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江南

村莊與外界的關聯是隱藏的,採用一種不敞開的保守姿態,過著自足的生活。 也許,我們就這樣不經意地走進了村莊的本質。 因此,我們最後將看到,人在這樣的村莊中,已不像往昔那樣被隱藏,而是退出了村莊之外。

內容介紹

費振鍾
這樣的村莊,已經不多了。它們的日漸消失,幾乎必然。無論人們再怎樣刻意保護,還是敵不過時間的力量。當然,古老的村莊現在在江、浙、皖還有幾座,但是它與周圍的一切顯然已失去了時代的聯繫。它的存在,只有一種標本的意味。它陳列在那兒,每一塊磚瓦,每一塊石頭,甚至每一棵樹,都表達了某種靜止和停滯的含義。
沿著蘭江南行,不久就可以到達郭洞村。村莊周圍有石頭壘成的圍牆,出入村莊需要通過一道石門,這是村莊設定的關隘,不僅說明村莊在過去為了安全而壁壘森嚴,而且說明村莊封閉式的生活特性。村莊與外界的關聯是隱藏的,採用一種不敞開的保守姿態,過著自足的生活。掩藏村莊的還有圍牆外繁茂的樹木。這此樹木中不乏十年以上的樟、槐、榆、松,它們對村莊長年累月的遮蔽,使村莊更加隱秘在一種古老氛圍之中。這是某種具有審美性和理想的烏托邦式的遮蔽,它讓我們想起當年的武陵桃花源。古木環合,泉水夾帶著野花流過去,只有一道小小的門與外面世界交通,這不是“桃花源”的範式嗎?難怪這個村莊又叫郭洞村,所謂“洞在青溪何處邊”,外面的人要想走進村莊,莫非亦要打探哪兒才有幽密的通道?
不過,我們走進村莊毫無困難,而村莊的情形也並不像桃花源。它裡面是一群精心修築的是明、清風格的民居,大多白牆青瓦。高高筆直的風火牆,連成一片,隔斷了村莊上面的天空,下面則是狹窄的巷道,巷道連線了村莊每一座門戶。由於這些門戶總是長久關閉著,巷道便空虛而冷寂,因此在村莊我們能夠看到“屋舍儼然”,卻不能看到“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的生活情景,人們囿居在高牆和重門後面,這樣”—來,村莊無疑增加了更多的私密性質。於是,我們只好將眼光流連在村莊的外表形式上。我們的手指指著白牆上面各種形狀的漏窗,還有鑲嵌在一座座門樓上的磚雕,以及無數的鏤花木刻,我們完全明白了,所有這些無一不是通過能工巧匠的機桿之心,在鄉民們封閉幽深的心情和趣味態度外面裝飾了一層“藝術”,從而借了這精緻典雅的形式,來蘊藉他們自己緊閉的生活理想。也許,我們就這樣不經意地走進了村莊的本質。
實際上,自從這裡成為外來者觀看之地,村莊的功能就日漸萎縮了,它不再具有生活價值,而成為觀賞對象。似乎這一二百年的精雕細作,全為了今天觀看和欣賞的需要。甚至連村莊自身也願意將村莊當作一件古舊的藝術品,連同隱藏在它背後的心情和趣味態度,一起博得一種叫做“文化”的評價和青睬。因此,它不會主動拒絕外來者的進入,這不僅說明它與“桃花源”不好相比,而且也與它那幽閉的本質產生了矛盾。因此,我們最後將看到,人在這樣的村莊中,已不像往昔那樣被隱藏,而是退出了村莊之外。沒有氣息,沒有生活表情,沒有人的日常活動,村莊就蛻變成空殼和廢墟。這時候,村莊正好以“文化”的名義,命名為“原始生態村”。外來者為了一種“文化”而來,他們長驅直入,到處探頭探腦,然後帶著饜足的心情,回到現代世界中打幾個文化飽嗝。
只有那個春天的早晨,村莊上空,開始飄落微雨,通往村莊的石子路上,一位穿蓑衣戴箬笠的老農民,牽扯了他惟一的那條耕牛走向村外時,身後留下了一串濕漉漉的蹄聲,村莊才真實得讓我們多一點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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