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年

602年,壬戌年,隋仁壽二年。

紀年

壬戌年(狗年)隋仁壽二年高昌延和元年

大事

(1)春,三月,己亥,上幸仁壽宮。
(1)春季,三月,己亥(二十一日),文帝駕臨仁壽宮。
(2)突厥思力俟斤等南渡河,掠啟民男女六千口、雜畜二十餘萬而去。楊素帥諸軍追擊,轉戰六十餘里,大破之,突厥北走。素復進追,夜,及之,恐其越逸,令其騎稍後,親引兩騎並降突厥二人與虜並行,虜不之覺;候其頓舍未定,趣後騎掩擊,大破之,悉得人畜以歸啟民。自是突厥遠遁,磧南無復寇抄。素以功進子玄感爵柱國,賜玄縱爵淮南公。
(2)突厥思力俟斤可汗等率眾向南渡河掠走啟民可汗部落的男女六千人,各種牲畜二十餘萬頭。楊素統帥各路軍隊追擊思力俟斤,轉戰六十餘里,大破思力俟斤。突厥人向北逃走,楊素又繼續追擊,在夜裡追上了突厥人。楊素恐怕突厥人逃跑,命令騎兵稍稍後退,親自帶領兩名騎兵和兩名投降的突厥人與突厥軍隊一起行進,突厥軍沒有察覺。楊素趁突厥人沒有安置停當的時候,催促後面的隋軍騎兵追擊掩殺,大破突厥軍隊,將俘獲的人、畜都給了啟民可汗。自此,突厥人遠遠地逃走,沙漠以南的地方不再有侵犯掠奪之事。楊素因為有功,文帝封他兒子楊玄感為柱國,賜給楊素另一個兒子楊玄縱淮南公的爵位。
(3)兵部尚書柳述,慶之孫也,尚蘭陵公主,怙寵使氣,自楊素之屬皆下之。帝問符璽直長萬年韋雲起:“外間有不便事,可言之。”述時侍側,雲起奏曰:“柳述驕豪,未嘗經事,兵機要重,非其所堪,徒以主婿,遂居要職。臣恐物議以為陛下‘官不擇賢,專私所愛,’斯亦不便之大者。”帝甚然其言,顧謂述曰:“雲起之言,汝藥石也,可師友之。”秋,七月,丙戌,詔內外官各舉所知。柳述舉雲起,除通事舍人。
(3)兵部尚書柳述是柳慶的孫子。他娶了蘭陵公主。柳述依仗著文帝的寵信,飛揚跋扈,連楊素之輩都趨附他。文帝對符璽直長萬年人韋雲起說:“在外面有不便直說的事,在這裡可以說。”柳述當時正侍立在文帝身旁。韋雲起奏文帝:“柳述為人驕傲強橫,他沒有經過什麼大事,兵權機要的重任不是他所能擔當得起來的。只是因為他是主上的女婿,才身居要職。我恐怕有人議論陛下‘官不選擇賢能之人,專選自己所寵信的人’,這也是不利朝政的事。”文帝認為韋雲起的話很對,回頭對柳述說:“雲起的話是你的治病良藥。你可以把他看作老師和朋友。”秋季,七月,丙戌(初十),文帝下詔讓朝廷內外的官員各自舉薦自己了解的人。柳述就舉薦韋雲起,文帝任命他為通事舍人。
(4)益州總管蜀王秀,容貌偉,有膽氣,好武藝。帝每謂獨孤後曰:“秀必以惡終,我在當無慮,至兄弟,必反矣。”大將軍劉噲之討西也,帝令上開府儀同三司楊武通將兵繼進。秀以嬖人萬智光為武通行軍司馬。帝以秀任非其人,譴責之,因謂群臣曰:“壞我法者,子孫也。譬如猛虎,物不能害,反為毛間蟲所損食耳。”遂分秀所統。
