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信息
【名稱】《唐鐃歌鼓吹曲》【年代】中唐
【作者】柳宗元
【體裁】古體詩
作品原文
唐鐃歌鼓吹曲十二篇序負罪臣宗元言:臣幸以罪居永州,受食府廩,竊活性命,得視息,無治事,時恐懼;小閒,又盜取古書文句,聊以自娛。
伏惟漢、魏以來,代有鐃歌鼓吹詞,唯唐獨無有。臣為郎時,以太常聯禮部,嘗聞鼓吹署有戎樂,詞獨不列。今又考漢曲十二篇,魏曲十四篇,晉曲十六篇,漢歌詞不明紀功德,魏晉歌功德具。今臣竊取魏晉義,用漢篇數,為唐鐃歌鼓吹曲十二篇。紀高祖、太宗功能之神奇,因以知取天下之勤勞,命將用師之艱難。每有戎事,治兵振旅,幸歌臣詞以為容。且得大戒,宜敬而不害。臣淪棄即死,言與不言,其罪等耳。猶冀能言,有益國事,不敢效怨懟默已,謹冒死上。
晉陽武
晉陽武,奪義威。
煬之渝,德焉歸?
氓畢屠,綏者誰?
皇烈烈,專天機。
號以仁,揚其旗。
日之升,九土晞。
斥田圻,流洪輝。
有其二,翼余隋。
斮梟鷔,連熊螭。
枯以肉,勍者羸。
后土盪,玄穹彌。
合之育,莽然施。
惟德輔,慶無期。
獸之窮
獸之窮,奔大麓。
天厚黃德,狙獷服。
甲之櫜弓,弭矢箙。
皇旅靖,敵逾蹙。
自亡其徒,匪予戮。
屈贇猛,虔慄慄。
縻以尺組,啖以秩。
黎之陽,土茫茫。
富兵戎,盈倉箱。
乏者德,莫能享。
驅豺兕,授我疆。
戰武牢
戰武牢,動河朔。
逆之助,圖掎角。
怒鷇麛,抗喬嶽。
翹萌牙,傲霜雹。
王謀內定,申掌握。
鋪施芟夷,二主縛。
憚華戎,廓封略。
命之瞢,卑以斫。
歸有德,唯先覺。
涇水黃
涇水黃,隴野茫。
負太白,騰天狼。
有鳥鷙立,羽翼張。
鉤喙決前,鉅趯傍;
怒飛飢嘯,翾不可當。
老雄死,子復良。
巢岐飲渭,肆翱翔。
頓地紘,提天綱。
列缺掉幟,招搖耀鋩。
鬼神來助,夢嘉祥。
腦塗原野,魂飛揚。
星辰復,恢一方。
奔鯨沛
奔鯨沛,盪海垠。
吐霓翳日,腥浮雲。
帝怒下顧,哀墊昏。
授以神柄,推元臣。
手援天矛,截修鱗。
披攘蒙霿,開海門。
地平水靜,浮天垠。
羲和顯耀,乘清氛。
赫炎溥暢,融大鈞。
苞枿
苞枿薱矣,惟根之蟠。
彌巴蔽荊,負南極以安。
曰我舊梁氏,輯綏艱難。
江漢之阻,都邑固以完。
聖人作,神武用,
有臣勇智,奮不以眾。
投跡死地,謀猷縱。
化敵為家,慮則中。
浩浩海裔,不威而同。
系縲降王,定厥功。
澶漫萬里,宣唐風。
蠻夷九譯,鹹來從。
凱鏇金奏,象形容。
震赫萬國,罔不龔。
河右平
河右澶漫,頑為之魁。
王師如雷震,崑崙以頹。
上聾下聰,驁不可回。
助仇抗有德,惟人之災。
乃潰乃奮,執縛歸厥命。
萬室蒙其仁,一夫則病。
濡以鴻澤,皇之聖。
威畏德懷,功以定。
順之於理,物鹹遂厥性。
鐵山碎
鐵山碎,大漠舒。
二虜勁,連穹廬。
背北海,專坤隅。
歲來侵邊,或傅於都。
天子命元帥,奮其雄圖。
破定襄,降魁渠。
窮竟窟宅,斥余吾。
百蠻破膽,邊氓蘇。
威武燀耀,明鬼區。
利澤彌萬祀,功不可逾。
官臣拜手,惟帝之謨。
靖本邦
本邦伊晉,惟時不靖。
根柢之搖,枯葉攸病。
守臣不任,勩於神聖。
惟鉞之興,翦焉則定。
洪惟我理,式和以敬。
群頑既夷,庶績鹹正。
皇謨載大,惟人之慶。
吐谷渾
吐谷渾盛強,背西海以夸。
歲侵擾我疆,退匿險且遐。
