那一頭。一天也走不完,坐公汽要半個小時。從她的描述中我想像到了江邊公園的宏大。她說她最喜歡來的地方就是這兒。她喜歡聽風吹樹葉的嘩啦嘩啦的響聲,喜歡聽樹林裡知了的叫聲。
“知了,這個山區城市也有知了?我以為就我們平原湖區有呢?”
“當然有,你仔細聽。”
也許我是從水鄉園林城市過來的人,已經習慣了知了的叫聲,感覺變得遲鈍了。我側耳聆聽,在暄鬧的噪聲中真的可以聽到知了清脆的啾啾聲。
小璇說,她童年時這裡原本是亂石灘,沒有這么多樹,根本聽不到知了叫。後來她慢慢長大了,這裡慢慢變化了,才有了知了的叫聲。
她第一次聽到知了叫是在一個早上。正在上夜大的小璇在江邊涼亭里複習功課。因為白天有工作十分勞累,使她有些心煩意亂,感覺記憶力不是太好。她便將煩惱歸綹於樹林裡嘰嘰喳喳的幾隻小鳥。她撿起石頭趕走了小鳥。寧靜片刻後,她又聽到了一種平常很少聽到的聲音,音調委婉動聽。她好奇的順著聲音尋找,發現樹桿上叮著許多灰顏色的手指大小的蟲子,動聽的歌聲正是它們發出來的。小璇沒有去驚動它們,只是站在樹陰下聆聽。後來她弄明白了這種蟲子叫蟬,習慣上叫知了。
以後,她便經常來這裡。這裡的知了見證了她從少女到中年風風雨雨的幾十年。
關於愛情,小璇說,她一生中,讓她刻骨銘心的男人有兩個。
第一個男人是一個美麗的故事。
那一年,她從鄉下姥姥家回城。不像現在這么交通方便,她等了半天車,不見影子。下午好不容易攔了一輛便車。
車箱裡,有一個年齡和她相仿的男孩。他倆只是相互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然後都坐在車箱裡搖搖晃晃,互不相看。
車到半道上,司機要下車吃飯,讓他倆等著。兩個年輕人在風裡站了一會,覺得冷。男孩提議,邊走邊等。小璇同意了。
荒野山村,除了彎彎曲曲的山路,抬眼儘是淒淒荒草,看不到一戶人家。走了沒多遠,小璇就後悔了。看著身邊虎頭虎老的男孩,她心萌生出一種恐懼感。聰明的小璇不停的和男孩聊天,有時甚至東扯西拉。她想盡力分散男孩的注意力,以減少自己的危險。直到後面的車趕上來,小璇才舒了一口氣,渾身緊繃的神經松馳了下來。漸漸她昏昏沉沉躺在了男孩的肩膀上,睡著了。男孩一直紋絲不動地直挺著肩膀,沒有驚醒小璇。
小璇和男孩分手時,她忘了問他叫什麼,在什麼地方工作。男孩也是糊裡糊塗,沒問她住哪兒,直到現在小璇還後悔不已。人生的第一首戀曲就這么消逝了。
第二男人,是一個淒切的故事。
他們是在夜大認識的。男孩家庭經濟情況不好。當男孩考上大學來徵求小璇的意見時,小璇眉頭一仰,說,我來支持你。當時小璇在市城建局上班,每月從六十多元的工資里,抽出四十元,按期匯給那個大學生。其實小璇的身體在那個時期就已出現毛病,腰椎疼痛,幾乎使她癱瘓在床,她還是頑強地支援著大學生。在大學生即將畢業的前半年,小璇下崗了,實在無力支撐了,才寫了一封告別信,斷絕了與大學生的戀愛關係。小璇用她的真情演繹了那個時期的一版愛情絕唱。
現在和小璇生活在一起的男人,是小璇隨便找的,按她的話說是一首酸楚的歌。
有一天,小璇和大姐在街上走,為小璇的婚姻著急的大姐,突發奇想,說你在街上隨便指一個人,大姐都想辦法給你弄來。
小璇以為大姐開玩笑,當即隨手點了一個匆匆走過的男人。過不多久,大姐真的就將這男人找來了,弄得小璇哭笑不得。為這,我狠狠說了小璇幾句。
我說:“你這是拿自己不當回事。”
小璇拖聲啞氣地說:“是……我本來就是破罐子破摔啊!”
