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寂寞》屬短篇小說，由作者若萱創作，第一次登選在小說閱讀網內，2007年完成。
作者介紹
作者：若萱
曾寫過短篇小說 《異戀》 。
文章簡介
初登：小說閱讀網，本文於2007年完結屬於短篇小說。
原文節選
一直很寂寞
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找一些自己不喜歡做的事，然後學會自己寂寞。這樣，才會慢慢得學會，把愛放逐……
武夜，你要幸福的……
武夜漆黑如夜的瞳仁里閃著一個白色羽翼的天使，她那藍色的頭髮撫著武夜俊美的臉龐。武夜用自己粉紫色的翅膀輕輕地裹著那女孩的雙臂，然後武夜終於發現了輕輕站在旁邊的我，那時的我，從頭髮蜷縮到腳趾，那樣渺小，又那么狼狽，而他只是輕聲說：“瑩巧，你退下吧！”
“是”我僵硬的笑著，扇動一下淡粉色的羽翼，輕輕的隱退在暮色中。
我應該自己退下的，可是我為什麼呆在那裡一動不動？瑩巧，你為什麼非要他趕你走，你才走？為什麼非要他把自己的自尊心連帶人一起否認後，自己才會默默接受這個事實？我懊悔的想。可是，心裡隱隱作痛，他現在是在吻幽幻姐吧？我又想起幽幻姐一直笑著，笑著，夢囈般地說道：“謝謝武兒你能在我身邊……”
兩個很小的天使從我身旁經過，然後就指著我的翅膀羨慕的尖叫：“瞧啊！這不是那個粉色翅膀的漂亮天使嗎？我也好想要有粉色的翅膀喔！”然後，那個天使懊惱得看著自己的白色羽翼。恨不得自己揪下那白得發亮的羽毛。
我還是繼續往前走，在這個天使國度里，只有我和武夜擁有彩色的羽翼，不，不對。我猛然想起來，在殿堂上高高掛著的那幅畫像中的女人，也有一對粉色的羽翼，她是天使國度的女神，已經去世了。也沒有人知曉她的過去。我自嘲的笑了一下，同樣是粉色的羽翼，一個是女神，另一個卻是卑微的侍女。
我伸出手指，細細的算著與武夜在一起的時日，可能，從出生我都一直跟在武夜身邊，沒有離開過。我現在19歲了，19個春秋。武夜的樣子已經深深的刻在心裡，只是，武夜是神的兒子，而我，只是卑微的侍女。想到這，我的腳步放快了。我突然好想奔跑，不是用翅膀飛，而只是奔跑。但是，只要速度稍微快一點，翅膀就會自動地扇起來。於是，我奮力的揮著翅膀，好像要讓風把它折斷一樣，如果，我說如果，我的翅膀是白色的，那該多好，那樣，我就不必要奢望的想能與武夜在一起。
幽幻姐，是天使國度里最優雅的女人，她那淡藍色的頭髮像海浪一樣起伏，又像浪花一樣跳躍。那顏色真的好美，從小到大，她也從沒有離開過武夜吧！我就想到那個永遠不能忘記的晚上。我和幽幻姐賽跑，結果她不小心摔倒了，折到了翅膀。血就像清泉一樣淌出來。我趕忙跑過去，卻被武夜狠狠的推開。武夜用所有的仇恨看著我，然後抱起幽幻姐很快就消失在彩雲中。我莫名其妙地哭了好久，我蹲在那兒一直哭，哭到紅紅的雲彩都退了色，雨打在臉上，很涼很涼。武夜突然像瘋了一樣跑過來，“啪”的一聲，一巴掌重重的打在臉上，然後又“啪”的一聲打在臉上。他的巴掌像雨點一樣落下來，疼，心更疼。雨不下了，因為我忘記了哭泣。嘴角都流出了粉紫色的血，他還是哭著，打著我。瘋狂的吼叫：“你知道嗎？幽幻的翅膀折了，斷了，你知道嗎？……”是我要提出賽跑的，只是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那時，我只有14歲，幽幻姐15歲，武夜16歲。幽幻姐出身貴族天使的家族，這次後，神大怒，把我將為殿堂的侍女，於是，我成了侍女。