帝謂神武師,往征靖皇家。
烈烈旆其旗,熊虎雜龍蛇。
王旅千萬人,銜枚默無嘩。
束刃逾山徼,張翼縱漠沙。
一舉刈膻腥,屍骸積如麻。
除惡務本根,況敢遺萌芽。
洋洋西海水,威命窮天涯。
系虜來王都,犒樂窮休嘉。
登高望還師,竟野如春華。
行者靡不歸,親戚讙要遮。
凱鏇獻清廟,萬國思無邪。
高昌
麴氏雄西北,別絕臣外區。
既恃遠且險,縱傲不我虞。
烈烈王者師,熊螭以為徒。
龍旂翻海浪,馹騎馳坤隅。
賁育搏嬰兒,一掃不復餘。
平沙際天極,但見黃雲驅。
臣靖執長纓,智勇伏囚拘。
文皇南面坐,夷狄千群趨。
鹹稱天子神,往古不得俱。
獻號天可汗,以覆我國都。
兵戎不交害,各保性與軀。
東蠻
東蠻有謝氏,冠帶理海中。
已言我異世,雖聖莫能通。
王卒如飛翰,鵬鶱駭群龍。
轟然自天墜,乃信神武功。
系虜君臣人,累累來自東。
無思不服從,唐業如山崇。
百辟拜稽首,鹹願圖形容。
如周王會書,永永傳無窮。
睢盱萬狀乖,咿嗢九譯重。
廣輪撫四海,浩浩知皇風。
歌詩鐃鼓間,以壯我元戎。
作品鑑賞
“鐃歌,軍樂也,又謂之騎吹。行軍時,馬上奏之,通謂之鼓吹。”按《辭源》這個詮釋,鐃歌應有鼓舞士氣、揚威耀武的作用。它盛行於漢魏,而“唐獨不列”。柳宗無“以罪居永州”時,雖名為“永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其實只是個閒員,既無公務,也無官舍,名則六品官員,實則囚徒而已。“無治事,時恐懼”,因“竊取魏晉義,用漢篇數,為唐鐃歌鼓吹曲十二篇”,反而做了一件承前啟後的大好事。承前者,借鑑並繼承了漢魏鐃歌的傳統而揚長避短,創製出具有獨特風格的唐代鐃歌;啟後者,為後代鐃歌製作提供了極其寶貴的經驗和啟迪,成為這一文學樣式“斷層期”的經典作品。後人賞讀它,如欣賞柳子其他詩文一樣,很有“仰之彌高,鈷之彌深,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論語·子罕》)之感,往往只能掛一而漏萬,顧此而失彼。創製這一組鐃歌的初衷,柳子在自序中表明,旨在“紀高祖、太宗功能之神奇,因以知取天下之勤勞,命將用兵之艱難,”以求“有益國事”。這個寫作目的,是作者政治觀點,現實處境的一個折射,卻又“言於此而意在彼”也。
其一,柳子厚欲借這一組鐃歌表白自己的儒家正統思想和忠君愛國的拳拳之情,以使“上聞”。孫昌武先生在《柳宗元評傳》中寫道:柳宗元由於“受到儒家傳統的教育,儒家的仁政理想成為他的政治思想的核心。”而這個“核心”,便是封建正統思想。儘管他被放逐到當時的南荒永州,過著囚徒般的生活,但這個“核心”中的“君臣父子”理念卻是根深蒂固的;雖然他也曾因參加王叔文集團倡導革新而被貶謫左遷,但始終無謀反叛逆之意;即使一貶再貶,“在十分艱難的處境裡,但忠君如故,仍然懷抱著復出的希望”,故柳宗元竭盡全力地歌功頌德,有時甚至已到違心的地步,也就不足為怪了。據范文瀾先生《中國通史》說,唐高祖李淵並不是什麼聖君,他“愛好酒色,昏庸無能,只是憑藉周、隋大貴族的身份得為太原留守。他起兵取關中,建立唐朝,主要依靠唐太宗的謀略和戰功,他本人並無創業的才幹,連做個守城的中等君主也是不成的”。“用佞人,忌功臣,就是他治國的方針。”《通鑑》亦云“上(唐高祖)每有寇盜,輒命世民討之,事平之後,猜疑益甚。”