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病 天知否》

人有病 天知否 特色及評論

本書所收文章曾經在《讀書》等報刊上發表,社會上反響強烈。成書出版,著名作 家王蒙、林斤瀾欣然作序。這是一九四九年後中國文壇的實錄,通過翔實的資料, 再現沈從文、老舍等知名作家的遭際和心路歷程,讓讀者了解那一段段塵封的往事。

人有病 天知否 內容簡介

人有病天知否》是著名作家陳徒手花費近10年時間寫成的一部力作。從《舊時月色下的俞平伯》到《午門城下的沈從文》、《郭小川:團泊窪的秋天的思索》,作者以當事人口述,並根據大量檔案、會議紀錄、口述史料,真實再現了俞平伯、沈從文、丁玲、老舍、趙樹理、郭小川、汪曾祺、浩然等作家在一九四九年後的遭遇,以及他們的心理歷程,讓讀者了解到那一段段塵封許久的往事。

人有病 天知否 本書前言

親切可畏的真實
王 蒙

我在雜誌上讀到過幾篇陳徒手寫當代作家的遭際和故事的文章,對之非常感興趣。在中國現當代,作家是一個很受注目的職業,文學曾經時時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成為發動大的政治鬥爭階級鬥爭的由頭或藉口,文學成為政治的風向標、晴雨計。作家的戲劇性經歷後面隱藏著的是中國的社會變遷史,也是人性的證明。日本的電影《人性的證明》中文譯名是《人證》,陳君的文章就是現當代中國的重要的"人證"。而且他的文章寫得細,生動,材料挖得深而且常有獨得之秘至少是獨得之深與細,他的文章十分好讀。讀著讀著"於無聲處"聽到了驚雷,至少是一點點風雷。
雖說是有所謂"既然吃了雞蛋就不必過問母雞"的妙論,知人論世卻是中國文化的一個強大的與合理的傳統。如果既能吃雞蛋和吸收蛋的營養又能知道母雞的由來去向,趣聞逸事,秘辛隱痛,滄桑正道與不堪與人道的諸種花絮,那至少是滿足讀者的好奇心。
然而,弄清母雞們的真相又談何容易?人都有吹自己的過五關斬六將諱自己的走麥城的傾向。《草帽歌》里唱的"媽媽喲"是要殺掉自己的親兒子的,目的是維護自身的光輝形象。江青的一些重要的迫害對象就是知道她的底細的人,這是一;社會在面對文本的時候早已經形成了思維定勢,誰是什麼角色誰不是什麼角色早已被人們派定,叫做鐵案如山,這是二;誰敢有不同的說法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就是與人民為敵,就會遭到英勇捍衛定勢者的堂皇反擊。還有時尚,我們中國動不動搞風水輪流轉,這是三;前幾年熱心革命的作家光榮偉大,過幾年只有遺老遺少醉鬼性變態才吃得開;前幾年三代貧農才吃得開,過幾年卻紛紛透露自己正是沒落貴族的兒女,哪怕他的爹媽的唯一高貴證據是吸過一口鴉片。這樣,人們根據時尚塑造出了各種作家類型典型形象,也是高貴的不容貶損,低賤的不容翻案,誰誰誰誰早就臉譜化了。最後還有是非,這是四;作家本身是敏感的和喜誇張的一群,文人相輕,自古已然,叫做老婆是人家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妙,托爾斯泰還看不上莎士比亞呢,何況我輩俗物?再加上種種鬥來鬥去的運動,今天你代表正確路線,過兩年我代表上了,那些個是非除了一風吹難道還有別的辦法扯個明白?
所以,陳先生的文章也只是真實的版本之一種罷了,陳先生是以一種極大的善意敬意寫這些離我們不遠的作家們的,善人寫,寫得對象也善了起來可敬了起來。話又說回來了,不往善里寫你往惡里寫一下試試,光吃官司的危險也足以令作者嚇退的。不全面是肯定的,不粉飾也不歪曲卻是有把握的。所以,這是一本好書,好書要會寫,還要會看。這樣,我們就可以從本書中發現許多親切的、卻也是強大的直至可畏的真實,還可以想一想,有哪些真實可能是被有意無意地刪略了?