我想著這些，不知不覺地就哭出來，然後天就下起了雨，我知道我每次哭，天都會下雨，武夜亦是如此。我們甚至有很多一樣奇異的特點。
我來到殿堂，神靜靜地端坐在頂空，旁邊浮著那個粉色羽翼的女人的畫像，笑得很安詳，很無奈。神召我來這兒，不知又為什麼。
“瑩巧，”神叫到。“是！”我低著頭，屈膝應到。
“武夜的生日是不是還有四天？”神問到，語氣是掩飾不住的無奈。
“是。”“是不是二十一歲的生日？”“是。”
“嗨。”神輕輕地嘆氣：“你退下吧。”“是。”我走出明亮的殿堂，在一片漆黑的夜裡徘徊，走著走著，就來到了“恆星的走廊”，我又想到了武夜，小時候，我被人欺負，因為粉色的羽翼。武夜就帶我來到這裡，一條長長的走廊。抬頭能看見一片極黑的夜空，和閃閃的星光。那次，下著仙子座的流星雨，武夜說那是恆星的眼淚。那時武夜第一次單獨與我在一起，也是最後一次。他說他傷心時就會來這條走廊，總會看見流星，仙子座的流星。於是，我也總是來這兒，在那天以後，也就是第二天，幽幻姐的翅膀就折了……
一陣刺眼的亮光照到我的眼睛上，適應了黑暗，突然看見亮光，總有些不自然，我眯著眼睛迎著光看去。一雙好像沒有看過塵世紛爭的清澈的眼睛正看著我。他……長得好像從天池裡挺出的白蓮花，散發著淡淡的哀愁。一頭比武夜的眼睛還要黑得發垂在有力的白色翅膀上，他提著一盞燈，靜靜地站在我旁邊。
“你……”他輕輕的開口，風把他翅膀的羽毛輕輕的吹動：“你在哭嗎？”
我在哭嗎？我摸摸眼角，有一片涼涼的液體。
“你……沒事吧！”他小心翼翼的說
“嗯！恩！”我擦擦眼睛，努力地抬頭向天空看去，不小心，又看到了仙子座的流星，拖著尾巴落下。他也抬頭，然後微笑的說：“你知道這條走廊什麼嗎？”
“嗯！‘恆星的走廊’”我肯定的點點頭，把武夜告訴我的說出來。
“不是的。”他笑了：“不是的，它叫‘寂寞’”他落寞的說
“寂寞？”我驚訝“嗯，”他點點頭：“其實，這裡每晚都會有仙子座的流星，傳說，仙子座是一名仙子因殉情的化身，她每天流淚，因為思念自己的愛人。”
我靜靜地聽著。
“仙子座的流星雨，含義是寂寞。”他說
“我要走了。”我擦乾眼淚，轉身：“我不會來這了，因為我不寂寞。”我強忍著掉下的眼淚：“我一點也不寂寞。”
“等一下！”他追上來，把那盞小小的燭燈遞給我：“拿著吧！外面很黑。”
我猶豫片刻，然後接過燭燈，問：“那你呢？”
“我不回去了，因為我是寂寞的人啊！”他雖然是笑著的，可讓人覺得像是比哭還傷心。
“你……有什麼傷心事嗎？”我多管閒事的問
“不告訴你，既然你不寂寞，就更不應該讓你分擔我的傷心，趕緊走吧！外面太黑了，小心點！”他說完，就扇動著翅般，向走廊盡頭飛去。那身影，像是被雨打的白色蝴蝶，很受傷的飛，我愣了片刻，突然意識到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呢！我追過去。
“哎！”眼看他就要消失在夜幕里了。我只好這樣大聲地叫住他，他回頭，我飛過去。
“請，請問你叫什麼？？”我氣喘吁吁的問
“我？我叫澈塵！”他溫柔的笑，然後問：“你叫什麼呢？”
“我叫瑩巧！”我答道，然後笑了：“只有一盞燭燈，就讓我們一起寂寞吧！剛剛說不寂寞是假的！”
“可是，兩個人在一起怎么能算寂寞呢？”他輕飄飄的搖頭
“兩個人在一起怎么不能寂寞？你想你受的傷，我回憶我的難過，只是，我借用一下你的燭燈拉！你就當是這樣好啦！”