他憎惡唐太宗,而想傳位給李建成。就是這樣一個昏君,河東先生卻大加吹捧。曰“皇烈烈,專天機”,曰“號以仁,揚其旗”(《晉陽武》),認為李淵因“天厚黃德”可使“狙獷服”(《獸之窮》),儘管李世民屢建奇功,而最後“歸有德,唯先覺”(《戰武牢》);殲滅輔公祏之後,高歌“赫炎溥暢,融大鈞”(《奔鯨沛》),好一派娛樂昇平之太平景象,其實所頌揚者仍是高祖之“神功”,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應該說,這正是柳子厚“核心”思想,即封建正統思想的真實顯露。至於對德高望隆,戰功卓著的一代聖君唐太宗,“鐃歌”亦不遺餘力地大書特書,或正面,或側面,或反面;有描述,有渲染,有烘托。所以,欣賞這一組鐃歌,就仿佛洞悉了柳子厚的精神,這就是作者想要達到的目的。只不過柳子厚的本意只是“謹冒死上”,並沒有想到會“藏之名山,傳之其人”。
其二,柳子厚欲借這一組鐃歌感動憲宗李純,希望李純不忘祖業,勵精圖治,使高祖太宗的文功武德發揚光大,以重振朝綱,再創盛世。這一方面固然出於忠君愛國這個“核心”,但另一方面卻不無諷諭進諫之誠意,無奈唐憲宗基本上是腐朽勢力的代表,朝廷文恬武嬉,已積重難返;到了後期,根本聽不進任何意見,性情變得十分暴躁多怒。也就在憲宗執政之時(806—820),柳宗元被逐出長安,開始了他南荒永州十年的囚徒般生活。這時,柳子復出的希望已十分渺茫,而這些曲折表達忠君愛國的進諫不可能為憲宗所納,甚至憲宗根本就沒有“御覽”。據宋人郭茂倩《樂府詩集》言,“此諸曲,史書不載,疑宗元私作而未嘗奏,或雖奏而未嘗用。”換言之,柳宗元這個目的沒有達到。
綜上所述,柳宗元這十二篇鐃歌製作的目的雖然是為“有益國事”,但箇中亦不乏醉翁之意。
就藝術特色而論,欣賞柳宗元的唐鐃歌,可得到更多的享受和愉悅。為了說明這個問題,擬與漢鐃歌進行對照,以求探尋其一麟半爪。
第一,從題材看,漢鐃歌比較廣泛,幾無所不包:有詛咒戰爭的《戰城南》,有詠鼓之辭的《朱鷺》,也有敘遊子懷鄉之情的《巫山高》,有表男女情愛之意的《上邪》、《有所思》和傷親子之別的哀痛之辭《雉子班》等等。給人的整體感覺是失卻了悲壯鏗鏘,熔入了哀怨纏綿,不怎么像“軍樂”,難以鼓舞士氣,振奮軍威。唐鐃歌卻不然,全部取材於戰事,選材十分集中,聲勢特別威武,語言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極能鼓舞士氣。柳宗元在《自序》中就希望“每有戎事,治兵振旅,幸歌臣詞以為容”,蓋以為這一組鐃歌的確有“鼓士氣、揚軍威”之效果。在這個意義上,唐鐃歌已還鐃歌之真面目。
第二,依格調言,題材決定了格調,漢鐃歌多低沉哀婉,唐鐃歌皆高昂豪壯,幾乎所有篇章都讓人振奮、昂揚。《晉陽武》之德義所歸,《獸之窮》之大快人心,《戰武牢》之秦王神武,《涇水黃》之撥亂反正,《奔鯨沛》之大地重光,《苞枿》之所向披靡,《河右平》之恩威並施,《鐵山碎》之勢如破竹,《靖本邦》之定國安邦,《吐谷渾》之凱歌高奏,《高昌》之除惡懷柔,《東晉》之四海歸一,無一篇格調不高。無怪乎前人孫月峰在點評《柳柳州集》中稱“此鐃歌信錚錚有金鐵聲,皆操觚上技”,如果以宋詞之婉約豪放兩派論鐃歌,則漢魏屬前者,而唐鐃歌則徹底豪放!
