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簡稱《方言》,西漢揚雄(公元前53—公元18年)所作,是我國最早的一部方言著作。《方言》不僅是中國語言學史上第一部對方言辭彙進行比較研究的專著,在世界語言學史上也是一部開闢語言研究的新領域,獨創個人實際調查的語言研究的新方法的經典性著作。《爾雅》、《釋名》、《說文解字》構成了我國古代最著名的辭書系統。
這部書是他在收集了周代記錄的方言資料和實際調查了當時方言的基礎上整理出來的(因為書中所用的資料,有的來自《列子》、《莊子》、《呂氏春秋》等書),今存13卷(見東晉郭璞《方言注》(涵芬樓四部叢刊本))共六百六十九條,一萬一千九百多字。體例仿《爾雅》,所收辭彙雖不標門類,但基本上是按內容分類編排的。 釋詞一般是先列舉一些不同方言的同義詞,然後用一個通行地區廣泛的詞來加以解釋,以下大都還要說明某詞屬於某地方言。也有時先提出一個通名,然後說明在不同方言中的不同名稱。
秦朝以前,每年八月,政府派遣“輶軒使者”(乘坐輕車的使者)到各地蒐集方言,並記錄整理。這些材料由於戰亂而散失。揚雄的老師嚴君平收集了1000多字,揚雄的親戚也有了解。揚雄對此很感興趣,自己有蒐集整理了很長時間,經過27年,寫成了這部書。時人讚嘆說《方言》是“懸諸日月不刊之書”。
主要內容
《方言》經東晉郭璞注釋之後流傳至今。今本《方言》計13卷,大體輪廓可能仿《爾雅》體例,但卷內條目似不及《爾雅》嚴格有條理。大體上,卷一、二、三是語詞部分,其中有動詞、形容詞,也有名詞;卷四釋衣服;卷五釋器皿、家具、農具等;卷六、七又是語詞;卷八釋動物名;卷九釋車、船、兵器等;卷十也是語詞;卷十一釋昆蟲;卷十二、十三大體與《爾雅》的“釋言”相似,往往以一詞釋一詞,而沒有方言辭彙比較方面的內容,與前10卷大不相同。何九盈先生懷疑最後2卷可能原來是分作4卷的(揚雄自己說全書是15卷),且揚雄生前並沒有把《方言》寫完,現在的後2卷原本只是寫作提綱。後揚雄因病去世,沒有來得及把這2卷中有關方言的對比寫進各條之下,以致成了未最後完成的書稿。
13卷的《方言》所收的詞條計有675條(據周祖謨《方言校箋》統計),每一條下,作者往往先提出一個或幾個同義詞作為條目,然後或用一個詞來解釋它們,或分別說明各個詞的使用地域,所以實際詞目遠遠超過了條數。例如:
①跌:蹷也。(卷13)
②焬、烈:暴也。(同上)
③憮、?、憐、牟:愛也。韓鄭曰憮;晉衛曰?;汝潁之間曰憐;宋魯之間曰牟,或曰憐。憐,通語也。(卷1)
④嫁、逝、徂、適:往也。自家而出謂之嫁,由女而出為嫁也。逝,秦晉語也。徂,齊語也。適,宋魯語也。
往,凡語也。(卷1)
例①、②這種釋詞方式見於卷12、13,缺少了方言詞的比較和通行區域的說明。例③、④大體是全書的通例。所謂“通語”、“凡語”,指的是當時沒有區域限制的通行語;某地語或某某之間語指某地區或某兩地區方言而言,最後兩種情況也有通行區域廣狹之分。
在記錄方言辭彙時,揚雄已敏稅地覺察到,某些方言同的區別,是方音不同造成的,他把這種情況稱之為“轉語”或“語之轉”。例如:
⑤庸謂之倯,轉語也。(卷3)
⑥鼅鼄:……或謂之蠾蝓。蠾蝓者,侏儒語之轉也。(卷11)
例⑤倯(sōng)與庸疊韻,都是懶惰無能的意思。例⑥兩種名稱實指一物,即今天的蜘蛛,它們都是由“侏儒”一詞的語音衍化而來。
《漢書·藝文志》和《漢書·揚雄傳》都沒有提及《方言》,所以後代便有人對《方言》的作者發生懷疑。《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認為經“反覆推求,其真偽皆無顯據。姑從舊本,仍題雄名”。現代學者王國維、羅常培等主張《方言》為揚雄所撰。根據揚雄《答劉歆書》和東漢應劭《風俗通義·序》等材料,可知周秦時期已有人採集方言。