“嗯！好吧！”
然後，是一片死一樣的靜默。燭燈倒在一邊，忽明忽滅。我們背對背坐著，什麼也不說，只是，我卻真的感覺不到寂寞了。而此時的武夜，又在乾什麼呢？
……
天邊漸漸泛著魚肚白，流星也消失不見了。我惺忪的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睡在澈塵白色羽翼環抱的翅膀里。我慌忙掙脫出來，吵醒了閉著眼睛的澈塵，他看見我尷尬的樣子。小心的說：“你別介意阿！夜裡風實在太大了，我又不知道你住在哪，你睡著了，所以……”
“沒關係，澈塵，謝謝你！”我輕輕的一笑：“謝謝你！”
“我送你回家，好嗎？”澈塵站起來，扇了扇翅膀。
“不，不，算了。”我無奈的笑：“我沒有家。”沉默……“我是神的兒子武夜殿下的侍女，我要回殿堂了，你進不去的。”
“你是侍女？”他略微皺了皺眉頭
“很吃驚是嗎？”我看著他微微閃爍的藍色眼眸，心裡有種說不清的酸楚：“是不是以為我是哪家的富家公主？是不是看我有粉色的翅膀就以為我地位很高？”
“不，不是的！”他的藍色眼眸中閃過一絲焦急，弱弱的搖著頭，一頭黑髮隨著一起抖動著……
“我只是個侍女，”我努力平靜的說，然後轉身，讓眼淚流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可澈塵還是看見了，因為他追上來，恰巧看見了落在嘴角的淚水，他像一個和我認識很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用寬大的手抹去我的淚水，我吃驚的仰起頭，看見他溫柔里透著淡淡的哀愁的眼睛。
“怎么又哭了，瑩巧……？我並不是看你粉色的翅膀才……”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突然就發現他的藍色眼眸比武夜的黑色眼睛還要亮，還要美麗，他長得那么好看。而我為什麼，還一直想著武夜，武夜……
“謝謝你，謝謝你！澈塵，我真的要走了。”我掙脫他的手掌，扇著翅膀：“我只是侍女，你別來找我了，知道嗎？”
我頭也不回的走了，可是卻很留戀，澈塵清澈的眼睛，他用那樣的眼神告訴我，這條走廊，叫“寂寞”。
……
“武夜殿下，”我看見武夜輕輕地擁著幽幻姐的腰，從門裡走出來。我於是輕輕地屈膝：“武夜殿下。”這樣的叫。
“瑩巧，”武夜只是淡淡地說：“離我21歲生日還有四天。”
“嗯，我知道，殿下。”
“我……準備在那天與幽幻結婚。”他俊美的臉上划過一絲微笑，俊美得讓我不想再呼吸。
我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含著淚水，我看見幽幻姐白色的斷翅，很深很深的刺在我的眼睛裡。
“幽幻……她不能飛了，”武夜的臉上是一縷微微的顫怒，他用那黑色的瞳仁瞪著我，沒有微笑的臉也依然那樣讓人沉淪，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但是……，我要讓她看見世界上最美的星星，……我要帶她一起飛。”
不知是我的錯覺，還是真的。這些話里透著刺骨的怨恨，對！是啊！是我折斷了幽幻姐的翅膀，是……我嗎？
“恭喜殿下！”我艱難的開口。
我看到幽幻姐很美很美的微笑，她的笑深深地嵌在我的腦子裡，那樣笑著，緩緩的開口：“謝謝巧兒的祝福！”這時，連風都撥動她藍色的發，一波一波美麗的浪花開在她笑著的臉旁……