第三,就語言說,余冠英先生在《樂府選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57年北京第一版)中說:“鐃歌(指漢鐃歌)文字有許多是不容易看懂,甚至不能句讀的。”主要原因是“聲辭相雜”、“字多訛誤”、“胡漢相混”;相形之下,唐鐃歌不存在以上三種情況,其語言風格是通俗而不失典雅,曉暢而絕無俗氣,字字珠璣,句句溢彩;雖然也偶有古僻之字,但不象漢鐃歌那樣古奧晦澀,佶屈聱牙。一篇之中,多一韻到底,易於上口。或三言貫通於一體,或雜言參差於全詩,俱各得其宜,各盡其妙,這是漢鐃歌所無法比擬的。
以上分別從題材、格調和語言三個方面分析了漢、唐鐃歌的大致區別,至於兩者的相同之處,如生活的真實,意境的開掘,情感的表達以及給讀者以無限想像的空間和審美愉悅等,這裡便不一一論及。
通過以上分析,便可體味唐鐃歌無論在思想內容和表現手法上都承前啟後的基本內涵。
下面試對十二首鐃歌作簡單評述:
《晉陽武》頌唐高祖成就霸業之功。先提出“煬之渝,德焉歸?氓畢屠,綏者誰?”之設問,然後逐層烘托出一個救民於水火的亂世英豪李淵,他大有眾望所歸之德,有容納百川之能,終獲萬民擁戴,“惟德輔,慶無期”。這雖為過譽之辭,卻合情合理。如前所述,李淵其實並無德能,柳子出於儒家傳統這個“核心”,大唱讚歌,可知用心良苦。
作為一首鐃歌,記高祖功德,作者調動了多種技法,記敘描寫議論抒情皆融而為一,幾不可辨;比喻對照烘托參差互動,李淵其人可謂光彩照人。全詩句式整齊,一韻到底,氣韻流暢,語言鏗鏘,乃鐃歌中之精品。
《獸之窮》仍頌高祖之厚德,曰“天厚黃德”,可使“狙獷服”。全篇皆用比喻,明寫豺兕野獸,暗指李密之流,李密乃首鼠兩端小人,幾易其主,與唐軍對壘,因“自亡其徒”,走投無路而降唐歸李,“乏者德,莫能享”,理所當然。全詩大氣磅礴,每有奇字佳句,開篇“獸之窮”三字,便奇崛,李密之狼狽困窘之態畢現;“皇旅靖,敵逾蹙”兩句尤為形象逼真:天兵平定叛亂,李密已陷絕境,一個“蹙”字,精妙之至。前人評“此篇語特多精峭”,“寫得神武,氣象萬千”,實不謬也。
《戰武牢》敘李世民征討叛逆,初建奇勳。與《獸之窮》相比,多了刀光劍影的廝殺,有了文韜武略的敘寫。“戰武牢,動河朔”,聲勢何其壯觀;“鋪施芟夷,二主縛”,戰果何其輝煌;“憚華戎,廓封略”,影晌何其深遠,,“歸有德,唯先覺”,讚譽何其誇張。掩卷而思,柳子似欲昭示世人:竇建德、王世充之流無德而亡,上應天意,下順民心,實不可逆。此篇亦設喻取譬,將敘事、議論和抒情合為一體,深得詩家好評。
《涇水黃》寫秦王世民率師平定叛逆薛舉父子之事,全詩可分為兩大層,第一層寫薛舉囂張,似“翾不可當”;子承父業,仁杲更是了得,“巢岐飲渭,肆翱翔”簡直無人可敵。第二層寫世民之神武,盡極讚美頌揚之詞;他“頓地紘,提天綱”,威風八面;因順天順民,竟使“鬼神來助,夢嘉祥”;經艱苦卓絕,終於使“星辰復,恢一方”,功不可沒。第一層寫薛舉父子之勢力乃為襯托太宗神奇之武功,筆法曲折翻駁,先喻後正,用語古峭,險勁有鋒,令人賞玩不已。
《奔鯨沛》之筆法與《涇水黃》相似,曲折翻駁,先喻後正,所不同者是通篇設喻。喻輔氏,狂鯨也,奔騰之時可“盪海垠”,可“腥浮雲”;喻李淵,天帝也;喻李孝恭,天神也,他“手援天矛,截脩鱗”,他“披攘蒙霿,開海門”,最後“玉宇澄清萬里埃”。值得玩味的是此詩明寫李孝恭的赫赫戰功,暗指唐高祖的知人善任。全詩句式參差,卻又一韻到底,作者情感,於此可知矣。