人有病 天知否 本書目錄

舊時月色下的俞平伯
午門城下的沈從文
老舍:花開花落有幾回
丁玲的北大荒日子
一九五九年冬天的趙樹理
郭小川:黨組裡的一個和八個
郭小川:團泊窪的秋天的思索
汪曾棋的文革十年
浩然:艷陽天中的陰影
果戈理到中國也要有苦悶

人有病 天知否 文章節選



舒乙回憶道,1964年以後老舍覺得慢慢被遺棄,心情日趨暗淡:
人藝、青藝已經不再找他寫戲,與周恩來的聯繫明顯減少……
北京市已確定拔兩個白旗,一個是老舍,一個是焦菊隱,已暗地裡組織批判文章,並在《北京日報》拼好版面待發。實際上已內定為北京市最大的反動權威。那一年住院,沒有一個朋友來探望,他心裡很明白。
有一次文聯組織人員下去,偏偏不理他。他回家後帶著微笑,但說話非常淒涼:"他們不曉得我有用,我是有用的,我會寫單弦、快板,當天晚上就能排�D�D你看我多有用啊……"
悲劇就在這裡,到了最後,上面仍然認為他是資產階級分子,別人還是不相信他,只能自己死掉。(1998年10月30日口述)
據舒乙介紹,老舍1963年發表短文四十多篇,1964年十篇,1965年九篇,1966年僅發了一篇。外國朋友問,他簡單回答:"身體不太好,不寫什麼了。"對當時批判"中間人物論"等活動,採取了不表態的緘默態度,不像以往參加運動那樣去寫聲討文章。
鄭榕說,其實文革中批判老舍的言論觀點早在1964年就有了。
老作家林斤瀾告訴筆者,文革前夕老舍幾次跟文在線上關的人講,七十歲以後我就退休,閉門不出。你們不要弄我了。他還時常提到,年輕時有人勸他不要乾文學,幹了沒有好下場。他半是認真半是悔意地說,後悔沒有聽進這話。(1998年7月17日口述)
據說,苦悶之中的老舍曾給周恩來寫信,周把信轉給康生,康生批示道:"回原單位參加運動。"
據舒乙介紹,有一次演完義大利歌劇《女理髮師》後,周恩來留下一些人討論該劇存在的問題,一個個問過去,別人不敢說話,老舍說了一句"我反正聽不懂"。他知道周受到江青等人的壓力,他還是想以幫助朋友的心情對待周。周恩來沒有料到的是,文革一爆發老舍這類朋友會被當成敵人,他原以為老舍只是沒跟上時代前進的步伐而已。(1998年10月30日口述)
1966年1月31日,市委決定撤消焦菊隱(人藝)副院長職務,勒令《茶館》演員們揭發焦菊隱在創作上的問題,並商定在適當時機批判文章公開見報;4月16日開始批"三家村",北京市委岌岌可危,市委宣傳部指示批焦的工作立即上馬;6月18日,趙起揚被批判,民眾組織宣布奪權;6月20日,劇院領導一律列為黑幫;8月23日,北京人藝改為"北京人民文工團",劇院領導被抄家;8月24日,老舍沉湖自殺;8月25日,劇院的人得知老舍死訊,心中慌亂,誰也不敢說什麼。批判大會照舊如火如荼。
英若誠回憶了劇院那種麻木、驚慌的情形:"我們馬上知道老舍的死訊。這么大的事,本來大家應該議論紛紛,但沒有。這說明了一種精神狀態,人藝很複雜啊!"
歐陽山尊告訴筆者,老舍的死使他聯想到一次夏天出遊。那天郭沫若、老舍等與人藝的領導、演員們一起坐船逛頤和園,演員狄辛下水了,曹禺也下去了。歐陽山尊在一旁勸老舍也下水,老舍說:"我扎猛子下去,半天都上不來,上來後又白有胖。"
歐陽山尊傷感地對筆者說:"這句幽默的話是無心說的,說時很高興,沒想到成了讖語,他真的後來扎進太平湖。我想,他萬萬沒想到災難會忽然降臨,沒有精神準備,一下子接受不了。最大的苦悶,就是文革一來他被揪出挨揍。"(1998年10月18日口述)
曾經出演過《龍鬚溝》、《茶館》、《駱駝祥子》等戲的人藝終於淡漠了劇作家,老舍的名字只是在批判發言中屢屢使用。他的劇作全部被視為大毒草,有關演員多少受到牽連,劇組的人們很自然也隨著運動的深入而分化、而相互鬥爭。譬如藍天野曾被開除黨籍、英若誠以"裡通外國"罪被捕入獄、黃宗洛受到五一六清查,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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