“瑩巧，你知道神為什麼讓我在祭壇過生日嗎？”武夜問
“回殿下，不知道。”我回答
“你去告訴他，我才不去那。那天我要在殿堂和幽幻結婚。”
“是，武夜殿下。”
武夜和幽幻姐從我身旁擦過，他們妖嬈的身影，武夜粉紫色的羽翼，幽幻姐大海一樣的發，零零碎碎的，斑斑駁駁的，把我的眼睛都蒙住了。我繼續向殿堂走去，只是，一路上多了淚水。
神緊閉著雙眼，坐在高高的殿堂頂上。
“神……”我悄悄地擦掉眼淚：“武夜殿下說他……。”
“不要說了，我都知道了。”神仍緊閉著雙眼，表情很痛苦的樣子：“他……他必須在祭壇過21歲生日，必須。”
神的語氣很堅定，於是，我不再說什麼，慢慢的退下了。不小心瞟見了神旁邊浮著的畫像，那位安詳的女人，傳說中建造天使國度的女神，她淡淡的微笑和眼裡的落寞。
……
外面好冷，因為心很冷。我緊緊的縮著翅膀，但是莫名其妙的想起澈塵溫暖的手掌。又想起了“寂寞”或者是“恆星的走廊”。神不知鬼不覺地，又踱步來到了這兒。我是真的寂寞吧！今夜，仙子座的流星比以往的稀疏的多，踩著腳下堅硬的石板，心像是掉進了千年冰窟。
有些細小的往事，像細小的砂粒般，打磨著我的心。
“瑩巧，你見到，幽幻了嗎？”說幽幻姐的名字時，武夜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溫柔，他把忘優花輕輕的打理好，塞在身後，深黑深黑色的眼眸里倒映著一頭純藍色的發。
“啊！幽幻來了！”他輕輕推開我的肩，頭也不回的往那邊走去了。我就使勁的愣愣的站在那兒，天空突然平添了絲絲的雨滴。我扭過頭，看到武夜用他有力的翅膀支撐在幽幻姐的頭頂，她快樂的笑著，笑著，雨水砸在武夜的翅膀上。我強忍著不哭，我不想，讓武夜淋濕。
而武夜像變魔術一樣，從腋下扯出一束藍色的忘優花，於是，幽幻姐就一直笑著，笑著，笑得花都可以黯然失色了。她及至好看的眉眼，她彎彎的嘴角，她笑著說：“謝謝，謝謝武兒的花。”
於是雨不下了，我想忍住不哭，她叫武夜“武兒”，而我叫“武夜殿下”。或許這就是差距。
我流淚了嗎？這些往事真的像吹進眼裡的沙礫，而心痛到麻木時，連哭都不在吃力了。
“瑩巧。”這是澈塵的聲音，我突然有想逃跑的念頭，因為我怕我會想要哭。可是，澈塵已經到了我的跟前。他踱著好看的步伐，整個身子偉岸得像一抹瀑布，而更像瀑布的，是他一頭深黑深黑的發。
“瑩巧，怎么一個人在這？”他問道。
“這兒不就是‘寂寞’嗎？所以只有一個人啊”
“還有我啊！”澈塵把手搭在我肩上，有一種淡淡的溫暖。他說：“瑩巧，親愛的瑩巧，可不可以不要再悲傷。”他的睫毛一張一翕，他彎著嘴角：“瑩巧，親愛的瑩巧，可不可以，不要再悲傷。”
我抬起頭，澈塵漆黑的發撒到我的臉上，他修長的臉頰和尖尖的下巴，襯託了溫柔。我突然想，武夜什麼時候才會用這種眼光看我？
“瑩巧，我會一直在這兒，所以，從此這兒，不再叫寂寞！”
“你……為什麼一直在這兒？”
“因為……在你寂寞時，陪你。”
“我？”我吃驚的望著他
“你好好想想，澈塵……”澈塵輕輕晃著我的肩，努力的時我想起什麼。“瑩巧，你再好好想想……”
澈塵，見到他第一眼，總有種很熟悉的感覺。澈塵，澈塵！是不是在那天幽幻姐的翅膀折斷了以後，那個一直站在我身後的人，他上前說別哭了。正巧我被憤怒的武夜拽走，恍惚間，我只記住了那一頭漆黑的發。
“澈塵，你是……”我驚訝的抬頭
“瑩巧，我以為你忘了我。”澈塵的聲音透著嘶啞
“澈塵，你從14歲就認識我？”我仰起臉驚訝得問
“瑩巧，”他笑了：“那時我16歲。”