(4)益州總管蜀王楊秀,容貌奇特雄偉,有膽量氣魄,喜好武藝。文帝常對獨孤皇后說:“楊秀肯定會不得好死,我活著他還不會出什麼問題,要是他兄弟當政,他一定會造反。”大將軍劉噲去討伐西的時候,文帝命令上開府儀同三司楊武通率兵隨後出發。楊秀任命一個受他寵信的叫萬智光的人作楊武通的行軍司馬。文帝認為楊秀任命的人不稱職,就責備他,並對群臣說:“破壞我的法度的是我的子孫。就好比猛虎,別的動物不能傷害它,它反而被毛間蟲損害、蠶食一樣。”於是削減了楊秀統領的轄區。
自長史元岩卒後,秀漸奢僭,造渾天儀,多捕山獠充宦者,車馬被服,擬於乘輿。
自從長史元岩死後,楊秀漸漸變得奢侈僭越,他製做渾天儀,又多抓山中的獠人充作宦官,他的車馬被服都以皇帝的標準製做。
及太子勇以讒廢,晉王廣為太子,秀意甚不平。太子恐秀終為後患,陰崐令楊素求其罪而譖之。上遂征秀,秀猶豫,欲謝病不行。總管司馬源師諫,秀作色曰:“此自我家事,何預卿也!”師垂涕對曰:“師忝參府幕,敢不盡忠!聖上有敕追王,以淹時月,今乃遷延未去。百姓不識王心,儻生異議,內外疑駭,發雷霆之詔,降一介之使,王何以自明?願王熟計之!”朝廷恐秀生變,戊子,以原州總管獨孤楷為益州總管,馳傳代之。楷至,秀猶未肯行;楷諷諭久之,乃就路。楷察秀有悔色,因勒兵為備;秀行四十餘里,將還襲楷,覘知有備,乃止。
太子楊勇因讒言被廢黜後,晉王楊廣被立為太子,楊秀為此忿忿不平。太子楊廣怕楊秀終歸是個禍患,就暗地命令楊素搜羅楊秀的罪狀以誣陷詆毀他。於是文帝就徵召楊秀進京,楊秀猶豫,想以病為由推辭不動身。總管司馬源師勸他,楊秀變了臉色說:“這是我家的事,跟你有什麼相干!”源師流著淚說:“我被任命為大王府中的幕僚,怎敢不盡心竭力?皇上有敕命追究您,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如今您仍然拖延不去,庶民百姓不了解大王的心意,如果產生了非議,朝廷內外猜疑駭懼,聖上頒下震怒的詔書,派來一名使者,大王又怎么自我申辯呢?希望大王仔細考慮這件事!”朝廷怕楊秀生變,戊子(十二日),任命原州總管獨孤楷為益州總管,驛馬馳至益州來替代楊秀。獨孤楷到了益州,楊秀還是不肯動身。獨孤楷勸說開導他許久,楊秀才上路。獨孤楷覺察到楊秀有反悔之意,就率領軍隊作了準備。楊秀上路才四十餘里,打算返回襲擊獨孤楷,他派人探知獨孤楷已有準備才作罷。
(5)八月,甲子,皇后獨孤氏崩。太子對上及宮人哀慟絕氣,若不勝喪者;其處私室,飲食言笑如平常。又,每朝令進二溢米,而私令取肥肉脯,置竹桶中,以蠟閉口,衣袱裹而納之。
(5)八月,甲子(十九日),皇后獨孤氏去世。太子楊廣當著文帝和宮人的面悲痛欲絕,好象是不勝哀痛,而在自己府內飲食談笑如同平常。另外,楊廣每天早上命令進米二溢,私下卻命令取來肥肉、乾肉、釀魚肉,裝在竹筒里以蠟封口,用衣帕包起來偷偷運入府內。
著作郎王劭上言:“佛說:‘人應生天上及生無量壽國之時,天佛放大光明,以香花妓樂來迎。’伏惟大行皇后福善禎符,備諸秘記,皆雲是妙善菩薩。臣謹按八月二十二日,仁壽宮內再雨金銀花;二十三日,大寶殿後夜有神光;二十四日卯時,永安宮北有自然種種音樂,震滿虛空;至夜五更,奄然如寐,遂即升遐,與經文所說,事皆符驗。”上覽之悲喜。
