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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昔作品類型
隨筆可貴的麻雀
又是晴朗的早上,一群不知何時飛來的、棲滿門前大樹的麻雀,乘著這乍暖還寒的初春氣息,此起彼伏,競相追逐,不時傳來的啼聲嬌滴滴地像淌出大山的溪泉,穿透迷霧,終於瞧見了顆顆連綴的露珠上春的驚喜的眼睛,發現了一冬不見的植物夥伴們竟已抽出了新芽,朝著陽光含苞待放了。我的心情隨之春光燦爛,好象自己並不是困在繁榮的都市裡,而是成了放逐到空曠田野的生命。“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哼著穿戴完畢後,我便迫不及待叮叮咚咚下了樓——我要到小街逛逛,好好享受這難得的清閒歡欣的周末早晨。出宿舍區右拐便是小街,已是門庭若市了。看,迎頭來的人個個春風滿面;聽,喧鬧的聲音竟象是社會主義邁步的和諧進行曲。小販賣力地推銷,有些精明的當家人覷著眼,硬是把價砍到最公道,一些豪爽的商人也不打緊,大笑幾聲,侃幾句,生意也越做越好。多數人賣得歡買得樂,白菜甘蔗樣樣緊俏。就那賣小籠包的夥計也紅光滿面,不知是讓蒸汽熏的,還是生意好樂開了花。“現在的生活是越來越和諧了呀!”我滿意地把手叉在腰後,腆著肚子,步子愈清閒,就象個視察單位樂陶陶的老闆。
哎呀,看得入了迷,差點忘記家裡的女主人的聖旨了。我拍拍腦袋,但還是不慌不忙。那賣線團的小檔我遠遠就注意到了,在百貨竟賣的街上,它算是冷清的了,多數人路過,僅僅是伸長脖子往裡瞄瞄——這小街唯一的線鋪。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已經踏進店門。夥計還是睡意朦朧,撐著眼皮盯著我這不速之客。我挑著藍線,繃繃,夠韌;對對光,顏色均勻,又不會太粗。
“這線怎么賣呀?”我出示中意的線團。
“四塊一團。”
“不是三塊五嗎?”我擺出一副行家的樣子。
“老闆,我的線是這條街最便宜的了。”
當然了,這條街只此一家嘛。看這線質量不差,過了街到別處買也不一定稱意,於是就鐵了心。“好吧,四塊就四塊。”
我掏出十塊讓他找,一邊還是謹慎地打量手中的線團是否還有別的問題,最後揣進兜。店家頭也不抬地遞給我錢。我接過錢發現只找了一塊錢。我質問他的時候,他象是不耐煩的補了五塊錢,連點歉意也沒有。我有點窩火,不管什麼原因,找錯錢,總該道歉吧,就算忘記了,態度不能認真點嗎?我無奈嘆口氣:怪不得``````並且下定決心再也不光顧他。
我還要買蘋果,“小祖宗”已經纏了我幾天了。有那么幾檔,我選了人丁旺盛的那家,這次我可受教訓了。
老闆是箇中年男人。
“老闆,蘋果多少錢一斤呀?”
“三塊五,特脆甜,不脆不要錢!”
“三塊行了吧?”按慣例還價。
“呀,先生,三塊錢我就賠了呀!”
看見周圍人都搶著挑,我也要了個袋子``````
挑的過程中,一些家庭主婦就邊挑邊聊起來,說現在的一些小販經常找多錢,以此掩飾原來找的錢中的假鈔,一些愛貪小便宜的人經常吃大虧。我搖搖頭,算是長見識了。
我把選好的蘋果遞給中年人。
“五斤二,算十八塊吧。”
老闆的爽快讓我特別舒暢。我摸了所有的衣袋,才發現散錢不夠了,只有整張的一百塊和剛才剩下的六塊錢。我有點窘地遞了張一百塊給他。
老闆似乎並不介意,好容易在柜子里找了張五十塊,再從手裡點下剩餘的散錢,數數,微笑地遞給我。我也點了一遍,不多不少,心安理得地揣了錢,拎起蘋果打道回府。
原來早市已經差不多過去了,只剩下零星的幾個人和檔主小販。太陽斜掛在東方,發揮了它的威力。累壞的人們擦著額頭脖子的汗珠,露出了淳樸的微笑,幾個大老爺們吧嗒吧嗒抽起了水煙,有說有笑地談起今早的“戰績”。我也出了些微汗,但心情卻不能淋漓地快樂起來:生活是越來越好了,可商場上的漏洞缺陷還是不少呀。
“先生,先生``````”這條街已走了一半,突然象有人跑來朝我吆喚。我轉過頭,是剛才賣蘋果的中年男人,姿勢有點怪。我來不及作反應,他已跑到我的面前,氣喘吁吁地說:“先生,瞧瞧剛才找的錢,是不是有張半舊的五十塊假鈔?”
我的心象懸在半空,不知所措地掏出錢,果然。
中年人如釋重負地給我換了錢,連道了幾聲歉,又趕緊拐著拖鞋走了。原來他是長短腳!陽光照著他灰白的頭髮,根根挺得筆直,起皺且松垮的外套罩在他瘦小的身軀上。這么一個平凡甚至不起眼的畫面,卻是我這天看到的最美的風景。
有時我們的生命就象一隻只麻雀,不知何時何地與何人擦肩而過,帶給他人不同的感受。我不希望它們會是些只想混日子貪圖享樂的糊塗麻雀,抑或是些工於心計夜晚偷谷的煙燻麻雀。我反而倒願意它們是一群在早晨快樂歌唱、享受生命、堅持生命信念的平凡麻雀,不管遠方的路充滿誘惑遍布荊棘,還是下一刻便狂風驟雨,都帶給人平淡知足而真誠的幸福。
這樣的麻雀就是可貴的麻雀,這樣的人就是可貴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