我就突然好想武夜，在澈塵身邊時，心裡肆無忌憚的想武夜。想他什麼時候能對我微笑，又想到……還有四天，他就要跟幽幻姐結婚了。
“瑩巧？”澈塵的聲音響起來
“嗯？”我愣過神來
“發什麼呆呢？”他又笑了
而我的心裡，一直響徹著武夜的名字，武夜，武夜……
“澈塵，我要回去了，四天后是武夜殿下21歲的生日，我還要回去布置。”我說，然後努力的笑：“那天，你要不要來！”
“我……可以嗎？”他的眼睛忽然就亮了
“嗯！”我微笑
“好啊！”他高興得像個孩子
我轉身就走了，再背影的我，被稀疏的仙子座流星映襯得一臉落寞
“瑩巧！我會去的！”澈塵呼喊道
沒有轉身，我只是默默的前行，只是，我給了自己一個淺淺的微笑。澈塵，謝謝你。
回到殿堂，聽見武夜跟神正在激烈的吵著什麼。
“父王，我要跟幽幻結婚。”武夜固執得說
“不行！”神紅著眼睛憤怒的吼叫道。
“不，我就要！”武夜的吼叫灌滿了整個殿堂
“神。”我走進去，謙卑的低著頭：“神，您就允許吧！”
武夜詫異的盯著我，幽幻姐的淚水打在地上。她微微的蜷縮在武夜的肩下，她的心一定很痛吧！相愛，卻不能相守。
“瑩巧！”神定定地注視著我，說：“你不恨我吧？你不恨我把你貶做侍女吧？”然後，他的聲音就突兀的弱下來：“瑩巧，你怎么……怎么才能不恨我？”
“神，請……請給武夜殿下幸福……”我不知道自己如何想的，但此時，看到武夜那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突然很想給他幸福。
“瑩巧！”神愣了片刻，繼而靜穆的說：“去布置一下祭壇，殿下要和幽幻在那裡結婚。”然後他重重的嘆了口氣，無奈的笑。
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那樣，幽幻姐就能飛了吧！武夜帶她一起飛，武夜就幸福了，而我的幸福，從早也就折斷了翅膀，飛不起來了。“是，神！”我默默的退下，在背影里抬起被淚水打濕的臉。
……
祭壇，黑得使人毛骨悚然，我輕輕的划過夜幕里，來到祭壇的正堂，把燈點亮。仍然陰暗，一座座祭牌靜靜地躺著，死亡的氣息把整個人圍繞。為什麼，要在祭壇呢？而這時，一幅陳舊的畫像映入眼帘，在正堂的上空，一上一下的浮著。我小心的摘下來，把塵土吹得飛揚，一個女人顯現出來。殿堂里掛著的，春說中建造天使國度的女神。她眼睛裡里哀怨，使我打了個寒噤，她的粉色羽翼僅僅的收縮著，像是個絕望的婦人。
我把畫像懸在空中，繼而點亮了所有的明火，祭壇就一下子亮起來了。像是被血罩著一樣的顏色。輕輕的念了一個咒語，灰塵就都飄著，隨風散了。我一點一點的打掃。一個晚上，淚水和汗水一起地在泥板上。這裡，武夜就要結婚了，我只想看他幸福的笑。我用盡法力，想讓陰森的祭壇明亮起來，而心裡卻一點一點的灰暗。
生活中本應該有些傷害，才不會顯得無奈。但是，像那種傷害，承受著，心會碎的找不到痕跡。
……
不想回到殿堂，不想看武夜和幽幻因為即將在一起而高興的臉。我不知道，何時變得這樣自私。不是想要武夜自己幸福就行了嗎？原來，愛情還是自私的。
我又來到“寂寞”，他說過會一直陪在這兒，在我寂寞的時候，一直陪著，一直陪著。而他是澈塵。澈塵。
仙子座的流星，像下雨一樣，一點一點地落下來。是因為那個仙子今天很傷心嗎？又在思念不知在哪的他？她的他？