《苞枿》敘李孝恭和李靖征討僭稱皇帝的蕭銑的戰功,筆法與前兩篇稍有不同,全詩可分三層:第一層寫蕭銑據有天險,“江漢之阻,都邑固以完”。在荊、巴一帶稱孤道寡,頗難對付。第二層敘唐高祖調兵遣將,揮師西南,剿滅蕭銑的戰功。高祖並未御駕親征,但“聖人作,神武用”,昔日固若金湯的都邑,已不可恃,“浩浩海裔,不威而同”,可知王師之神勇。第三層敘蠻夷朝大唐的盛大場面,極為壯觀。乃寓唐高祖恩威並施的感化政策,令萬眾歡呼,九洲歸唐之意,對高祖的頌揚已到無以復加的程度。與前六首所不同的是:此篇句式變化多,全詩共106字,三言、四言、五言句均有,是為錯落;第一層為an韻,二、三層為ong韻,層次分明,又一錯落。故前人評此詩,曰“工峭中稍存古調,以錯落勝。”蓋指此詩意錯落、句錯落、韻錯落也。
《河右平》寫李軌稱帝而為高祖所滅之事,《鐵山碎》敘突厥二虜終於臣服之實,俱頌高祖厚德,其實這時候唐太宗已登基,有功者,太宗也。征討李軌,舉師西北,可謂勢如破竹,而平叛功成以後,又行安撫,“濡以鴻澤,皇之聖”,“利澤萬祀,功不可逾”。兩篇筆法基本相類,為一氣承接法,均一貫而到底,不生曲折,不敘旁條,卻有波瀾壯闊、大氣磅薄之效。
相對於征服李軌、二虜,劉武周就不是那么好對付了。據史書記載,劉武周不但稱王稱霸,而且兵犯唐境,高祖曾幾次派將收取,都大敗而歸,最後由秦王李世民平叛告成。此篇名《靖本邦》,為頌太宗之神武,“守臣不任,勩於神聖”,神聖者,太宗也;“洪惟我理,式和以敬”,施教化之理,亦和亦敬,乃太宗之功,“皇謨載大,惟人之慶”。值得萬眾歡慶的是“皇謨”的制定者。這裡明寫高祖,實贊太宗。全詩俱為四言,一韻到底,意辭俱雅。
《吐谷渾》和《高昌》敘李靖赫赫戰功,為五言詩,似樂府作品,又如古詩風味,一韻到底,筆法與《河右平》《鐵山碎》相類。值得一提的是,兩詩都盡極歌功頌德之美辭麗語,王師凱鏇則“登高望還師,竟野如春華”,“凱鏇獻清廟,萬國思無邪”;蠻夷臣服則“鹹稱天子神,往古不得俱”,“獻號天可汗,以覆我國都”。從某種意義上看,也表現了詩人盼統一頌太平的愛國情懷。這種情懷在《東蠻》中表現得更為突出。李世民登基後,各國諸侯、四方蠻夷均朝拜請服,全國上下一片娛樂昇平,詩人追懷當年情景,喜不自禁,繪形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東蠻首領謝元深來朝的盛況,“如周王會書,永永傳無窮”,“廣輪撫四海,浩浩如皇風”。但到憲宗,已經不可能如此。“勝地不常,盛筵難再”,實在可悲。這首詩,樂中寓悲,可謂一絕。
“詩言志”,歸根結蒂,十二首鐃歌還是抒懷言志,假歌高祖神功諷當世之朝政,借頌太宗武德寄志士之忠心,場面壯闊,氣勢雄偉,形式新穎,格調高亢,堪為鐃歌之奇葩。
作者簡介
柳宗元(773—819)唐代文學家、哲學家和政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字子厚。祖籍河東(今山西永濟)。出生於京都長安(今陝西西安)。與韓愈共同倡導唐代古文運動,並稱“韓柳”。與劉禹錫並稱“劉柳”。王維、孟浩然、韋應物與之並稱“王孟韋柳”。世稱柳河東或柳柳州。少有才名,早有大志。公元793年(貞元九年)進士及第,五年後登博學鴻詞科,授集賢殿正字。一度為藍田尉,後入朝為官,積極參與王叔文集團政治革新,遷禮部員外郎。革新失敗後貶邵州刺史,再貶永州司馬。後回京師,又出為柳州刺史,政績卓著。卒於柳州任所。今存詩文作品600餘篇,其文成就大於詩。駢文有近百篇,散文論說性強,富於戰鬥性,遊記寫景狀物,多所寄託。哲學著作有《天說》、《封建論》等。其作品由劉禹錫編成集。有《柳河東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