著作郎王劭上書文帝說:“佛祖說:“‘人應運生在天上和生在無量壽國的時候,天佛會大放光明,以香花妓樂來迎接。’大行皇后的福善徵兆,在諸秘記中都有記載,都說皇后是妙善菩薩。我考察到八月二十二日,仁壽宮內再降下金銀花;二十三日,大寶殿後夜裡出現神光;二十四日卯時,永安宮北面出現自然種種音樂,聲振虛空,到夜裡五更時,皇后沉寂得如睡著一樣,隨即死去,這些與經文上所講的,事事都應驗了。”文帝看後又悲又喜。
(6)九月,丙戌,上至自仁壽宮。
(6)九月,丙戌(十一日),文帝從仁壽宮回來。
(7)冬,十月,癸丑,以工部尚書楊達為納言。達,雄之弟也。
(7)冬季,十月,癸丑(初九),任命工部尚書楊達為納言。楊達是楊雄的弟弟。
(8)閏月,甲申,詔楊素、蘇威與吏部尚書牛弘等修定五禮。
(8)閏月,甲申(初十),文帝下詔命楊素、蘇威和吏部尚書牛弘等人修定五禮。
(9)上令上儀同三司蕭吉為皇后擇葬地,得吉處,云:“卜年二千,卜世二百。”上曰:“吉凶由人,不在於地。高緯葬父,豈不卜乎!俄而國亡。正如我家墓田,若雲不吉,朕不當為天子;若雲不凶,我弟不當戰沒。”然竟從吉言。吉退,告族人蕭平仲曰:“皇太子遣宇文左率深謝余云:‘公前稱我當為太子,竟有其驗,終不忘也。今卜山陵,務令我早立。我立之後,當以富貴相報。’吾語之云:‘後四載,太子御天下。’若太子得政,隋其亡乎!吾前紿雲‘卜年二千’者,三十字也;‘卜世二百’者,取世二傳也。汝其識之!”
(9)文帝命令上儀同三司蕭吉為獨孤皇后選擇葬地。蕭吉選到一塊吉地,說:“占卜年可以延續楊家基業二千年,占卜世可以延續皇統二百世。”文帝說:“吉凶之事在於人不在於地。北齊後主高緯埋葬他的父親難道就沒有占卜崐嗎?但是北齊很快就亡國了。正如我家的墓地,如果說不吉,我就不應作天子,如果說不凶,我弟弟就不應戰死。”但最後文帝還是聽從了蕭吉的建議。蕭吉退朝後告訴族人蕭平仲說:“皇太子楊廣派宇文左率向我深表謝意說:‘您從前說我會當太子,竟然得到了驗證。我終歸是不能忘記您的。現在您占卜陵地,務必讓我早些繼承皇位,我作了皇帝後,一定以富貴來報答你。’我對他說:‘四年之後,太子應會君臨天下。’其實要是太子得掌朝政,隋朝就要滅亡了!我先前哄騙人說:‘占卜可以延續二千年’,是三十年的意思;‘占卜可以延續二百世’是只傳二世的意思。你記住這事。”
壬寅,葬文獻皇后於太陵。詔以“楊素經營葬事,勤求吉地,論素此心,事極誠孝,豈與夫平戎定寇比其功業!可別封一子義康公,邑萬戶。”並賜田三十頃,絹萬段,米萬石,金珠綾錦稱是。
壬寅(二十八日),將獨孤皇后埋葬在太陵。文帝下詔說:“楊素經手辦理葬事,不辭勞苦地尋找吉地,就楊素的心意而言,對君父之事極為虔誠至孝,怎么能與平滅夷狄寇賊相提並論呢?應該另封他的一個兒子為義康公,食邑一萬戶。”並賜給楊素田地三十頃,絹一萬段,米一萬石,相應的金珠綾綿等等。