我一直低著頭，眼淚像流星一樣地下來。於是，深藍色夜幕上的星星，一個一個消失。雨滴輕輕打下來，是不是，那位仙子悲傷得忘了哭泣？還是因為我的哭泣使他忘記了悲傷？我知道，我知道的。澈塵一直站在我身後，輕輕地看著我。我也知道，他的翅膀一定濕透了，因為下雨了，我身上卻沒有濕。只是我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不動聲色的哭著。我怕回過頭，只能叫出武夜的名字，武夜……
“瑩巧，哭累了，就歇會吧！”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澈塵的聲音，像是從天國里傳來的，因為他的聲音那么好聽，我所有的感動一下子坍塌了，我於是肆無忌憚的大哭著。
“澈塵，殿下的生日，你，還是別來了。”我說。
“瑩巧，累了就歇會吧！”我依舊不知他說這話時的表情，我想像著雨水從他的眼角流下來，那種悲涼。他一直說瑩巧，累了就歇會吧！
“澈塵！”我轉身，輕輕扶住澈塵的翅膀，梳理著羽毛里的雨滴，我笑著看他說：“澈塵，你累了也歇會吧！”
澈塵，你應該比我還累吧！
我不哭了，但是雨還是下個不停，一直下，一直下，也許因為心裡依然在哭，心痛，那是治不好的病。
“澈塵，武夜，武夜會在生日時和幽幻姐結婚了。我……我該怎么辦？”我無助的說著，心痛到麻木。那樣愛著的武夜，卻要看著他牽別人的手，對別人笑。
“忘了吧！”澈塵淡淡地說：“做一些你不喜歡的事，到陌生的地方，回頭看就什麼都會逝去了……”
“謝謝你，澈塵，謝謝你。”我趁著夜幕，從走廊的盡頭往回走。聽著自己的腳踏在青石板上悶悶作響的聲音，繼續走著：“澈塵，也許我也不該參加殿下的生日，我走了。”
沉默，便是現在的“寂寞”。
……
還有剩下的一天，我打理好祭壇所有的事，收拾了東西，來到了殿堂。我想告訴神我要去個陌生的地方，去忘掉一些記憶。走到殿堂的玄關，我聽見坐在空頂上的神喃喃自語些什麼。我探頭看到神望著那幅畫像，狠狠的嘆息。眼睛裡充滿了哀怨，正如畫中那個粉色羽翼的婦人一樣，淡淡的哀怨，她叫那女人藍姬。
“藍姬，你……你為什麼要害我們的孩子？為什麼要他那么年輕就要這么悲慘？”
“神！”我不顧一切地衝進來：“神，你說什麼？什麼要那么悲慘？”
“你……你都聽見了？”神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無力。
“到底是怎么回事？”
“瑩巧，你快走吧！趕緊走吧！”神突然乞求到：“瑩巧，走得遠些！”
“神，本來我是要走的，但現在我不弄明白是不會走了。武夜，他是不是有什麼危險？”
“瑩巧，瑩巧。”神突然特別焦急，他說：“瑩巧，我的女兒，你就聽話吧！我也是想讓你活下去啊！”
我愣住了：“你的女兒？”我吃驚的呢喃著：“你的女兒？我？”
神無力地搖搖頭：“瑩巧，該是讓你知道的時候了，也許，我還是瞞不過你。”
“瑩巧，二十年前，天使部落還沒有成為王國，我和藍姬統一了這個部落，我們……有了你。你一歲的時候，我發現了武夜，也有著彩色的翅膀，我才知道，原來藍姬在跟我在一起之前，就有了孩子。那個孩子，是武夜。我生氣，把藍姬關進了牢獄。她在死前，狠心的下了詛咒，說有彩色翅膀的天使21歲時，他的鮮血會灑滿祭壇。她忘了，武夜，也有彩色的翅膀。於是瑩巧，我要保護你，讓武夜來承擔他母親犯下的錯誤吧！於是，我才讓他當了殿下，對他好。是因為，21歲後，我會欠他的阿！”