揚雄在前人工作的基礎上,以周秦殘存的資料作為起點,進一步收集和整理各地方言。他利用各方人士來京的機會進行調查,用了27年時間,完成這部著作。《方言》刻本北宋有國子監本,南宋有蜀本、閩本和贛本,現存宋本是南宋慶元六年(1200)潯陽(今江西九江)太守李孟傳的刻本。《方言》所記載的都是古代不同地區的辭彙,還摻雜少數當時少數民族的語言。它的體例是先列舉詞條,然後分別說明通行情況。例如第1卷第1條:“黨、曉、哲,知也。楚謂之黨,或曰曉,齊宋之間謂之哲。”《方言》對所記錄的辭彙,往往註明“通語”、“某地語”、“某地某地之間語”、“轉語”等。通語即當時通行的語言,某地語即當時某個地方的方言,某地某地之間語即通行區域比通語小比某地語大的方言,轉語則是由於時間和地域上的不同而語音發生變化的詞。《方言》對所記辭彙大都說明通行區域,可從中大體了解漢代方言分布的輪廓。
歷史
《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簡稱《方言》,魯國堯先生揭出,“方言”一詞首見於文獻且以此稱書名皆始於應劭。後世傳本全稱《輶軒使者絕代語釋別國方言》,方言之“方”,非以中原為中心的“四方”之“方”。“方”,邦也。商周有稱周邊為“土方”、“鬼方”者。“方言”即邦言,“別國方言”即指不同邦國之特色語詞。劉歆《遺揚雄書》:言“屬聞子云獨採集先代絕言、異國殊語”。揚雄《答劉歆書》自稱:其書為《殊言》,“知絕遐異俗之語”。“殊”亦“別”也,“殊言”與劉歆稱其“異國殊語”義同。張清常認為:“按照中國古代的概念,方言包括外族語言。揚雄《方言》裡面東齊青徐方言包括夷語,南楚方言包括蠻語,西秦方言包括氐羌語,秦晉北方言包括狄語,燕代朝鮮歸為一起更不必說。”據李敬忠研究,《方言》中幾乎每卷都有見於現代南方民族語的非漢詞語。
公元前後,雖然大漢帝國已經建立,但在漢語使用區域仍是以中原為主的黃河中下游地區,北邊河套草原是胡狄即阿爾泰語,南邊江淮湖海是夷越—苗蠻即南亞—南島語,西邊甘川地帶是氐羌即藏緬語。因此記錄著漢語及其周邊民族“漢字記音式”詞語的《方言》,不是一本西方或現代方言學意義上的Dialectology專著,而是一部搜羅並比較多種語言的同義詞語的歷史比較辭彙學或“中國古典方言學”著作。郭璞贊其:“考九服之逸語,標六代之絕語”,像揚雄這樣恣意汪洋、肆心廣意的學者,撰著《方言》的旨趣正於此。
《方言》不僅是中國語言學史上第一部對方言辭彙進行比較研究的專著,在世界語言學史上也是一部開闢語言研究的新領域,獨創個人實際調查的語言研究的新方法的經典性著作。在《方言》尚未完全成書之時,與揚雄相識的張伯松(西漢張敞之孫)就盛讚它是“懸諸日月不刊之書”。(《揚雄答劉歆書》)
揚雄雖是中國第一部方言專著的編撰者,但方言調查的做法,在周秦時代就已存在了。揚雄給劉歆的信,東漢應劭的《風俗通義 ·序》中都談到,周秦時代的每年8月,中央王朝都派出乘坐車輶(yóu)車(一種輕便的車子)的使者到中國各地調查方言、習俗、民歌民謠。揚雄和應劭稱這種人叫“輶輶軒之使”,也就是“輶軒使者”的意思。周王朝的這種做法,本身雖不屬於語言科學研究的範疇,它的目的正如東晉人常璩在《華陽國志》中所說:“以使考八方之風雅,通九州之異同,主海內之音韻,使人主居高堂知天下風俗也。”
通過了解各地方言,以了解各地的風土人情,加強中央王朝與地方上的聯繫,這是當時方言調查的目的。漢朝官方有無此種做法,已不得而知,但劉歆給揚雄的信中說:“今聖朝留心典誥,發精於殊語,欲以驗考四方之事,不勞戎馬高車之使,坐知傜俗。”揚雄的回信也說:“其不勞戎馬高車,令人君坐幃幕之中,知絕遐異俗之語。”揚雄是西漢時人,這起碼說明,方言調查在漢代可能也是皇帝所關心的一件事情。
