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次洛七歲了,七歲的次洛無憂無慮,他整天遊蕩在查美河邊,河邊的鵝卵石都認識了他,那些粉紅色的水晶晶花對他更是再熟悉不過。每當看到他穿著那雙破了一個洞,露出了左腳大拇指的條絨布鞋從河邊的草地上走過時,那些水晶晶花就會有些恐慌地搖擺起來——如果它們長著腳,如果它們能走路,看到那雙布鞋時,它們一定會倉皇地跑開。因為次洛走路總是大步流星,從來也不會注意腳底下,好多水晶晶花都被他踩壞了,那些剛剛伸展開來的柔嫩的花瓣,被他不經意的一腳踩得遍體鱗傷,一些水晶晶花的莖葉被他踩斷,從此枯萎了凋謝了,成了河邊草地上的一小團污泥。河邊的水晶晶花對次洛恨之入骨,但次洛卻渾然不覺,不知道自己已經結下了這么多的冤家,不知道那一朵朵的水晶晶花就像一隻只粉紅色的眼睛,總是惡狠狠地瞪著他。
這天早晨,次洛把家裡的牛羊趕到草灘上,便又來到了查美河邊,他從河邊的草地上走過,對草地上的水晶晶花依然是視而不見,更沒有去在意那一束束憤怒的目光,河水中忽然掀起的一朵浪花卻引起了他的興趣,他立刻斷定,那是一條小魚。
作者概況
龍仁青,男,1967年3月生於青海湖畔鐵卜加草原,畢業於青海海南民族師範學院,著有小說集《鍋莊》、長篇紀實文學《藏域春秋》(合作)、《倉央嘉措秘史》等。
書評
龍仁青《一雙泥靴的婚禮》(短篇)清新之氣撲面而來,令人感到這個青海的藏族作家的確具備劉醒龍所稱許的“天籟般的人性”。小說的架構很簡單,和頗受好評的短篇《奧運訊息》( 載《芳草》2006年春季號) 一樣,都有一個少年次洛作為折射的鏡子來觀察其周邊的世界。本篇寫的是鄰家姑娘和情歌手有情人不能成眷屬的悲劇:姑娘嫁到了富裕的農業區,情歌手在婚禮上唱歌表白被人打傷——不小心在婚禮上弄壞了泥靴的次洛因此悶悶不樂地思索:為什麼“天生的一對”的不能在一起,為什麼那雙泥靴中的一隻“臉上”還帶著“傷疤”。小說中對自然景物的描寫也充滿靈性,草原上的花草等自然物都是擬人化了的,花草、太陽、人之間進行著對話。在“孩童視角”和擬人化描寫的背後,隱藏的是來自作者得天獨厚文化背景的一種看世界的特殊眼光——萬物有靈的神話思維。小說因而具有單純明淨的美感和雋永的意味。但僅僅如此是不夠的,作者也不滿足停留於此,在小說中填充了和故事相關的社會現實,試圖加大社會含量,並點出了農業區和牧區貧富差距等社會問題。可即使如此,小說中所包含的現實還只是一個孩童所看到的那么簡單、有限,視閾仍舊不夠寬闊、深刻。作者已擁有精巧的視鏡和獨特的站位,若能加強社會性方面的透視力,將令人更為期待。
二
感到一些關鍵性情節處理得過於草率,從而動搖了敘事內在的說服力。我想,這些傾向,其實都是“粗糙”惹的禍——如果作家不急於下筆,而讓它們在內心裡長久地做一些盤鏇,甚至在每一個細微處再做些更細密的思考,或許情況會有所改觀。 當然,我這樣說,並不是想否定中國作家一年來的短篇創作實績。實際上,優秀的短篇也的確存在,只不過,與短篇的整體數量相比,顯得頗為稀少。而況,作品的好與不好,也是見仁見智。就我個人的欣賞趣味而言,在充分關注敘事技巧的同時,我同樣也念念不忘它們的“意味”——虛實之間、緩急之間、輕重之間,甚至在某些意象的肌理之中,究竟有哪些耐人尋味的意蘊,有哪些曠邈的懷想或幽深的思考,又凸現了怎樣一種主體的情懷。
作者印象
故土鐵卜加草原上悠悠的笛鳴,喚醒了沉睡的龍仁青。而在前一個夜裡,他獨自一人躺在星辰照射的草原上唱著古老的倉央嘉措情歌。那樣的夜,在一個人的思維里總是如期出現,這也許就是我對於這位優秀青年作家的一個慣常的想像。這種想像有時會被生活中活生生的事例所替代:那樣的一張桌子,有時被我看成是帳篷前的一小塊草場,喝了很多酒的仁青、說了很多話的仁青!這時,會微微地閉上眼睛,喃喃道,我來唱一首歌吧!這樣,一支有關草原的民謠如期升起了。歌畢,大家或是沉默,或是鼓掌。沉默時多是被歌里那種憂傷的內蘊給擊中了。鼓掌時多是喝得興起已經達到臨醉的狀態了。這時,仁青勢必會再次呢喃,我再唱一首歌。他唱,他唱,他還在唱,克制著的憂傷瀰漫。他小說中光榮的場景適時地出現了:走向白塔的麥浪,想唱情歌又不敢唱情歌的麥浪。草原深處一雙泥靴的婚禮正在舉行。有誰化成一隻鷹飛過了現場!
另外的一個時刻:仁青很冷靜地對我說,對於小說的寫作走向我已經很自覺了。他說完,頭就朝向鐵卜加草原的方向。那時,太陽正懶洋洋地在青唐古城的上空散射光焰。我知道這個情形相當於他。發在《人民文學》上的《一雙泥靴的婚禮》,標誌著他又一個階段的創作開始了。仁青說,這篇小說是以自己小時候的某段經歷寫就的。他還說到對於放羊的事情他是如何的了熟於胸。他還講到了小時候在羊圈裡一邊看書,一邊伺候傷病小羊羔的事情,一些細節的出現,顯得光亮而又真實。猶如他在自己的小說中給出的一系列草原野花的名字。
同時值得一提的是用雙語寫作的仁青,如今已成就了翻譯家和倉央嘉措情歌研究者的名聲。前者是他卓有成效地翻譯了藏族文學大家端智嘉的短篇小說和新時期以來活躍在藏文文壇上的一大批作家的著作。而後者是他推出了傳記文學《倉央嘉措秘史》及多篇相關的文化散文。當我問及翻譯上的事情時,仁青大談翻譯作品的種種難事。但據我所知,藏文文壇上的好些朋友都在交口稱讚著他的翻譯水平。因此,在翻譯方面仁青完全可以再自信一點,就像他曾經在一個又一個的地方有意或無意地談起倉央嘉措的情歌時所流露出的那種自信……
他說:“倉央嘉措緩緩走著,一條條潔白的哈達向他飄來。”
他又說:“倉央嘉措走出拉薩,一片大好天地豁然在他眼前展開!”
他還說:“在優美的傳說里遠遠看見一個身穿絳紅色袈裟的人,那是倉央嘉措一路走去的身影!”
唱詩由此開始。仁青的表情肅穆。他先是用藏語頌唱倉央嘉措的情歌,然後用漢語解釋。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經唱了幾首。釋意到激動處,他竟然自顧自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猜想那個時刻鐵卜加的清流已在他的心裡流淌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