“神，你忘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愛著他。”我平靜地說，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殿堂。我不哭，因為我要堅強。我不要讓雨水淋濕，親愛的武夜的羽翼，我想讓他，永遠都幸福。
……
武夜對於把他的生日又在殿堂舉行而變得快樂，他第一次對我笑。我說殿下祝你幸福，然後轉身，止住要掉下的眼淚，我貪婪的看著武夜稜角分明的臉。我想，下輩子我再來愛你吧！親愛的武夜，他的眼睛那么亮，我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
天空泛起魚肚白，雲朵的輪廓變得清晰，我站在祭壇的望台上，所有的亮光都在為我祭奠。原來，這些天，我一直在準備著自己的死亡。
空曠如“寂寞”，又不像“寂寞”，因為少了澈塵。
凌點的鐘聲迴蕩著，我好像聽見了從殿堂傳來的歡呼，我會心的最後一次微笑，想著武夜，你一定要幸福。
……
我好像聽見血流的汩汩的聲音，像腳踏在青石板上，發出的沉悶的響聲，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消失。
“瑩巧，”耳邊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我費力地睜開眼睛，看見了澈塵驚恐的臉，然後他的眼淚滴在我的嘴角。
“瑩巧，累了就歇會，你怎么能這樣歇著？”
不是武夜，我閉上眼睛。傻澈塵，心累了怎么歇阿！武夜，武夜你怎么不來看看我，你怎么不來？……
殿堂里是一片聖潔的純白，武夜幸福的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已經不見了瑩巧那個弱小的身影。而幽幻也那樣笑著，笑著，她笑著對神說：“謝謝神的恩賜。”
禮炮響徹了空頂，有種祭奠的味道，又有種，幸福的味道。幸福的是武夜，而祭奠的，是瑩巧死去的靈魂。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個弱小的瑩巧。
“你願意，一生一世，只愛幽幻一個人，在她痛苦時安慰她，在她生病時照顧她，在她有困難時幫助她，同甘共苦，至死不渝，一輩子都……”牧師默念著冗長的禮詞。
“你不能願意……”而這個時候，一個好聽的聲音，打破了所有的氣氛。他從一片寂靜中走了過來，翅膀一翕一合，他絕美的臉上，充斥著所有的痛苦。
“武夜，你不能願意……”他走進了走進了。所有的人都看到他的臉。那是一張，似乎幾百年前就忘記了笑容的臉……
“你是誰？”武夜迷茫的呢喃，繼而握緊了幽幻的手。
“武夜？你配有幸福？？你配不配？你自己說你配不配？”他的臉因憤怒而扭曲，然後，他猛地拉過武夜，這時，幽幻已經嚇得抖動著，再也笑不出原來的眉眼，、她輕輕啜泣者：“放開他，放開他，放開他。”
“那么，”他並沒有因此憐憫：“那么，請問，親愛的武夜殿下，你有沒有，有沒有放開過瑩巧呢？”
“瑩巧？”武夜默念著：“瑩巧，瑩巧，她在哪？”
神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他咆哮著，滿臉是淚水，然後他對著武夜說：“武夜，武夜，你的親妹妹，就這樣被你害死，你……於心何忍呢？”
“親妹妹？誰是我親妹妹？”武夜再次迷茫的望向神：“你是說……，瑩巧？”
“該死的，你跟我來！”他不由分說拉住武夜，向一片寂靜的殿堂外走去。武夜並沒有掙扎，他只是一遍一遍重複著：“瑩巧？怎么回事？她在哪？瑩巧，瑩巧……”