(10)蜀王秀至長安,上見之,不與語;明日,使使切讓之。秀謝罪,太子諸王流涕庭謝。上曰:“頃者秦王糜費財物,我以父道訓之。今秀蠹害生民,當以君道繩之。”於是付執法者。開府儀同三司慶整諫曰:“庶人勇既廢,秦王已薨,陛下見子無多,何至如是!蜀王性甚耿介,今被重責,恐不自全。”上大怒,欲斷其舌,因謂群臣曰:“當斬秀於市以謝百姓。”乃令楊素等推治之。
(10)蜀王楊秀到了長安,文帝見到他,不和他說話。第二天,派一個使者嚴厲責備他。楊秀謝罪,太子楊廣和其他的幾個王都流淚謝罪,文帝說:“原先秦王楊俊浪費財物,我曾用父道來訓斥他;現在楊秀殘害百姓,我應該用為君之道來制裁他。”於是就把楊秀交付執法官員。開府儀同三司慶整勸文帝說:“庶人楊勇已被廢黜,秦王已經死了,陛下的兒子現在不多了,何必這樣?蜀王楊秀性格耿直獨特,如今被重責,恐怕他難以保全。”文帝勃然大怒,要割掉慶整的舌頭。接著他對群臣說:“應該把楊秀在鬧市斬首向百姓謝罪。”於是就命令楊素等人對楊秀追究治罪。
太子陰作偶人,縛手釘心,枷鎖械,書上及漢王姓名,仍云:“請西嶽慈父聖母收楊堅、楊諒神魂,如此形狀,勿令散蕩。”密埋之華山下,楊素髮之;又雲秀妄述圖讖,稱京師妖異,造蜀地征祥;並作檄文,雲“指期問罪”,置秀集中,懼以聞奏。上曰:“天下寧有是邪!”十二月,癸巳,廢秀為庶人,幽之內侍省,不聽與妻子相見,唯獠婢二人驅使,連坐者百餘人。秀上表摧謝曰:“伏願慈恩,賜垂矜愍,殘息未盡之間,希與瓜子相見;請賜一穴,令骸骨有所。”瓜子,其愛子也。上因下詔數其十罪,且曰:“我不知楊堅、楊諒是汝何親?”後乃聽與其子同處。
太子楊廣暗中製做了偶人,捆住偶人的手腳,用針釘住偶人的心,將偶人上了枷鎖,並寫上文帝及漢王楊諒的姓名,還寫上“請西嶽慈父聖母收去楊堅、楊諒的神魂,就保持這樣的形狀,不要使它散開流失。”秘密將偶人埋在華山下,楊素髮掘出偶人,又控告楊秀說他膽大妄為記述圖讖,稱京師有妖異現象,製造蜀地的祥瑞現象;並做好了檄文,說“指日就可以問罪”。將這些材料都收到楊秀的文集裡,這些情況都奏報了文帝。文帝說:“天下哪有這樣的人!”十二月,癸巳(二十日),將楊秀廢為庶人,幽禁在內侍省,不許他與妻子兒女見面,只派兩名獠人奴僕供他使用。牽連獲罪的人有百餘名。楊秀上表文帝悲傷地謝罪:“希望聖上慈愛恩準,能夠對我同情憐憫,在我殘息未盡之時,希望能和我兒子楊瓜子相見。請賜給我一墓穴,讓我的骸骨有個歸所。”楊瓜子是楊秀的愛子。文帝就下詔列舉楊秀的十條罪狀,並說:“我不知道楊堅、楊諒是你的什麼親人。”但後來仍允許楊秀和他兒子在一起。
初,楊素嘗以少譴敕送南台,命治書侍御史柳治之。素恃貴,坐床。從外來,於階下端笏整容謂素曰:“奉敕治公之罪!”素遽下。據案而坐,立素於庭,辨詰事狀。素由是銜之。蜀王秀嘗從求李文博所撰《治道集》,與之;秀遺奴婢十口。及秀得罪,素奏以內臣交通諸侯,除名為民,配戍懷遠鎮。當初,楊素曾經因犯小過被敕命送到御史台,文帝命令治書侍御史柳將楊素治罪。楊素依恃地位顯貴,坐在柳的坐榻上。柳從外面進來,在台階下端舉笏板,神色莊重地對楊素說:“我奉皇帝命令要治您的罪!”楊素急忙退下來。柳手扶桌案而坐,讓楊素站在庭堂上,辨別查問楊素的過失。楊素因此對柳懷恨在心。蜀王楊秀曾經向柳要李文博撰寫的《治道集》,柳給了楊秀;楊秀送給柳十名奴婢。到楊秀獲罪,楊素便奏報文帝說柳作為內臣與諸侯結交往來,因此將柳除名為民,發配到懷遠鎮去戍邊。