我說:“也是對婚姻不負責任。”
小璇說:“是……直到現在還沒拿結婚證呢。”
我說:“更是對愛情的褻瀆。”
小璇說:“是……這玩意我到現在還沒找到呢!”
小璇幾句玩世不恭的話,刺得我心裡發痛。
小璇說:“還有什麼沒弄懂的可以問。”
我氣哼哼地說,“不值一問了。”
小璇今天很開心,講她的故事,不管是美麗的、淒清的,還是酸楚的,笑時咯咯笑,哭時吃吃的哭。換個話題,她又能很快進入另一個角色。
這時,小璇突然從護坡石上站起來,扳過我的肩頭,“你不是想了解我們生意人的情況嗎?明天正好有一單生意讓你也加入進來,享受一把,怎么樣?”
我笑了,“我可是個秀才,遇到你們這些……這些……”
“兵,是吧”小璇被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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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知了 文/杜官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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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對,秀才遇到兵可是沒轍呢?“
“你這么聰明,一教就會。”
“隔行如隔山呢,沒這么容易吧。”
“很簡單。”小璇說:“我在信息網上逮了一條'大灰狼',他說有一套房子要出售,我猜想又是哪位款爺在發暖昧信息。我假裝一個離了婚的女人要買房單過,你猜'大灰狼'怎么說?他說房子可以送給我,條件是每星期陪他一個晚上……哈哈哈,果然是一條大灰狼!”
我說:“你這不是騙人嗎?”
小璇說:“誰叫他對單身女人這么感興趣的。放點血,活該!這樣的人賣房,一般很容易殺價。”
我說:“我能幫你什麼?”
“要你裝一回'老灰狼',在我們看房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裝成比他還大的款爺,也想包我。他不服氣,定會討好賣乖的。”
“那,'老灰狼'的房子呢?”
“就是你住的那套啊,傻瓜!”
“這不是要我當托嗎?”我想了好一會才轉彎來。但小璇使用這種手段已是輕車熟路了。
第二天,事情果然如小璇構想的一樣,'大灰狼'真的被小璇一口氣拿下了。小璇興奮得臉上朴朴紅。她蹦起來摟緊我的脖子,在我臉上脖子上亂啃一氣。小璇這么快樂,我沒有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只想著不能破壞這種氣氛,也展開雙臂,摟起小璇鏇轉起來,直到小璇喊暈才停下來。“不行了不行了。”小璇按著太陽穴歪歪倒倒坐在沙發上。看來,小璇的身體還真的不容樂觀。
晚上,小璇沒走。我以冰櫃里的兩罐冰茶代酒,祝小璇生日快樂。
小璇說她在社區參加活動時,練過舞蹈,今天很想跳一次。我沒想到小璇還會跳舞,便選了一首曲子,裝進碟機。
熱情浪漫的拉丁舞曲響起,小璇伴起鏇律,翩翩起舞。在城市一隅,在一個不知名的樓宇內,有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為自己的生日舞動心情,為自己的生活歌唱快樂。我不知不覺被小璇的情緒感染了,心裡也流動著動聽的音符。我覺得小璇的故事完全可以寫成一篇小說,我心裡萌發出一股強烈的創作欲。
我們一直講到凌晨兩點,還沒睡意。小璇服下了一粒安眠藥,多少年她都是靠這個來維持每夜兩三個小時的睡眠,還掰下了半片遞給我。
從來不曾吃過安眠藥的我,不多時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醒來時,天已大亮,小璇不在身邊。我以為在衛生間,喊了兩聲沒人應。打小璇的手機,回話說已關機。
穿衣服時,發現小璇留下的信和一張銀行卡。小璇說:卡上的錢,是我們這次合作做生意賺的,是你應得的一份。密碼是你的生日。你能來我的城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快樂,我將終生銘記。而你的生日,我卻不能親往,也是最大的遺憾。原諒小璇的自私。在你生日那天,我會在江邊公園朝著你住的城市遙祝你生日快樂……我看到信紙上留有眼淚的痕跡,我的眼淚也止不住撲簌簌往下掉。
我離開小璇的城市前,一直在江邊公園徘徊。我希望在這裡能等到小璇,因為小璇喜歡在這裡聽知了鳴叫。
聽著知了啾啾的叫聲,我漸漸明白過來,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裡,只要有樹蔭的地方都能聽到知了的叫聲,這個城市也會因為有知了的叫聲更加生動。
小璇永遠也等不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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