順著一身悽厲的喊聲，殿堂的門在他們消失後輕輕闔上，幽幻悽厲的聲音迴蕩在殿堂上：“武夜，請你不要走，不要走……”
走了不知多久，武也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請問，你是誰？”
“我？澈塵！”
“澈塵是誰？我好像不認識你吧！”
“那么，請問武夜殿下，你到底認不認識，一個叫瑩巧的天使？”澈塵極力壓抑住憤怒，他想，如果他說不的話，他會一拳打上去的。
而武夜只是淡淡地說：“我知道阿！瑩巧一直喜歡我。”他說這話時的表情，讓澈塵有種微微的驚訝。
“那么，你為什麼，一直，那樣對她？”澈塵不解的問。
“那么你說，如果不愛，我該怎么辦呢？”武夜淡淡的說，語氣里充斥著無奈。
“……”澈塵有些沉默了，他也真的不知道，如果不愛，他該怎么辦呢？
“所以，我選擇讓她忘記，這樣，似乎對她公平一些。”武夜仍是淡淡地說。
這樣說著，就不知道不覺到了祭壇，這裡沒有武夜想像的那么黑暗，於是他莫名其妙的問了出來：“為什麼，這裡那么明亮？”
“這是瑩巧用生命幫你點亮的呢！”澈塵的態度也變得好些，因為他知道，武夜也是為瑩巧著想呢：“她那么愛你，也許是想你在她死後來看她時，也可以踏著光明到達……”
“什麼？”武夜驚訝得瞪大眼睛：“瑩巧她？死了？那么……，不會……不會……”
“是啊！”澈塵默默地頷首：“他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呢！”
於是武夜低頭，看見了瑩巧慘白的臉，她的雙眼輕輕的闔著，嘴角掛著安詳的笑容，好像她終於能夠幸福了似的……
“瑩巧！”武夜瘋了似的喊道：“瑩巧？……”
“瑩巧，你能不能，再睜開眼睛看看我？瑩巧，抱歉我來的……，真的有點，太遲了。”
“武夜，你知不知道，其實，她是你的……親妹妹。”空中響徹著神的聲音，然後神用沉悶的聲音，把所有的事情，灌進了武夜的耳朵。
武夜聽著聽著，就覺得，好像是自己，搶走了本屬於瑩巧的幸福……
殿堂里，還是一片聖潔的純白，所有的人都散了，散了。連牧師都悻悻的邁開了步伐。在空頂的一角，有一個藍色頭髮的天使，她的頭髮，像大海里的波浪一樣，輕輕地，輕輕地被風波動著，然後她對默默走進的武夜一個美麗的微笑。她那樣笑著，笑著，笑著對武夜說：“謝謝武兒，你還回到的身邊……”
武夜用粉紫色的翅膀擁住幽幻，然後輕聲說：“幽幻，這輩子我都會在你身邊……”
……
後記：
我會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去忘一個人，去忘掉這19年的刻骨銘心。替武夜放血，我從來都沒有後悔。
當我的靈魂在祭壇上不捨得漂浮，我看到了，親愛的武夜，他哭到在我的屍體上，我知道他的手肯定是溫暖的。我看到站在一旁孤寂的澈塵，他靜默的站著，看武夜把手覆蓋在我的手心，然後，會心地笑。
澈塵，對不起，謝謝你。
但如果不愛，我該怎么辦呢？我努力的學著武夜的口氣。我現在終於知道，如果不愛，就該學著讓她放棄，然後，再去擁有自己的幸福。這算是死後的大徹大悟吧！
而我的靈魂，最終要飄到很遠地很遠的地方，在那個地方，我在默默的祈禱，希望武夜和澈塵，你們永遠都快樂……
武夜，一定要幸福，或者，我可以叫你聲哥嗎？哥，當你的妹妹為你把血流乾，她只想著，要哥，幸福。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