但是這種通過輶軒使者調查所得的方言材料,隨著周秦王朝的敗亡,可能也就成了王朝書庫中的塵封散亂之物,西漢前期並未見到有何人加以留心整理。揚雄提到成都的嚴君平和臨邛的林閭翁孺(“林閭”是複姓)“深好訓詁,猶見輶軒之使所奏言”。而這兩個人不僅與揚雄是同鄉,且又都是揚的老師,林閭翁孺與揚雄還有親戚關係。但他們二人掌握的材料並不多,“君平才有千言”,“翁孺梗概之法略有”。但也許正是這種種關係和他們所見到的材料和擬就的“梗概”,啟發了揚雄研究方言的興趣;而揚雄本人又曾在漢成帝時“得觀書於石室”(皇家藏書之處),並校書於天祿閣。方言調查的傳統和調查所得材料的遺存,應當視為揚雄編撰《方言》的引發契機和初步基礎。
所謂“ 輶軒使者絕代語釋”,所指應當是先代使者調查方言所得到的“絕代語”的釋義,就是古代語言的解釋;“別國方言”則是就地域而言,也就是西漢時代各地方言的意思。這個題目本身就說明此書不只是講“方言”的,它包含了對“絕代語”的釋義和“別國方言”的釋義兩個方面的內容(依何九盈先生說,見《中國古代語言學史》)。不過,“絕代語”和“方言”這兩個概念,具體落實到某一個詞兒上,只具有相對的意義,而不是絕對的。書中明言地域區劃的,當然是該地的方言;至於“絕代語”在揚雄時代也許是較易辯識的,今天則不易分辨出來了。
註疏著作
《方言》最早的注本是晉代郭璞的《方言注》,常常能用晉代的方言和漢代的方言來人作比較,能通古今。清代研究《方言》的也有多家,其中成就較高的是戴震的《方言疏證》和錢繹的《方言箋疏》,都對《方言》作了很好的整理和闡發。《方言疏證》對《方言》一書作了細緻的文字校正,並逐條作了疏證,是研究《方言》的重要參考書。《方言箋疏》廣片博引,材料比較豐富,而且能從聲音上去解釋詞義,成就較高。
《方言注》
《方言注》是《方言》的第一個注本,13卷,東晉郭璞撰(涵芬樓四部叢刊本)。郭璞繼承和發揚了以活的方言口語作為調查對象的傳統,在為《方言》作注時,採用晉代活的語言來和揚雄所記漢代方言相比較。從《方言注》中可以看出某些詞語古今的意義已發生變化。例如卷一:“虔、劉、慘、?,殺也。”註:“今關西呼打為?。”卷六:“擘,楚謂之紉。”註:“今亦以線貫針為紉,音刃。”《方言注》還指明某些方言詞依舊在某地保存,或已經在某地消失轉而在他處保存。例如卷一:“娥、?,好也。……自關而東河濟之間謂之媌。”註:“今關西人亦呼好為媌,莫交反。”“虔、儇,慧也。……,楚或謂之?。”註:“他和反,亦今通語。”揚雄《方言》的原本雖無可查考,但因有郭注本而得以長期保存下來。現在能見到的宋以後的幾種《方言》刻本,都是郭注本。《方言注·序》和揚雄跟劉歆間往來的書信都說《方言》共有15篇,但今本《方言注》僅存13卷,這大概是六朝時期的變動。至於字數,應劭《風俗通義·序》說9000字,清代戴震統計,《方言注》正文則有1.9萬餘字,其間變化,因時代推移,已無從查考。
《方言疏證》
《方言疏證》,清代為揚雄《方言》正偽補漏,逐條疏證的第一個校本。13卷,戴震撰(四庫全書和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揚雄《方言》的刻本,自宋代以來有多種,經流傳寫刻,難免有些錯漏。戴震以《永樂大典》本跟明本校勘,並進一步蒐集古籍中引用《方言》和《方言注》的文字來和《永樂大典》本互相參訂,共改正訛字281個,補脫字27個,刪衍字17個。辨析疑義,取證確鑿。例如卷五:“甑,自關而東謂之甗,或謂之儐”,註:“梁州呼?。”文中“梁州”為“涼州”之訛,戴氏加以改正。又如卷十三:“冢,……凡葬而無墳謂之墓,言不封也。”“言不封也”下面有脫字,戴氏從《永樂大典》本補註“墓猶慕也”4個字。卷六:“怠,陁,壞也。”註:“謂壞落也,音蟲豸,未曉。”戴氏認為“未曉”二字是閱讀者所記,為衍文,故刪。《方言疏證》還有疏漏和可以商榷之處。例如卷五:“薄,……自關而西謂之薄。”戴氏下脫“南楚謂之蓬薄”六字。卷十二:“蒔、殖,立也。”戴氏誤改“殖”為“植”。清代王念孫撰《方言疏證補》(高郵王氏遺書本),有不少見解可以補戴氏的不足。
