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簡介
詩話,是我國一種獨具特色的文學批評樣式。宋代以前,劉勰的《文心雕龍》、陸機的《文賦》、鍾嶸的《詩品》、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為歐陽修創造詩話之體鋪平了道路。
以歐陽修的《六一詩話》為肇始,詩話歷經兩宋的昌盛和深入發展,金、元的模擬和復興,明代的承前啟後而進入清代。有清一代,詩話空前繁榮,湧現了諸如吳偉業的《梅村詩話》、毛奇齡的《西河詩話》、顧炎武的《詩律蒙古》、朱彝尊的《靜志居詩話》、宋犖的《漫堂說詩》、查慎行撰、張載輯的《初白庵詩評》、廖景文的《罨畫樓詩話》、厲鶚的《宋詩紀事》、洪亮吉的《北江詩話》、馬時芳的《桃燈詩話》、林鈞的《樵隱詩話》、吳嵩梁的《石溪舫詩話》等燦若星辰的作品。《中國叢書綜錄》著錄清代詩話54部,而一生致力於詩話研究的郭紹虞則估計清代詩話著作有三四百部之多,蔡鎮楚《中國歷代詩話書目》更估計為五六百部。其實,還有許多未計入內的散落的珍珠,清華大學圖書館藏孫濤輯撰的《全宋詩話》,正是這散落珍珠中的一顆。
作品特點
1.銓選詩家,堪稱“全宋”
有宋一代,詩家詞人數以千計,詩歌數量更是浩如煙海。據許總編《宋詩史》估計,時詩歌總計當在十幾萬首以上。《全宋詩話》一書雖只選詩家571人,遠未能囊括全宋詩家,但其所選從總體上代表了宋代的詩歌創作成就:不僅范仲淹、歐陽修、王安石、蘇軾、司馬光、陸游這些名垂千古的大家盡在其內,宋代各個時期、各個流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也都悉數收齊。如北宋前期的白體詩人選了王禹偁(一卷)、李昉(一卷)、徐鉉(一卷),西崑體詩人選了楊億(二卷)、劉筠(二卷)、錢惟演(二卷),晚唐體詩人選了林逋(二卷)、魏野(二卷)等;北宋中期歐陽修是文學復古運動的領軍人物,而其輔翼人物石延年(二卷)、蘇舜欽(三卷)、梅堯臣(四卷)也都入選,理學詩派選入邵雍(五卷)、周敦頤(四卷)、張載(五卷)、程顥(五卷)等人,蘇軾門人則有秦觀(六卷)、蘇轍(五卷)、張耒(六卷)、晁補之(六卷)等;北宋末年的江西詩派不僅選入黃庭堅(七卷)、陳師道(七卷)等一派宗師,呂本中(七卷)、曾幾(八卷)、陳與義(八卷)等關鍵人物也都選入;南宋中期收有蜚聲於詩壇的范成大(九卷)、楊萬里(九卷)、尤袤(九卷)、姜夔(九卷);南宋末期收有永嘉四靈:徐照(十卷)、徐璣(十卷)、翁卷(十卷)、趙師秀(十二卷),江湖派詩人戴復古(十卷)、劉克莊(十卷)等。書中當然會收有辛棄疾、岳飛、文天祥這些愛國戰將詩人,但也沒將蔡京、賈似道這些奸佞詩人遺漏。從時間跨度上,自生於五代後唐、歷仕後漢、後周而後活躍於宋初詩壇的李昉,收至宋之後仍有悲懷故國詩歌問世的遺民詩人汪元量、林景熙、鄭思肖等;從階層上,則上收至君王、宮室,下收至平民,旁及閨媛、道流、釋子等。因此,是書用“全宋”冠名,似並不為過。儘管編者孫濤自謂:“名公巨手,未及備載,敢謂成一代之書歟!”[1]但“擇焉既精,自不以多為善”。縱觀全書,正如書後施嵩之跋語所說,其“搜羅宏富,如游山陰道上,應接不暇。縱趙宋人材未必盡此,而考其軼事,亦足以備一代之文獻。”
2.取捨之間,標準自見
《全宋詩話》從宋代數以千計的詩家中只選了571家,那么什麼樣詩家入選,什麼樣的不入選,這取捨之中就反映著編者對宋代詩壇的總體把握和對諸多詩人創作水準的認識,這確需選家相當的功底和造詣,也確需相當的積累和花費相當的時間精力,也確實有一條或明或暗在起作用的取捨標準!