帝使司農卿趙仲卿往益州窮按秀事,秀之賓客經過之處,仲卿必深文致法,州縣長吏坐者太半。上以為能,賞賜甚厚。
文帝派司農卿趙仲卿到益州徹底追查楊秀的事情,楊秀賓客曾經到過的地方,趙仲卿必定苛刻地以法律條文追究並嚴厲治罪,那些州縣長吏大半都受牽連而被定罪。文帝認為趙仲卿能幹,賞賜他很豐厚的財物。
久之,貝州長史裴肅遣使上書,稱:“高以天挺良才,元勛佐命,為眾所疾,以至廢棄;願陛下錄其大功,忘其小過。又二庶人得罪已久,寧無革心!願陛下弘君父之慈,顧天性之義,各封小國,觀其所為:若能遷善,漸更增益;如或不悛,貶削非晚。今者自新之路永絕,愧悔之心莫見,豈不哀哉!”書奏,上謂楊素曰:“裴肅憂我家事,此亦至誠也。”於是征肅入朝。太子聞之,謂左庶子張衡曰:“使勇自新,欲何為也?”衡曰:“觀肅之意,欲令如吳太伯、漢東海王耳。”肅至,上面諭以勇不可復收之意而罷遣之。肅,俠之子也。
很久以後,貝州刺史裴肅派使者給文帝上書說:“高因有也天生的突出才能,又是開國元勛,佐命為大臣,受到人們的妒忌以至於被廢黜不用。希望陛下記著高的大功,忘掉他的小過。再有,楊勇、楊秀兩個庶人獲罪已經很久了,難道他們沒有洗心革面的心意嗎?希望陛下弘楊君父的慈愛,顧念父子天性之道,每人封個小國,觀察其所做所為:如果能變好,就逐漸地改變其地位;如果仍然不悔改,貶位削爵也不晚。現在他們改過自新的路永遠斷絕,慚愧悔恨的心思不為人們所了解。這不是很悲哀嗎?”奏表呈上去後,文帝對楊素說:“裴肅憂慮我的家事,這也是誠心誠意啊。”於是召裴肅來京師。太子楊廣聽說此事,對左庶子張衡說:“讓楊勇悔過自新,這要乾什麼?”張衡說:“我看裴肅的意思,是要讓他象周代吳國的太伯、漢代的東海王一樣。”裴肅到了京師,文帝當面告訴他楊勇有瘋鬼附身無法復原的情況,自新之事只能作罷,讓裴肅走了。裴肅是裴俠的兒子。
楊素弟約及從父文思、文紀、族父忌並為尚書、列卿,諸子無汗馬之勞,位至柱國、刺史;廣營資產,自京師及諸方都會處,邸店、碾、便利田宅,不可勝數;家僮千數,後庭妓妾曳綺羅者以千數;第宅華侈,制擬宮禁;親故吏布列清顯。既廢一太子及一王,威權愈盛。朝臣有違忤者,或至誅夷;有附會及親戚,雖無才用,必加進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敢與素抗而不橈者,獨柳及尚書右丞李綱、大理卿梁毗而已。