《方言箋疏》
《方言箋疏 》,清代為揚雄《方言》作注的著作。錢繹撰。卷首有鹹豐建元辛亥(1851)自序。《方言箋疏》主要參考戴震的《方言疏證》和盧文弨(1717~1795)的《重校方言》這兩種本,又用玄應《一切經音義》參校一遍。共13卷20餘萬字,旁徵博引,資料豐富。如卷一第一條“黨、曉、哲,知也。楚謂之黨。或曰曉,齊宋之間謂之哲。”《箋疏》引書有《廣雅》、《荀子》、《白虎通義》、《呂氏春秋》、《禮記》、《左傳》、《逸周書》、《孟子》、《莊子》、《詩經》、《楚辭》、《史記》、《釋名》、《說文》、《廣韻》等20多種。錢氏不理解《方言》一書以活的方言口語作為調查對象的主旨,只是從史傳、諸子、類書以及古佚殘篇中蒐集材料,加以考證,所以用力雖勤但創見較少。《方言箋疏》在清代有3種傳本:一為廣雅書局本,一為徐氏《積學齋叢書》本,都有脫文,一為光緒十六年仁和王文韶紅蝠山房校刊本,相傳以後者最為完備。198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根據紅蝠山房刊本影印發行。
作者簡介
(詳見“ 揚雄”詞條)
揚雄(公元前53—公元18年),西漢哲學家、文學家、語言學家。字子云。蜀郡成都(今屬四川)人。為西漢時與司馬相如齊名的,漢代最受推崇的經學家、象數哲學家、文學家、天文學家和語言學家,辭賦成就媲美於司馬相如,世稱“揚馬”。
揚雄是一位古文經學家。據東漢許慎說,漢平帝曾召集百餘名學者到未央宮講解文字,揚雄根據會議材料,采以作《訓纂篇》。《漢書》本傳記載他曾教授劉歆之子劉棻學作“奇字”。所謂奇字,就是先秦古文字中的形體奇異者。語言文字方面的深厚功底為他撰寫《方言》提供了有力的工具。
揚雄大約在40歲左右從老家到長安,以後一直在長安任職。這就使他有機會熟悉帶有今天國語性質的當時的“通語”,有機會接觸來自各個方言區的人。在給劉歆的信里揚雄說,在長安時,他常常手握毛筆,攜帶白絹(寫字用),向來自各地的孝廉和士卒詢問各地方言異語,回到家裡即加以整理排比。這樣的實際調查工作,一直進行了27年之久。揚雄71歲時死在長安。他一生官位不高,家境素貧,很少有人到他門上。揚雄把他的後半生幾乎全都奉獻給了方言調查研究工作。揚雄的足跡雖只由蜀郡至長安,但他握筆攜絹的記錄工作,已開創現代方言調查的先河。
貢獻影響
《方言》以各地的活方言作為記錄對象,不受文獻記載和文字形義的限制,並注意綜合時間和地域的不同去研究方言,這在研究方法上為後世樹立了優良傳統。後代學者為《方言》作註疏的著作有多種,其中影響較大的有《方言注》、《方言疏證》和《方言箋疏》等。
《方言》一書所涉及的方言區域,東起齊魯,西至秦、隴、涼州,北起燕趙,南至沅湘九嶷,東北至北燕、朝鮮,西北至秦晉北鄙,東南至吳、越、東甌,西南至梁、益、蜀、漢,中原地區則幾近包羅無餘。由此可以考見漢代方言分布的大致區域,繪製出大致的方言地圖。《方言》還為提供了研究漢代社會生活某些方面情況的資料。但由於它在分類上缺乏嚴格的界限,編排體例不夠科學,難以檢索,這是此書的一個缺點。
《方言》提供了研究漢語發展史、漢語方言史、漢語辭彙史、漢語音韻史的豐富資料。《方言》一書的價值更在於,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用個人力量進行中國方言辭彙調查後而撰成的一部書,它的編纂在中國語言學史上是一種創舉,收集材料和編寫方法在當時已具有相當的科學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