那么,什麼樣的詩家沒選呢?
首先是降王沒選,像錢俶、李煜、李從善、李從謙、孟昶等都沒選。錢@④為五代時吳越國王,宋太祖平定江南後,他納土進貢,有《政本集》,收詩數百首。李煜是南唐後主,國亡後為宋所俘,其詞千古傳誦,其詩也有“揖讓月在手,動搖風滿懷”等名句,水平可見一斑。宋蔡徽著《西清詩話》言:“李煜若以作詩功夫治國事,豈為吾虜也!”另李從善、李從謙、孟昶也均為王室,三人皆有詩作。
其次是外臣、宦官沒選,像裴愈、裴湘、岑宗旦、王紳等。宦官裴湘有《肯堂集》,王紳有《宮詞》百首,比起《全宋詩話》所已選,顯然並非這些人的詩作不夠入選水平,而正如孫濤所說:“因人而存其詩,或因詩與事而存其人。”[1]這些降王、外臣、宦官等是因人而不該存其詩。
既然降王、外臣、宦官都不該入選,那么,女尼、乩仙、神鬼、謠諺雜語、物怪等詩不能登大雅之堂則更是理所當然了,因此,《全宋詩話》也將這些一概摒棄在外。
上述幾種為均不選,而在父子、兄弟或一門詩人中,則有的全選,有的不全選,如陸九韶、陸九齡、陸九淵兄弟三人,並稱“三陸子之學”,是書皆選入內;而洪皓、洪遵、洪适、洪邁父子兄弟四人則只選了洪皓和洪邁;蘇軾父子兄弟和門人,則除蘇洵、蘇軾、蘇轍外,是書還選了秦觀、張耒、晁補之等蘇門學人,而同為“蘇門六君子”的李??卻未列入。這些人的選與不選與他們詩歌成就的大小及編者對他們的評價有關。
應該專門提及的是,同為奸佞,是書選了蔡京、賈似道而未選秦檜,這表現了是書編者的識見。賈似道有《歸葛嶺舊居》、《題孤山》、《紫薇嶺》、《鳳山》、《宿天竺通元庵》、《芍藥》、《梅花》、《閨範》、《寒食》、《天台石橋》等詩多首,蔡京也有詩《題百合店壁》、《見安妃像》、《題神霄宮》、《寄子攸》、《別寵姬》等,其詩歌成就並不應該因為政治和人品上的遭人唾棄而被抹殺。秦檜雖然也是這樣,但其詩作畢竟不多,加之其“奸佞”更在賈似道、蔡京之上,因此孫濤對之區別對待,作了這樣的取捨。
與此形成對照是,孫濤選了李清照,卻將其與閨媛和僧道等排放在一起置在末卷,確是辱沒了這位南宋著名的詩詞作家。李清照,不但其詞膾炙人口,詩也不讓鬚眉,一首“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得為千古傳唱,讓她與花蕊夫人、陸放翁妾、浣花女等人為伍,確是孫濤男尊女婢的封建士大夫的心理使然。
從以上列舉的擇取和排列標準,可見編選者政治上的正統思想以及學術上的嚴謹態度。
當然《全宋詩話》的選取也有疏漏,如張孝祥、呂夷簡、王應麟等是書未選。張孝祥,字安國,歷陽烏江(今安徽和縣)人。宋高宗紹興二十四年(1154)廷試第一,進顯謨閣直學士致仕。有《於湖集》,文章、詩詞並重於世。其《六州歌頭》一詞憤慨國事,悲壯蒼涼,宰相張浚曾為之感動罷席。呂夷簡,字文靖,真宗時進士,幾朝為相。其詩有《天花寺》、《江南之春》、《重修雁山》等。陳振孫評價其詩:清潤和雅。王應麟,字伯厚,淳祐進士。學問淵博,著作頗豐,其中有《詩考》、《詩地理考》等。
這些詩家,應在書中有他們的位置,但孫濤可能於數千名詩家中漏選或是忽略了他們的分量,可算是書微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