楊素的弟弟楊約和叔父楊文思、楊文紀、同族的叔父楊忌都官居尚書、列卿,他們的兒子沒有什麼汗馬功勞,卻位居柱國、刺史;楊家廣營資產,從京師到各地的都會,客店、磨坊、豐腴的田產和房宅不計其數,家中的奴僕有幾千人,府內穿著華麗羅綺的歌妓姬妾有千人;宅第豪華奢侈,規制模仿皇宮禁城,親戚朋友舊部下都官列顯要之職。楊素已經廢黜了一個太子和一個王,權勢更加顯赫。朝臣忤逆他們的,有人就被處死甚至夷滅全家;附會他們的人和他們的親朋故舊,即使沒有才能,也必定加官進爵。朝廷內外的人都屈服於楊家的勢力,無人不畏附楊素。敢於與楊素對抗而不屈從的人,只有柳和尚書右丞李綱、大理卿梁毗而已。
始,毗為西寧州刺史,凡十一年,蠻夷酋長皆以金多者為豪雋,遞相攻奪,略無寧歲,毗患之。後因諸酋長相帥以金遺毗,毗置金坐側,對之慟哭,而謂之曰:“此物飢不可食,寒不可衣,汝等以此相滅,不可勝數,今將此來,欲殺我邪!”一無所納。於是蠻夷感悟,遂不相攻擊。上聞而善之,征為大理卿,處法平允。
當初,梁毗被任命為西寧州刺史,共十一年。西寧州的蠻夷酋長都以金子多的人為豪強,他們互相攻擊掠奪,簡直沒有寧靜的年月。梁毗對此感到憂慮。後來因為各酋長競相送梁毗金子,梁毗把金子放在坐椅旁,對著金子痛哭道崐:“金子這東西飢不能食,寒不能衣,你們為了它相互殘害,爭戰之事多得數不過來。現在你們送金子來,是要殺我啊!”他一點都沒有接受。於是那些蠻夷人都受感動而醒悟,不再互相攻掠了。文帝聽到後很高興,任命梁毗為大理卿。梁毗執掌司法公平允正。
毗見楊素專權,恐為國患,乃上封事曰:“臣聞臣無有作威作福,其害於而家,凶於而國。竊見左僕射越國公素,幸遇愈重,權勢日隆,紳之徒,屬其視聽。忤旨者嚴霜夏零,阿旨者甘雨冬澍;榮枯由其唇吻,廢興候其指麾;所私皆非忠讜,所進鹹是親戚,子弟布列,兼州連縣。天下無事,容息異圖;四海有虞,必為禍始。夫奸臣擅命,有漸而來,王莽資之於積年,桓玄基之於易世,而卒殄漢祀,終傾晉祚。陛下若以素為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伏願揆鑑古今,量為處置,俾洪基永固,率土幸甚!”書奏,上大怒,收毗系獄,親詰之。毗極言“素擅寵弄權,將領之處,殺戮無道。又太子、蜀王罪廢之日,百僚無不震竦,唯素揚眉奮肘,喜見容色,利國家有事以為身幸。”上無以屈,乃釋之。
梁毗看到楊素專擅權柄,恐怕他成為國家的禍患,就給文帝上了一封密表說:“我聽說臣子沒有一個不是因為作威作福而危害其家並禍患於國的,我看到左僕射越國公楊素越來越得到主上的寵信,他權勢日見顯赫,朝中官宦都是他的耳目。忤逆他的人便遭到似嚴冬的霜凍在酷夏降下似的打擊,阿諛奉承他的人受到的照顧有如冬天降適時的雨露,每個人的榮辱都在於楊素的口唇,升遷貶謫都得聽從他的指派;他所偏愛的人都不是忠心為國的人,他所推薦提拔的人都是他的親戚;他的子弟勢力遍布各州縣。天下沒有什麼事,還可以容忍他有私圖,要是國家有什麼憂患,楊素一定是禍端。奸臣專擅權力這是由來已久的。王莽經營積累了多年,桓玄在皇位變動時打下了基礎;終於王莽滅掉了西漢王朝,桓玄傾覆了東晉皇位。陛下要是任命楊素為執掌朝政的大臣,我恐怕他的心未必能象殷商的伊尹一樣。希望陛下能考察借鑑古今之事,酌情處置。如果大隋的基業能夠永遠鞏固,天下百姓就很幸運了!”奏表送上去,文帝看後勃然大怒,把梁毗投入監獄,親自審問他。梁毗懇切地說:“楊素依恃陛下的信任,任意使用權力,率領群下時,對人無緣無故地殺害。還有,太子楊勇、蜀王楊秀獲罪被廢黜的時候,朝中的文武百官無不震驚惶竦,只有楊素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喜形於色,他視國家有難而以為自己的幸事。”文帝無法使梁毗屈服,就釋放了他。
其後上亦疏忌素,乃下敕曰:“僕射國之宰輔,不可躬親細務,但三五日一向省,評論大事。”外示優崇,實奪之權也。素由是終仁壽之末,不復通判省事。出楊約為伊州刺史。
此後,文帝也暗中疏遠防忌楊素,他頒詔說:“僕射是國家的宰輔,不可事必躬親,只要三、五天到省里去一次,評論審視一下大事即可。”表面上表示優待推崇楊素,實際上是奪下楊素的權力。自此直到仁壽末年,楊素不再完全經辦省里的事務。文帝把楊約調任為伊州刺史。
素既被疏,吏部尚書柳述益用事,攝兵部尚書,參掌機密;素由是惡之。
楊素既然被疏遠,吏部尚書柳述的權力越來越大,併兼理兵部尚書,參預掌握軍國機密。楊素因此就憎惡柳述。
太子問於賀若弼曰:“楊素、韓擒虎、史萬歲皆稱良將,其優劣何如?”弼曰:“楊素猛將,非謀將;韓擒虎鬥將,非領將;史萬歲騎將,非大將。”太子曰:“然則大將誰也?”弼拜曰:“唯殿下所擇!”弼意自許也。
太子楊廣問賀若弼:“楊素、韓擒虎、史萬歲都稱得上是良將,他們各自的優缺點如何?”賀若弼說:“楊素是猛將,不是善謀略的將領;韓擒虎是斗將,不是統帥全軍的將領;史萬歲是騎將,不是大將。”太子楊廣問:“那么誰是大將呢?”賀若弼跪拜道:“只有殿下挑選的才是大將。”他的意思是說自己是大將。
(11)交州俚帥李佛子作亂,據越王故城,遣其兄子大權據龍編城,其別帥李普鼎據烏延城。楊素薦瓜州刺史長安劉方有將帥之略,詔以方為交州道行軍總管,統二十七營而進。方軍令嚴肅,有犯必斬;然仁愛士卒,有疾病者親臨撫養,士卒亦以此懷之。至都隆嶺,遇賊,擊破之。進軍臨佛子營,先諭以禍福。佛子懼,請降,送之長安。
(11)交州的俚人首領李佛子率眾造反,占據了駱越王的故城,他派侄子李崐大權占據龍編城,他下屬的另一個首領李普鼎占據烏延城。楊素推薦瓜州刺史長安人劉方,認為他有將帥的謀略,文帝下詔任命劉方為交州道行軍總管,率領二十七營軍隊進發。劉方軍令嚴明整肅,有違犯軍令的人必被斬首;但是他對士兵仁慈愛護,士兵患病他親自撫慰調養,士兵們也因此心裡感念劉方。劉方軍隊到達都隆嶺,遇到反叛的俚人,劉方率軍將俚人擊敗。進軍到李佛子的營地時,劉方先向李佛子陳述利害。李佛子恐懼,請求投降。劉方將李佛子送到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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